第十章 你敢跟我們對質嗎?
“到了這個程度你還不承認么!你這娘兒們嘴裏沒一句實話,趕緊給我閉嘴!”?
?還不等吳春話說完,水大全一聲怒喝就讓地上的女人訕訕地將還未出口的話都吞進了肚子裏。
?“爸,我相信您也知道,我根本就不願意嫁給周光那個膿包。可現在咱們家收了人家的東西,如果不還回去,不但禮數上說不過去,將來這事兒要是弄得人盡皆知了,估計咱們老水家也難以在生產隊抬起頭了……”
“所以,現在咱們家當務之急就是要將這些彩禮給全數退回去。而且最好叫上支書為咱做個見證,以免周家到時候收了東西又不承認。”?
聽着水遙頭頭是道的分析,水大全心裏安慰極了:
短短几年,那個曾經在自己懷裏咿咿呀呀叫着“爸爸”,唱著兒歌的小糰子已經長大了。看着眼前眉眼間酷似前妻的女兒,水大全只覺得鼻子一酸,差點兒掉下淚來:
“好啊!那咱們就先到周家把你這婚約給退了,好不好?”
說罷,水大全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吳春花的身邊,也不管她張牙舞爪的掙扎,直接將人給拎了起來:
“吳春花,把錢都拿出來吧!若是你還想讓阿雲以後長大了能被人看得起,就不要再幹些下作的事情拖累他!”
可等了半天,吳春花扭扭捏捏,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肯將錢拿出來。水大全也漸漸失去了耐心,不顧吳春花的掙扎,直接將手伸向了她的衣服口袋裏。
?“不!你幹什麼?我警告你水大全,不要碰我東西!那些錢是我的,我的!你敢拿走,信不信我跟你拚命……”
說完,吳春花就不顧一切的用尖利的指甲往水大全的胳膊以及手臂上撓去?。
可儘管有吳春花極力阻撓,奈何男女之間體力懸殊,再加上水大全又是個常年下煤礦幹活的工人,雖然身體瘦削,可力道卻大的很。沒兩下子,吳春花就敗下陣來。
?看着水大全手上那早已被揉成一團一團的“大團結”,吳春花整個人都像是被榨乾了的橘子皮,滿臉灰敗,重重地癱倒在了地上。
一張,兩張,三張,四張,五張……
整整五張“大團結”,放在普通農家裏可絕對不是一筆小數目。可這些錢在水遙看來,卻覺得諷刺極了。
沒想到,她一個堂堂美食公司的執行官,竟然只被賣出了這麼個價錢,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即便這些錢被搜了出來,此時此刻,吳春花依舊一口咬死了這些錢並不是出自周家。
“還不承認嗎?吳春花,這些錢若是你自己攢的,那也應該是一堆毛票,你又是打哪兒弄來的這麼大面額的票子,而且又剛剛好是五十塊呢!”
“咱們家裏的經濟情況,你是知道的,除去開支,根本一下子就拿不出這麼多!不要再狡辯了!”
說完,水大全便不再理會吳春花,而是轉頭將這五張“大團結”遞到了水遙手上:
“遙遙,這些錢你拿着。我去搬縫紉機。事不遲疑,咱們今天就把那婚約給退了!”
水大全正要出去,便聽到了身後傳來了女兒的聲音:
“爸,您稍等一下!”
此時的水大全滿身是汗,連一口水都沒來得及喝,面色泛黃,看上去疲憊極了。而他那紅腫的手上又橫七豎八的佈滿了被吳春花撓出來的血印子,看的水遙的心裏一陣陣揪着疼。
這天下有那麼多的父母,能做到水大全這份兒上的,恐怕已經不多了。從這一刻起,水遙覺得,即便這水大全並不是自個兒的親生父親,她也會實實在在做水大全的閨女。
走到卧室門口,水遙從早已掉了漆的晾衣架上取下破舊不堪的毛巾,濕了水后,輕輕擰到半干,抬起水大全的手,細細的為他擦去了手背上的血痕,之後開口說到:
“爸,您擦把汗,咱們再走吧!”
“遙遙……”
看着眉目如畫的閨女,享受着來自水遙的關懷,水大全心裏涌過一陣暖流,又差點掉下淚來:自己有多少年都沒有見過女兒這麼關心自個兒了……
面對着水大全心中的波濤洶湧,一旁的水遙卻一無所知。只是默默的尋思着,等退婚的事情辦好之後,她得想辦法進城一趟,為父親買條新毛巾,順便再添置些旁的東西……
安頓好水雲之後,顧不得吳春花一副罵罵咧咧不情不願的樣子,水大全拉着她帶着那些彩禮先去了周家。而另一邊,水遙也拿了盒父親帶回來的糕點后,動身去了生產隊隊長家裏。
“嬸子,王隊長在家嗎?
