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繁華蓋頂霜滿行 第八十五章 重回曲沃暗流動

第一卷:繁華蓋頂霜滿行 第八十五章 重回曲沃暗流動

這個聲音!是顧順!

范思苓一時間呼吸凝滯,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雙唇顫顫,這一瞬,她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顧順看范思苓神情激動,連忙壓低聲音道:“沒錯,是我,阿苓,你聽我說,你千萬別出聲,我現在混入送嫁的車隊,萬不能讓別人認出來。現在我只是來給你送葯的。”

范思苓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透,之前因為心情鬱郁所以有些灰心喪氣,現在心裏亮堂了,腦子也清晰了起來,立刻就知道該怎麼做。

顧順沒有再多說,悄悄的留給范思苓一小卷傳信便起身離開。

一個時辰之後車隊繼續行進,可能是因為心情好了,再上車時,范思苓也沒覺着像之前那般難受了。夏款本來預計日落前到達驛館,可當車隊行至驛館門前的時候,星星和月亮都早已掛在天邊兒上了。

范妙姝住在驛站最寬敞的一間屋子。

“我從新絳帶了瓶好酒,走的時候剛從樹底下挖出來的西風釀,喝一杯?”范妙姝與坐在她對面的夏款笑道。

“好。”

幾杯西風釀下肚,身體瞬間暖和了起來,夏款點着頭贊道:“你這裏總是有好酒。”

“藏的時間久了,味道自然醇厚,不似剛釀好的新酒,一點兒沒有回味。”范妙姝捏着袖子又給夏款斟了一杯,道:“馬上就要到曲沃了,可是文之,我這心裏可一點兒底都沒有。”

“公孫晟那裏怎麼說?”夏款問道。

“他那邊來了消息,說是有一部分人已經為他所用,他們整合了兵力圍了公子府的宅邸,現下正與公子的府兵相互對峙着。公子是曲沃的主君,他手裏握着兵符,假如他想方法將兵符送去城西的兵營,調了大軍來,那就不妙了。”

夏款點了點頭,捏着酒杯沉吟道:“我知你擔心什麼,畢竟公子成毅在曲沃經營了這麼多年,有些為自己所用的暗樁也不足為奇。只不過,以我的分析來看,公子成毅大約不會拿兵符去調兵,他心知自己已經沒了勝算,去調兵也是無謂之舉。”

“可是因為趙氏?”

“然也。”夏款冷冷的笑了笑道:“他調了兵來也只能解一時之困,若無趙氏支持,他想要與范氏抗衡也是後繼無力。你這一招走到很好,抓了趙氏的線人,也留了信證,趙氏那邊忌憚我們拿了他們的把柄,必會選擇棄了這顆棋。你放心就好,公孫晟那裏問題不大。”

夏款沉聲繼續道:“公孫晟我曾在宮宴上見過一次,稚氣未脫,卻野心勃勃。之前公子成毅一直刻意打壓他,壓的狠了,他死死翻不了身,想來他心裏定一直憋屈的很。本來曲沃君這個位子是怎麼也輪不到他的,但你朝他拋去了那麼大的餌,他是拼了命也要把自己給掛上去。”說著夏款嘲諷的笑了一聲,道:“說來,他除了把自己掛上去這條路之外,也沒有別的路可以選了,成了,他就是曲沃的主君,輸了,整個公子府都要跟着公子成毅一起被剷除,自古富貴險中求,他定會拼上一切助你。”

范妙姝拿着酒杯,悶悶的喝了一口,冷笑一聲,晃動着酒杯里剩餘的酒水,自嘲般的道:“公子是該死,可他死不死和我有什麼關係,我恨透他了,巴不得他立刻就死。”

“可你到底也沒想讓他死,你做的這一切,廢了那麼大一圈兒的功夫,還不都是在保他。”夏款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仰頭喝了下去。

“是啊,若是真想他死,似乎也不是沒有辦法,這麼長的時間,總能找到一個機會。”范妙姝拉了拉自己的衣袖,低下頭涼涼的笑出了聲。

“你說,這多可笑,我每天口口聲聲的說我恨他,我巴不得殺了他,可到最後,我寧願去挨父親的巴掌,也想保住他曲沃君的聲譽,讓他還是眾人眼中的公子、曲沃曾經的主君。我還想保住整個公子府,讓公子府依舊是鐘鳴鼎食的望族。你說說,可笑不可笑?”

范妙姝伸手拿走夏款手中的酒杯,將杯中的殘酒一口乾下。她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氣,搖着頭,手裏轉着那被握的有些溫熱的酒杯,道:“你知道嗎?我當時發現這一切的時候,我是恨不得立刻跑到父親那裏將整件事情都說出來,讓父親立刻發兵剿了他。可當我冷靜下來之後,我發現我不能那樣做,我不光是我,我還有一個女兒。文之,我只有那一個女兒了,這世上我只有她一個至親的人了,我只有她了。”范妙姝又一杯酒下肚,這一口喝的太快,濃烈的西風釀辣得她一陣咳嗽,眼角兒溢出了幾滴眼淚,也不知道是傷心了還是被嗆到了。

