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世事無常,人本善變
其餘幾人並未聽懂岳南天和秦羽這兩人究竟在打着什麼啞謎,就那麼一臉茫然地看着他們二人。
氣氛沉默了片刻,岳南天收起憂心之色,淡淡然的淺笑,“諸位,雖說江湖或許會有大亂,但是,想必只要眾志成城,一切都會過去的!”
見幾位掌門人都低頭不語,秦羽突然朗聲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岳掌門說的是,一切都會過去的,所謂,邪不勝正嘛!是吧?”
花石陌卻並沒有像秦羽那般樂觀,緊蹙着眉頭,回想方才之事,心有餘悸,“只是,那些蝙蝠居然可以衝破岳掌門為郿山派設下的御魔結界......實在是有些令人不放心啊!”
聽完花石陌的隱憂,其餘幾位掌門,也都紛紛議論了起來,皆是一臉的悲觀神色。
“是啊,恐怕此事不會那麼容易平息......”
“如今回想當年,真是太不謹慎了,竟然一不小心讓那蛇妖的靈珠落到了人間。”
“是啊,那蛇妖實在是太詭計多端!”
“遙想當年,單單為了斬殺一隻蛇妖就讓我們耗損了多年修為。這如今,又出現了如此難對付的一隻紫血蝙蝠獸。哎!”獨孤愁看着地上殘存的破天丸粉塵,不免憂心忡忡。
“最可怕的是,這奇怪的少年竟然可以隨意變幻出這兩種可怕的妖獸......”
眼看着獨孤愁他們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一副灰心沮喪的模樣,岳南天捋了捋鬍子,若有所思的思量了一番,而後揮手打斷了他們的談話,“誒!諸位掌門也莫要如此灰心。依在下所看,我等不必太過害怕那妖孽。雖然他之前的確鬧出了不少動靜,但畢竟未傷及到我們半分。想當年那百眼巨蛇妖可是難對付的很,可今日,卻有些不同,那怪物的蛇頭,竟會如此輕易的就被在下和花莊主一連砍下了兩次......”
說著,他頓了頓,意味深長的看着身邊這幾人。
殺冥幽輕輕觸了觸自己眉心的那一點墨黑色的花瓣印記,眸底忽的流淌出一抹精光,嘴角勾勒出一彎冷冽的笑意,“果然還是岳掌門心細。”
原本聽得一頭霧水的其餘幾人,一看殺冥幽如此心中有數的表現,紛紛將目光落在了他那張冷幽絕美的面容之上。
雖說殺冥幽這人的行事風格一向古怪,心思亦是讓人琢磨不透,但他的那張臉,讓人一看,總是忍不住讚歎。
明明身為男兒身,卻妖嬈嫵媚的更勝女子......
殺冥幽悠悠將衣袂掩於嘴邊,冷冷地笑了一聲,“想必,岳掌門是猜測這少年如今幾乎是沒什麼修為,只怕無論是百眼巨蛇妖,亦或是紫血蝙蝠獸,他都只是徒有其表,華而不實罷了......
不然的話,如何會這麼快就逃之夭夭了?”
聽完殺冥幽這一番話,猶如一語驚醒夢中人,原本憂心不已的幾位掌門人的臉色頓時緩和了不少,喜出望外。
“既然如此,那我們還等什麼!得儘快向天下頒佈緝妖令!萬萬要趕在這少年成氣候之前將他除去!我先行一步。岳掌門,保重!”鄭悟雲長着一副孩童的軀體,瞪着古靈精怪的大眼睛,一臉認真嚴肅的說完,便率先化作了一道光影,一飛衝天,瞬間消失在了此處。
遙望着鄭悟雲離開的方向,其餘幾人面面相覷,而後一一跟岳掌門抱拳行了一禮,最終全都急匆匆的往各州奔去,準備立即着手緝妖令之事,企圖儘快尋找到那古怪少年,以免夜長夢多。
一陣風波暫時停歇,在乾坤議事廣場上,鋪陳着好些弟子的屍體,活下來的那些弟子,也都滿身或多或少的受了些傷。
面對這種狀況,十大長老忙活着着手處置屍體的事情,而那些受傷了的弟子,則是不再多理會其他事情,自顧自的盤腿打坐着,自我療傷。
所幸的是,存活下來的那些弟子的傷勢大部分都不算太重,只是有些皮外傷罷了。
許然靜靜地站在岳南天的身側,尚未離去。
他一言不發地就那麼站着,掃視着那一個個受了傷的花氏山莊和郿山派的弟子,以及地上躺着的一具具冰冷的屍體,一張冷峻面容,隱露複雜神色。
“岳掌門,既然如此,那在下也趁早將我花氏山莊的弟子帶回去,然後儘快着手緝妖令一事。”
花石陌說完,便轉身率領着自己手下的弟子,火急火燎地離開了乾坤議事廣場。
臨走前,他還不忘不友善地瞥了一眼岳南天身側的許然。
這樣的眼神,憤怒中,帶着不屑。
當真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然而,看着花石陌如此怒氣沖沖的眼神,許然卻是並沒有放在心上,只是心思沉沉的始終將目光牢牢鎖定在花石陌離去的背影上。
猶豫再三之後,許然神色微怔,而後衝著花石陌漸行漸遠的背影,突然沉聲開了口,“花莊主,小心身邊之人!”
