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結婚

兩家都窮的叮噹響，別說去大醫院看眼睛了，就是連路費都拿不出來啊！沒幾天，金花左眼看東西也模模糊糊了。

寶雲奶奶對一籌莫展的張木匠說：“金花、銀花接下來由我照顧，金花長大了就嫁給春生吧。”張木匠沒有說話，第二天起開始背着工具箱，像老婆沒死之前那樣，走家串戶做起了木幹活。寶雲奶奶任勞任怨地幹着兩家裏裡外外的活兒，並把倆姐妹拾掇得乾乾淨淨。

大家驚訝地發現金花、銀花居然是一對美人胚子，尤其是金花，沒有遺傳張木匠的黑皮膚，皮膚非常白凈，原來亂蓬蓬的頭髮在寶雲奶奶的打理下又黑又亮。

風言風語少了，更多的是希望張木匠和寶雲奶奶在一起的呼聲。

但是金花並不領寶雲奶奶的情。她先是沉默，接着不讓王木匠進她家門。

三年後的一天，寶雲奶奶把做好的飯菜端進去，金花忽然大吼道：你給我滾出去，你以為你兒子是皇帝啊？我恨死他了！告訴你，我就是嫁不出去，也不會嫁給你家的。

王木匠進去，一聲不響地拉走了母親。晚上，寶雲奶奶輾轉反側，王木匠對她說：姆媽，你讓我去上學吧，我將來要當醫生，把她的眼睛治好。

王木匠說到做到，成績優異。但不幸的是，五年級畢業等上初一那年正好是特殊時期，只能在家務農，直到７1年才再去鎮上上初中。

初三上半學期的一天，他剛從鎮上放學到家，母親對他說：金花同意嫁給你了，張木匠說這幾天就把婚事辦了。他說讓你住他家，但不算招女婿。

王木匠簡直是懵了：姆媽，你忘了當初她是怎麼嫌棄我們的了嗎？你告訴張木匠再等幾年，我會幫她治眼睛的。

“那是她小不懂事哇！你想想，這麼多年了，眼睛還能好嗎？”

王木匠不吭聲。

“再說她今年已經23歲了，如果不是眼睛這樣，早就結婚了，你沒看見銀花的兒子都會走路了？”

銀花的男人就是當時的孩子王王火林。一想到要和火林抬頭不見低頭見，王木匠不由義憤填膺：如果當時不是他出的餿主意，哪會弄瞎眼睛，憑什麼讓我一個人來承擔？

“所有的人都認結果啊，結果就是你把金花的眼睛弄瞎了，因為沒錢去看，她的另一隻眼也瞎了。如果不是眼睛，金花可是方圓百里的頭號美人啊。春生哪，你爹王大頭不是貧農，論成分你也推薦不了上大學，就算你上大學，將來在城裏工作，也照樣要娶妻生子的，我們家這麼窮，你又長得這麼矮小，城裏人能跟你嗎？再說，我當時說過要你娶金花的呀，你不答應，莊裏人又要嚼舌頭根了啊，姆媽求你了……”

面對淚流滿面，因操勞過度，顯得比實際年齡蒼老很多的母親，王木匠只能選擇同意。

我媽說結婚當天，王木匠和火林差點打起來。起因是火林當著眾人的面對他說：“開心點，吹了蠟燭，金花、銀花是一樣的。”然後，王木匠喝得亂醉如泥，接下來也是每天必醉。

一個多月後，張木匠告訴他自己已無錢給他買酒了，金花已經懷孕，他應該出去干農活或者就跟他一塊做木匠。王木匠選擇了後者。

王子生下來又白又胖，寶雲奶奶樂得合不攏嘴，取名王子。但金花在生了王子后，脾氣又暴躁起來。特別是白天兩木匠外出幹活時，老莫名朝寶雲奶奶發火。寶雲奶奶卻一點也不生氣，依舊笑嘻嘻地帶孫子，裡外忙碌着。兒子交給她的工錢，一會托這人買零食，一會托那人買日用品給金花，金花在她的照顧下，也又白又胖。

相比之下，銀花就慘了：火林吊兒浪當不肯幹活，抽煙、喝酒、打牌卻很積極。銀花既要照顧兒子，又要照年邁的公公婆婆，還要做田地活和家務活，不到二十五歲，竟有了不少白頭髮和皺紋，又黑又瘦。

她跟火林是自由戀愛，一開始張木匠不同意：火林娘一共生了十個孩子，火林是老小，一開始的三個孩子都是夭折死的，從老四到老九都是女兒，因此，從小火林就被寵壞了。等到女兒們都出嫁了，老兩口已經干不動了，家裏是一窮二白。

但銀花的肚子沒多久卻鼓了起來，張木匠只能同意這門親事，並讓銀花夫妻住在自己家。除了心疼銀花過去會受苦外，還有金花雙眼都看不見，要她照顧啊。

屋子本來就不大，銀花生下孩子后就更擠了。金花突然願意嫁給春生，應該是明白妺妺不能全身心照顧她了吧。

寶雲奶奶的那間房子，顯然是不適合當婚房的。本就看火林不順眼的張木匠，狠了狠心，讓火林一家三口回去，叫王木匠住過來。

金花雖然眼睛瞎了，但日子卻沒苦過：以前是老實的妹妹給她當牛作馬（自從當年她發飈后，寶雲奶奶就教會了銀花各種家務活），現在婆婆又對她低聲下氣的，也算是因禍得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