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一代奇人

齊慕雖然聽過昊天璇璣的名號，但從來不知道他們的故事，張楚鋒和自己不過見了這一次，最後反而把不老心讓給了自己，這份大恩大德，實在不知如何報答，齊慕內心充滿感激，張嘴叫道：“前輩，我不會讓你死的，這裏即將崩塌，我救你出去！”

張楚鋒笑道：“這裏是我的一方世界，既然崩塌，就是因為我要死了。我心存死志，你又有什麼辦法？”

齊慕問道：“這是為何？”

“璇兒早就離開人世，我苟活在世間，又有什麼意思？”張楚鋒笑道：“你看到的劉璇，不過是我做出來的規則罷了。真正的璇兒，只有這半具白骨。我空乏半生，找到不老心，也只是想試一試。但在剛才，我就明白，就算不老心也沒用。璇兒，真的不在了。”

齊慕張嘴無言，張楚鋒已經抬起頭來，眼神空靈，緩緩道：“我曾是玄天宗的一員，與白帝，紅君，紫后，江一仙，還有璇兒，都是同門。我與璇兒早有情感，早早私定終生，這也是門內皆知的事情，只是，我們師父並不同意，所以我與璇兒，只能私下交往。但我那時卻不知道，紫后對我也有情愫。”

齊慕忍不住說道：“這件事我倒是聽說過。”

張楚鋒苦笑道：“就偏偏是這情愫，惹出了大麻煩。我與璇兒相處日久，紫后對璇兒越發懷恨在心。恰逢那時西海秘宗來擾，正道奇門上下震怒，玄天宗作為正道首領，我師父派出我們師兄弟幾個出戰，對付西海秘宗，結果除我之外，其他師兄弟全軍覆沒，只有我力挫對方，並且在西海秘宗手裏搶下了受傷的紅君師弟，得到師父獎賞，我便趁着這個機會，想要把我和璇兒的事情挑明。”

齊慕忍不住問道：“西海秘宗？”

張楚鋒點頭說：“你也許不知道，但以後你也會遇上。西海秘宗偏居一隅，對我東原奇門素有隔閡，西海秘宗一直想要遠渡海外而來，佔據東原而發展。那一次派出三個使者，連敗我玄天宗上下高手。直到我的時候，我打敗這三人，才算是遏制住了西海秘宗的猖狂。”

齊慕想着張楚鋒當年的意氣風發，再看現在即將死去的樣子，一時間百感交集，感嘆人世無常。

張楚鋒繼續說道：“我把與璇兒的事情說了，師父卻不同意，只因為他對我期望有加，想讓我成為下一代上尊。如果成為上尊，就不能有感情，不能和璇兒在一起。我死命不從，師尊無法，於是交給我一個任務，若是我能追擊西海秘宗，查到對方盤踞所在，清除東原上隱藏的西海秘宗殘餘，就同意我和璇兒在一起。”

齊慕聽得入迷，連忙問道：“你沒有做成？”

“我做到了。”張楚鋒說道：“我追蹤西海秘宗，遠渡海外，一路上把西海秘宗的高手盡數打敗，最後追到西海秘宗的島上，島上一眾高手合圍於我，我與爾等大戰三天三夜，盡數擊敗，又在島上巨石，以指作筆，寫下‘昊天大破秘宗’六個大字，然後飄然返回。”

齊慕雖然經歷事多，但畢竟難涼少年熱血，聽到這裏，只覺渾身熱血沸騰，想着張楚鋒橫絕汪洋，力挫強敵的場景，忍不住叫道：“好！”

張楚鋒笑道：“所以我說，若是你早生幾年，或許就沒你的風頭了。”

齊慕笑道：“前輩何出此言？我可不會服輸！”

張楚鋒笑了笑，繼續說道：“我滿心歡喜，趕回玄天宗，本以為可以和璇兒長相廝守，卻沒想到得到了璇兒病故的消息。”

齊慕心頭一涼：“這是為何？”