“阿姝,從今往後你有我,你有我。”夏款抱住范妙姝,將她緊緊的摟在懷裏。

范妙姝想起了舊事,她的腦海之後晃過一幕幕過往,悲從中來,那件事是她生命中永遠也過不了的坎兒,那種痛,猶如一道利劍深深的插入她的心窩兒。她將頭埋在夏款的胸膛里,默默地流着眼淚,她聲音哽咽,奔湧出來的淚水將夏款的衣服沾濕了一大片,她說:“文之,我現在只有一個女兒了,我做的一切都只為了她。可你知不知道,我,我有多想煜兒,我的煜兒。若我的煜兒還在!若我的煜兒還在,整個晉國,未嘗不是他的天下!”她幾乎說不下去,話在口邊卻被眼淚堵了的說不出話。

夏款摸着范妙姝的頭髮,他不知道怎樣才能安慰他,只能更加用力的抱緊她。

“我每天都想着他,他的東西我一樣都沒丟,全都在。文之,怎麼辦、怎麼辦呢,我好想煜兒,真的好想好想。”范妙姝緊緊的抓着胸口的衣襟,淚水哭花了她精緻的妝容,她真的是傷心到了極致,似乎馬上就要喘不過氣了。

窗外一彎慘黃色的月牙兒,是一輪下玄月,缺了一大半,看着生生讓人覺着心被挖空了一塊兒。

公子成毅站在公子府的高台處,背着手,望着這輪彎月。

府外,公孫晟的兵馬圍得水泄不通,已經數日了,公孫晟每日親自監崗,兵范輪班換班他都要親信盯着,別說是人了,恐怕連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可是真的飛不出去么?

公子成毅輕曬了一下,他能將浣玉和朔兒送出去,他就也可以將自己送出去。可是他放棄了,他自己斷了那條路。自季淓死後,他也沒什麼可留戀的了。而他的季淓,被范妙姝一箭穿喉,至死連一句話也沒有留下。這麼多年,他與范妙姝,也是時候做個了結了。

晨起,曲沃下起了小雪。

當浩浩湯湯的車隊抵達至曲沃郊外的時候,公孫晟早已在城外立馬恭候多時了。

“貴女,是公孫晟來接我們了。”翠姑將車簾掀開一道小縫兒,打量了不遠處的公孫晟,滿意的點了點頭,喜上眉梢的笑着說給范思苓聽。

范思苓通過明筠,偷偷的與顧順信件交往了幾次。二人都知,若是想在夏款的眼皮子底下逃走,無異於難如登天,因而打算徐徐圖之,另尋機會。公孫晟是什麼樣的人,范思苓一點興趣也沒有,不過為了應付身邊人,她必須假裝在意。

范思苓睫毛微顫,問道:“是什麼樣子的?”

翠姑打趣兒般的笑了笑,道:“貴女想知道的話,不如自己來看一下。”范思苓做出緊張的樣子,握了握手掌,猶豫了片刻,最終她順着車簾的那條縫偷偷地看了出去。只見在車隊的前方,有一人與夏將軍駕着馬並排行進,他們在彼此攀談着些什麼,看不清正臉,只能隱約看清他的側臉。

就在此時,公孫晟將臉轉了過來,范思苓的視線與他在空中相對。那人的目光帶着侵略性,讓范思苓有些不舒服,刷的一下就放下了車簾。

隔得遠,公孫晟沒看清范思苓長什麼樣。但只憑那一眼,他就能確定車上這個女子長相必定不俗,心下暗暗一喜。

范妙姝見了公孫晟的表情,淡淡的笑了一下,斜着眼睛看向他,手上摸着自己的翡翠玉戒,悠悠的開口道:“晟兒可看清了么?”

“模模糊糊,隱隱約約,朦朦朧朧。不過我知道那必定是個難得的佳人。”公孫晟遙望着那輛華麗的朱漆馬車,高昂着頭,挑起嘴角兒,右手緩緩的磨磋了一下左手尖兒,眼眸里閃着看獵物般志在必得的光芒。

“我可不是隨隨便便就選了個人塞給你,我這個侄女兒姿容俊秀,在族裏也是極出挑的。”范妙姝聲音裏帶着傲意與慵懶,她與公孫晟一向都是如此居高臨下的說話。

“我知道母親是真心為兒子考慮,兒心裏感念不已,定日日念着母親的好。”公孫晟湊上來笑道。

范妙姝瞥了公孫晟一眼,嗤笑了一聲,將臉側過去道:“我們一會兒直接回府,思苓不便跟着我們,我另有安排。”她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皺,接着道:“我這侄女兒自幼嬌生慣養,喜歡清靜,這幾日旅途勞頓,需要休養。你可得派些妥帖人好生伺候着,可千萬別讓有些人攪擾了她。”范妙姝的話音兒落在“有些人”這三個字上。

公孫晟知道她話指何人,立刻道:“請母親放心,我定不會讓任何人攪擾了貴女。我這就讓吳文親自護送貴女的車駕去別館休息。”公孫晟點了他身邊的一家臣道。

就這樣,范思苓與范妙姝的車隊分開,被另一隊人馬護送到了一處別院,而顧順就在這一隊人馬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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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歌雪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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