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值得嗎？
第五章
宮內星火通明，相應着繁星點點。只見有一盞燃燃升起的孔明燈，在星點黑幕中格外明亮。
只見皇後顧氏合上十指，閉着雙眼，祈禱些什麼。站在她身後的宮娥在她睜開雙眼的那一刻，為她披上外衣。
“娘娘，皇上來了。命奴婢來喚你回去。”一位老嬤嬤慌慌張張地跑到她的跟前，行了一禮，傳了旨意。
她的睫毛微微顫了顫，嘆了一口氣，漂亮臉蛋上閃過一絲擔憂，不過轉眼即逝。她應和道:“本宮知道了。”她嘴角稍稍扯了扯，牽動着嘴唇也顫了下。
顧婉婷走得比平時快了些，有不少宮女跟不上她的腳步。她一進門，屋裏頭的宮女自覺退去，將門關上。
“皇上今日來此，所謂何事？”顧婉婷未行禮，最先開口，眼眸里倒映着琰琛的影子。
“不為何事，只是來用膳。婷婷快來坐，莫要站着。”他柔聲細語地說道，接着就站起身朝她走去，好意扶她坐下。
“皇上，今日臣妾聽說煜王來宮裏了。”顧婉婷任由琰琛扶着，她瞧他的神色漸漸變得不好看些，但她依舊說了。
“他是來宮裏了，怎麼了？”琰琛沉着氣，不發火，但語氣不像之前那樣和善。
“皇上召他進宮可是為了趙洺溪？他的煜王妃？”她淡淡說道，從小到大，顧婉婷見過琰琛對趙洺溪的好，好到她曾經以為現在的皇后之位就是為趙洺溪量身定做的。如果顧婉瓷動了趙洺溪的話，她可是不知道琰琛會用什麼辦法來折磨顧婉瓷。
顧婉婷見琰琛不發話便立即跪了下來，低着頭，求饒道:“求皇上放過顧婉瓷！”她不管琰琛愛不愛聽她說的話，也不顧自己的顏面。
“放過她？皇后真愛說笑，顧婉瓷做得甚好，正合朕的心意。”琰琛暗暗笑道，溫柔地伸出手去扶她起來，顧婉婷有些不明白琰琛的意思。只聽琰琛繼續說道:“連你都知道煜王妃遇害是顧婉瓷做的，琰宸怎會不知，再說顧婉瓷可是在琰宸的眼皮底下做的，你應該去求琰宸而不是求朕。”
“皇上，臣妾如今只想把婉瓷接回家，她還是孩子。”顧婉婷看着自己眼前的人，有些哽咽。她在宮裏擔驚受怕慣了，見識過“見不到明天太陽”的感覺，她不想讓顧婉瓷也體驗這種滋味。
“你還真是一個好姐姐，她從小離了顧家，你還待她如此好，真是比親姐姐還親。”琰琛微微探下身去將她扶起后，後去了桌前為她倒了一盞茶。
她心裏咯噔一下，看向了琰琛，他的雙眼忽明忽暗讓她琢磨不透，更讓她害怕，因為他說的那句:真是比親姐姐還親。顧婉婷覺得琰琛這些年變了好多，變得連她都有些不認識了。
“皇上臣妾不懂你此話何意！”她聲音有些顫，頓時低下頭，不敢瞧他的眼睛。只見他將手上的那盞茶遞給她，她手卻不自覺地顫抖着，接過後，杯中的茶撒了些出來。
“皇后真是不小心，茶都撒了一地。來人，將這兒收拾一下。”琰琛走近顧婉婷，手握住她顫抖的手，她的手穩了些，只可惜這盞好茶。
宮娥聞聲而來，馬上就把這兒收拾好了。顧婉婷的耳邊傳來了，琰琛小聲私語:“婷婷，你自是明白朕話里的意思。”琰琛的鼻息撲面而來，暖暖的，但她只覺得自己的臉上傳來的只是冷意。
顧婉婷聽完他的話，整個人獃滯了幾秒。待他的手離開時，她手一顫，手中杯盞落地，而他也轉身離去，似乎沒有聽見杯盞落地之聲。她緩過神來時，身側之人早已不見蹤影。地上杯盞碎片上倒映着她惶恐的神色。
“皇後娘娘，你沒事吧？”身旁宮娥立馬撿起地上的碎片，急忙問道。
“無礙，日後皇上若再來，便說我身體不適，千萬不要讓他進來！”她看着眼前的宮娥漫不經心地吩咐道。
煜王府內離皇宮也近些，顧婉瓷站在煜王府內的花園中，不禁意抬了抬頭，便看見，燃燃上升的孔明燈，一看到孔明燈她就想到在宮中的姐姐顧婉婷，姐姐一遇到煩心事便會點燃燭心，放一盞孔明燈。
若她沒有猜錯的話，天空中的孔明燈就是顧婉婷放的，她心不禁一顫，心想:姐姐是不是也覺得婉瓷該回家了？
身後不知何時出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可想好了？”
她緩緩回頭，看向他。卻不知自己眼睛裏早已蒙上一層灰濛濛的霧水，她看到琰宸的那一刻，堅硬的心突然軟了下來，三年的青春任誰也不會輕易放棄！
顧婉瓷朝他走去，他並未退後，看着她離自己的距離漸漸近了。
“琰宸，三年內，你可對我有一絲心動？哪怕是一點，一點點就夠了。”顧婉瓷望着他時眼眸里期盼他是明知的。