張楚鋒苦笑道：“當我返回，師尊說璇兒對我日夜思念，故而相思成疾，難以解救。但這種滑稽言論，我自然不信，於是當場質問師尊，質問白帝，質問照顧璇兒飲食起居的紫后，卻無一人回答我，任憑我如何發威，都沒人回答。無奈之下，我為璇兒續命救魂，又要找來巫蠱之術，延續璇兒生命。璇兒命懸一線，但這巫蠱之術卻有莫大弊端，會不斷蠶食肉身，我別無他法，再去懇求師尊，師尊卻說自己無法。最終，我就眼睜睜看着璇兒在我懷裏死去。”

齊慕咬牙切齒：“玄天宗果然沒有一個好東西！”

張楚鋒繼續說道：“璇兒死後，肉身迅速腐爛，接下來連白骨都要被腐蝕精光。我憤然離開玄天宗，來到蒼雲山，以一己之力建造一方世界，存放璇兒遺骨。我建造兩張床，想和璇兒長眠於此。如此再過二十年，紫后尋到了我，說了天材地寶七竅玲瓏的秘密。我不知是真是假，但既然還有一線生機，就該試試。我幻想着璇兒還有肉身，我幻想着不老心可以救她，在這一方世界，我就是規則，我的幻想也會成真，我就用全部的力量維持這一方面世界，然後外出尋找七竅玲瓏。”

齊慕吐出一口氣，後面的事情，自己就知道了。張楚鋒實力強悍，之所以不是自己對手，原來是因為全部力量都在維持這一方世界。

張楚鋒抬起頭來，微笑着說：“現在我已經做了實驗，根本沒有作用。你可以讓愛人肉身不腐，這是為何？”

齊慕剛要開口，張楚鋒又是擺擺手：“罷了，罷了。知道又如何？這些年來，我躺在這裏，日夜思索，自己這一生，到底做了些什麼？我對不起師尊栽培，對不起師兄弟情誼，更對不起璇兒。人們稱我為‘昊天’，卻不知天若有情天亦老，人生疾苦，我盡數嘗遍，最終卻無法和相愛的人廝守。這搶奪不老心，也不過是我最後的一點執念罷了。既然無用，我也該走了。”

齊慕血脈僨張，揚聲道：“千不該萬不該，都是玄天宗的錯！我心愛的姑娘也是被白帝所殺！前輩，你莫要言死，難道讓玄天宗白白傷害我們嗎？現在出去修整一下，你我聯手，必定能毀了他玄天宗！”

張楚鋒抬起頭來，看着齊慕，緩緩說：“何須我們二人聯手？光靠你現在的本事，還有鴻鈞相助，只怕玄天宗，已經無人是你對手。”

齊慕叫道：“那也好！前輩只要看着我如何毀了玄天宗就好！”

“毀掉之後，又如何呢？”張楚鋒笑了笑：“玄天宗是正道巨擘，更是東原奇門的支柱，你若是毀了玄天宗，誰能站出來？就我所知，西海秘宗已經興師動眾，再次來犯。若無玄天宗，只怕東原奇門，生靈塗炭。”

齊慕微微一愣，卻不知如何再說。

張楚鋒招招手，齊慕走了過去。張楚鋒按住齊慕肩膀，緩緩說道：“我全憑一個幻想作為支柱，苟延殘喘這些年，已經夠了。我這把老骨頭，出去也是瞎折騰，再沒作用。倒是你，你身負高強大能，更有異寶在手，再加你體內元嬰已成，精進一日萬里，此番出去，當屬人間第一流。快意恩仇固然洒脫，但也該想想，天降大任，如何自持。”

張楚鋒說到這裏，推開齊慕，笑道：“你去吧。”

齊慕呆了呆，卻見張楚鋒抱住劉璇遺骨，痴痴看着，彷彿看到了那一年的白雲深處，伊人倩影，巧笑嫣然，一如往昔。

“璇兒！”張楚鋒叫喊一聲，周身亮起白色氣息，包裹自身，最後消失不見。

一代奇人，昊天璇璣，神仙眷侶，從此匿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