花石陌頭也不回,大步流星的繼續前行着,背對着身後的許然,臉色陰沉的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許莊主,花某就不勞煩你操心了!”
說完,他磨牙冷哼一聲,繼續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顯然,許然的一番好心提醒,聽在一向意氣用事的花石陌耳中,只能是心懷叵測的挑撥離間。
許然見狀,深知對方完全沒有把自己的一番話放在心上,頗有些無奈。
待花石陌離開之後,岳南天和許然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了起來。
兩人不說話,心懷各自的心思,沉默地看着彼此。
岳南天正了正神色,突然開口,“怎麼?看來,許莊主有話要與在下說?”
許然抿了抿唇,而後故作輕鬆地問,“岳掌門,難道......你真的相信吱吱姑娘會如花莊主所言,是個為非作歹,且該死的惡人?”
岳南天下意識地將視線落在了誅身柱下的那一灘殷紅的血跡之上。
“是,與不是。信,與不信。重要嗎?”他低頭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千絲佛塵,隨後抬眸,四下望着整個乾坤議事廣場,最終,將目光,落向了頭頂的那一片浩瀚無垠的蒼穹。
縱使許然未曾與吱吱深交,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不會錯的,吱吱絕對不會是像他們說的那樣。
故此,許然深信花石陌口中對吱吱所有的控訴,一定不像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這麼簡單!
想着各種複雜的世事,許然的眼裏,越發的空洞了起來。
“既然是與不是,信與不信於岳掌門而言,都不重要,那麼究竟什麼才是最重要的?”許然的眉頭微蹙,語氣,卻是雲淡風輕。
岳南天看了看許然,又看了看那一根最高的,一眼可見的巨型石柱,“擎天柱”。
沉默了許久,岳南天終於將面色,冷硬到了極致。
這樣的他,彷彿有着一顆鐵石心腸,彷彿洗盡了心底原本該有的一切七情六慾,渾身散發著一股天人的氣質。
“最重要的,莫過於天下太平......”岳南天的聲音低沉的沒有一絲起伏,冷若冰霜的眼神也似乎讓人完全感覺不到任何溫度。
許然的臉上沒有絲毫波瀾,就那麼平靜如水地凝視着身旁的老者,似乎對於這樣的答案,已是意料之中。
許然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突然多此一問。
明明天下人皆知,岳南天的畢生夙願,一直都是“天下太平”四字。
或許,許然只是有所擔心,擔心他終有一日會在不知不覺之中,忘了自己最初的那份執着的信念與堅定。
畢竟,世事無常,人本善變......
只是,於許然而言,即使有一日,岳南天會為誰而變了初心,牢守信念長達三百年的他在他的眼裏,也依舊是世間最高深莫測的存在。
下一瞬,許然的眼中,開始出現了一種茫然迷離的神色。
他目視着前方,眼中,卻是空無一物。
師父,徒兒記得,你曾經也像岳掌門這般信誓旦旦,說要牢牢堅守着你所認為最堅定而又重要的東西。
然而,你最終還是動搖了。
若你的心足夠冷硬,或許,事情就會有所不同了吧。
不論你做了什麼樣的選擇,徒兒都不會怪你,於徒兒而言,你終究是那個最重要的人。
只是......徒兒還是會忍不住懷疑,你當初的選擇,是不是真的錯了。
如果不是因為你最終心軟,選擇了退隱這一條路的話,或許,就不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了。
許然默默地在心中感慨萬千,覺得心底彷彿裝了千斤重擔一般。
“岳掌門,你果然不愧是天下人心中的‘一柱擎天’!但願你能謹記初心......告辭!”
話音一落,許然便是化作了一縷光影,消失在了岳南天的身旁。
時間一點一滴的在流逝着,乾坤議事廣場的人,一個接着一個離開了......
岳南天獨自一人,定定站在原地,彷彿是一尊冰冷的毫無溫度的雕像。
天邊的光,時而明媚,時而陰暗。
一輪耀眼紅日,漸漸西下,最終在天際遍灑如血殘陽,將整個世界,渲染的一片緋紅......
直到夜風在岳南天的臉上拍打出一絲寒涼,他藉著月光的銀輝,再一次望向了誅身柱,失神了片刻,才終於心思幽幽的轉身離開了乾坤議事廣場。
“想必,定能謹記初心......”岳南天淺笑着搖了搖頭,捋着花白的鬍鬚,一邊漫步走着,一邊輕聲而語。
他不停地重複着這一句話,像是生怕自己會忘了。
回想起今日一事,他心中暗藏的複雜情緒,始終久久難平。
沒想到,許然的心思,竟然如此細膩。
他提醒的對。
今日的他,的確差一點,就要為了一個吱吱,而忘了自己堅守多年的執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