“紅星”生產隊的大隊長名叫王衛星,為人熱心又公正,平時沒少幫生產隊的隊員解決麻煩。
“來了!”
開門的是一位高挑的婦女:紅格子上衣下面配了一條黑色的長褲。齊耳的短髮烏黑油亮,一雙眼睛不怒自威。
這是生產隊隊長的夫人李萍,同時也是他們“紅星”生產隊的婦女會主任。
在原主的記憶中,李主任看她小小年紀就失去了母親,到生產隊上去幹活,平時對自己多有照拂。所以對於這位婦女會主任,水遙的心裏還是充滿敬佩的。
李萍開門一看,眼前瘦瘦小小的水遙手中提了一盒子糕點,想到最近村子裏那甚囂塵上的傳言,心裏便有了數。
“真不巧!瑤丫頭,你王叔去城裏開會了,現在還沒回來呢,你找他有啥事?要不先進來坐坐吧!”
水遙一聽,心裏涌過一絲失望,不過還是將手上的東西遞了出去:
“嬸子,這是我爸這回去城裏給我帶回來的,沒別的意思,拿來讓您嘗一嘗,多謝您曾經在生產隊對我的照顧。”
李萍一看,並沒有接過那盒糕點,反而直接問了水遙來意:
“你看你這小丫頭,一口一個嬸子,還帶着東西,跟我客氣啥呢?是不是你后媽又欺負你了?”
聽到這兒,水遙靈機一動:
“嬸子,最近我確實遇到了點麻煩,您能否幫個忙,跟我走一趟……”
……
周光的父親是“紅星”生產隊的支書,家裏頗有些家底。旁的不說,雖然獨生子是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大膿包,在這個普通人家都難吃上一頓飽飯的年代,他周光依舊是頓頓細糧。
?周家有整整五間瓦房和一大塊自留地,光這規模,都是這十里八鄉的頭一份兒。在這個時候,全生產隊都住在同一片兒地方,家家戶戶離得並不算遠。
水遙拉着李萍一路快步趕到周家,雖然僅僅用了十來分鐘,可傳出來的爭吵聲依舊讓水遙緊緊地皺起了眉頭:看來事情進展的並不順利。
“水大全,你少來這碰瓷兒!你家婆娘獅子大開口,明明收了我們整整一百五十塊錢,現在怎麼成了五十了?還有這縫紉機都在你家放了好幾天了,直到現在你才搬過來,連折舊費都不給,就說要跟我們退婚,我告訴你,沒那麼容易!”?
?聽到這蠻橫的聲音,憑着原主的記憶,水堯用腳趾頭都能想的出來說話的是周家的老太太,那個極度貪財,昧着良心坑人不眨眼的老虔婆。
水遙記得,小時候跟朋友一塊兒過來玩,自己明明什麼都沒有拿,這老虔婆非得冤枉自己偷了他們家的柿子。最後還鬧到了水大全那裏,訛詐了他們家兩斤大豆才肯將她放回去。因為這事兒,一向寵她的父親頭一回打了水遙。
這件事兒一直深深地刻在原主的記憶中,故而即便過去這麼多年,再次聽到了這老太婆的聲音,水遙還是在第一時間就認出了人。
“當時明明說的好好兒的,這婚約你說退就退,說定就定,我們周家是那麼隨隨便便的人家嗎?你們這群窮光蛋,討債鬼把我們家的人當什麼了!”
?許是因着自己佔了原主的身體,當“窮光蛋”,“討債鬼”這些不堪入耳的詞彙傳出來的一瞬間,水遙再也剋制不住心裏的火氣,一把推開了門:
“我們家到底拿了你們周家哪些東西,你們自己心裏沒點數嗎?今天我爸已經把吳春花給帶來了,當著婦女主任的面兒,你敢跟我們對質嗎?”
“喲!我說是哪兒冒出來小野種,敢來我家瞎咧咧,我看你是越活越不要臉了!”?
周老太太定睛一看?,水遙這小丫頭多年不見,仍是這麼伶牙俐齒的,還敢過來在她跟前瞎蹦噠,頓時氣得嘴唇都青了,伸出食指哆哆嗦嗦地指着氣定神閑的水遙,滿臉怒火地看向周圍人說到:
“呵,你們知道嗎?她就是個小偷!小時偷針,長大偷金!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剋死親娘的小雜種是越來越不要臉了!現在長大了,還是不放過我們周家,夥同繼母過來坑蒙拐騙,敲詐我們!現在錢她們也收了,沒幾天就反悔要退婚,大家都評評理,這不是欺負人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