琰宸依舊冷冷地，毫無動容地說道:“一刻未有，一點也未有。”
顧婉瓷對他微微一笑，心裏頭小心翼翼捧着的杯盞就在他說完“一點也未有”時便碎了，悄無聲息的碎了。眸中的霧水也變成了淚從臉龐劃過，留下一道長長的淚痕，如同杯碎后劃過她心頭一般，疼了，痛了。
趙洺溪閑來無事，便在煜王府到處走動，誰知還真的撞上了這兩人正在談話。她躲在牆角不敢朝前，只聽見琰宸說完:“一點未有。”趙洺溪一頭霧水，為何琰宸要對顧婉瓷說這句話，她突然想起，南庭殿裏顧婉婷對琰琛說的那番話。
趙洺溪一時茅塞頓開，原來是碰上了表白現場，如果她繼續呆這兒偷聽別人的“花前月下”就實在對不起琰宸了，好歹他這幾日對她挺好的。
“你何時回顧府？”琰宸看着眼前不言不語的顧婉瓷，冷冷的問道。
剛要離開的趙洺溪一聽琰宸這句話就按捺不住了，若顧婉瓷是她的同謀的話，她怎能輕易放虎歸山？
二話不說，她立馬朝前將顧婉瓷拉到自己身後，面朝著琰宸，對他微笑說道:“王爺，我早就聽說顧家二小姐的閨名了，今日一見便心生歡喜，與顧妹妹投緣的很。想多留顧妹妹幾日，王爺覺得如何？”趙洺溪看向琰宸，他的臉色極不好看。忽明忽暗，他的眼睛似乎能吞噬所有東西，讓人害怕。
趙洺溪有點心虛，不敢看他的眼睛，手卻不由一顫。
此時的琰宸恨不得將趙洺溪綁起來，腳傷還未好，到處在府中溜達也就罷了。現在卻在為兇手求情，留她住下，真不知何為引狼入室。
他似乎看到趙洺溪手一顫，她依舊怕他，即使她找他求情，也不敢直視他的雙眼。一時心軟，收了自己令人害怕的眼神，對她柔聲說道:“既然王妃開口，那顧家二小姐就在留幾日吧。”
趙洺溪聽他這麼說，會心一笑，她對上他的那雙眼，其實也沒那麼畏懼了。
“謝王爺，謝王妃！”顧婉瓷對他們倆各行一禮，她不禁看向琰宸，他見趙洺溪一笑，嘴角也不自覺地上揚。三年從未見過琰宸笑容的她，竟有些明白了，他不愛笑的原因，就是因為趙洺溪不在他的身邊。
“王妃，時候不早，本王送你回去。”他順手拉起趙洺溪的手，對她輕聲道。對她身側的顧婉瓷繼續說道:“顧小姐請便。”
琰宸一直往前走着，趙洺溪也跟着他往前走着，但她放心不下顧婉瓷，時不時地回頭望望顧婉瓷。趙洺溪任由他牽着，他的手勁越來越大，握着她的手緊緊的。她這時才意識到，琰宸不想讓她再去看顧婉瓷。
回到梨花苑，趙洺溪最先開口淡淡道:“你弄疼我了。”
“你為何要留她住下？”琰宸依舊未鬆手，只是放輕了力道。
“那你又為何讓她離開？她將自己最好的三年留在了你身邊，全都給你了。你不感激，我就幫你答謝，僅此而已。”趙洺溪不由得將自己的聲音提高，她自認為自己很聰明，總是能把話說得很圓滿，這次亦是如此。
琰宸一聽趙洺溪這番話就將她擁入懷中。琰宸這輩子沒相信過什麼人，但他相信趙洺溪，只要是她說的話，他都相信，無論真假。
他心疼的說道:“好，為難你了。日後不必為我做什麼，明白嗎？”他明知道趙洺溪不會這麼輕易的喜歡上自己，但他願意去等，就算最後被傷害到傷痕纍纍，他也心甘情願。
趙洺溪被他抱着，腦子裏亂亂的，她不知自己下一步該怎麼做，也不知道被他知道自己的目的會露出什麼樣的神情。
不知為何她竟然下意識抓緊了他的衣裳，她呢喃道:“若我日後做錯一些事，你可會怪我？”
琰宸摟得更緊些，怕是放開了，懷中的人就再也不屬於他了。他語重心長道:“不會，無論你做錯任何事，只要不傷害到自己，我都不會怪你。”
“琰宸，值得嗎？”趙洺溪說這話時，心情複雜。可是久久未等到答覆，他可能真的猶豫了吧，這樣也好，她就不會覺得愧疚了。每天活在偽裝自己的日子裏，實在難受。
“別問了，早日休息。”琰宸吻了吻她的發間，鬆了手，眉頭未皺，嘴角也沒上揚，面無表情。趙洺溪對上他眼睛，即刻又看向別處，她不想多說。
琰宸只丟下那一句:早日休息。
他走了，她直直站在那兒，瞧着他一步一步朝前走，離她越來越遠。
琰宸心中一直迴響着趙洺溪問的那句話“值得嗎？”他從未問過自己值不值得，因為他認定的事情，他只會拼了命去做，自然不會問自己值不值得。
他走到自己書房前時，握緊了手掌，看向那樹梨花，淡淡說道:“溪兒，為你，自然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