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出陳宮應嘆難信

二出陳宮應嘆難信

這一夜不得好眠,可寢宮的侍從卻越發的多,她們越發的謹慎,幾乎時刻不離自己。怕自己尋短見么?袁梨晨苦笑着,心中低喟——此刻自己或有傾城之價了,陳宮上下此時容不得自己有一絲閃失。

翌日,夜色未消,蓬萊宮內此時卻已燈燭通明,袁梨晨已被人裝扮好等候,她詫異自己身上的服飾,那是華光溢彩的禮服,但是她此刻無心問及於此,往事她害怕回憶,而父親和自己的以後,又佔用了她太多的心神,韓朱顏也還沒有回應。

她坐在鏡前對着鏡中自己瑰麗的身影發獃,忽然周圍的侍女紛紛起身退出,她愕然扭頭,侯重茂終於出現了,左服鹿盧玉具劍,右帶瑜玉瑛佩環,華色含光,英姿挺拔地立在寢殿門口,耀若初日照殿堂。

他穿的居然也是禮服,袁梨晨皺眉,第一句先問:“你怎麼才來?”

“原來你這麼想我?”他揚眉嘻嘻一笑,動身,邁步朝她走過來。

“我是要問你父親的事。”袁梨晨扭頭冷然道。

“你放心好了,等你跟我回去了,你父親也差不多要到了。”侯重茂微笑着站在她身邊,看她,又遞給她一封信,“是朱兒給你的。”

袁梨晨抬頭看了他一眼,默然接過打開,韓朱顏並沒有接受自己的邀請,她說韓風年事已大,身體屢有不爽,已不合適長途奔走,而且韓風亦有歸根之心,而自己若跟袁梨晨同去晉國,無異會增加袁梨晨暴露的可能。袁梨晨看完嘆了一口氣。

“其實朱兒比你聰明。”侯重茂低頭看着她說,“有時候我倒希望你是朱兒,若是朱兒,或許當初在泮城你就跟我走了。”

袁梨晨愣愣地看着侯重茂,卻聽他說:“我的公主,走。我還得趁早帶着你出城。”

“公主?”袁梨晨訝然,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禮服,若有所悟。

“還沒等我開口給你討個風光的頭銜跟我走,陳國的臣子就提議要給你一個公主的身份,你如今是宜寧公主了哦。”侯重茂在她身上流轉的目光閃爍生輝。

是啊,遠嫁一位公主,遠比獻出一位皇妃,來的光彩得多。自己當年千方百計想要變化掩蓋身份,到了這些皇室權臣手裏,卻易如反掌。袁梨晨垂頭起身走向殿外,穿過簾幕無重數,走出這座雕欄玉砌的深深宮室。

蓬萊宮外等待她的依仗十分盛大,有引車,還有有騎衛,還有眾多的內侍和從車,她在墨硯的陪同下上輦,她在重重紗帷之中,看着極有秩序的車仗隊伍。在移動中,她忽然聽到一個呼聲:“等一等!”

她聞聲回首,那是甄蘭馨的身影,纖細而柔韌,須臾她到了近前,扳着輦框,急促地說出:“妹妹,我替皇帝來送你。你記得我說過的話!”她的目光那樣的堅定閃亮。

袁梨晨無力出聲,只默默地看着她,紗帷在風中四散揚起,起起落落,那就像自己的心情,她找誰信任不好,偏偏要信任自己。

在相看中,輦車又動了。袁梨晨再看了她一眼,回首遙看天際,黎明的清蒼之氣已徐徐湧起,她看着在天地青蒼中的禁苑,默然,這是自己第二次出陳宮了,一次孤獨,一次繁華。

“其實陳瑾也是有福氣的,有這樣一個女人對他。”騎馬在側的侯重茂徐徐說了一句,見她看自己,他又說:“什麼時候你能像她那樣呢?”

袁梨晨遽然別過頭去,只聽侯重茂呵呵一笑道:“放心,我記得自己的諾言的。”

車隊緩緩移動,袁梨晨驀然想到了當年觀看南康公主入越的情形,原來他就是這樣讓自己光明正大地出去。在她的嘆息之中,車隊緩緩駛出宮城。

誰也沒注意,在宮禁的高處,一個瘦削的身影立在高台之上,遙望着底下這支隊伍,高風大,吹的他衣襟獵獵作響,他的喉結滾動了幾下,如果有人能聽見,他說的是“對不起”。

出了都城,侯重茂便只讓袁梨晨換車跟着自己的侍衛隊速走,袁梨晨透過車窗看着車隊的調度,墨硯被帶到自己的車上來。

“狄國怎麼來了那麼多人?你們是怎麼進宮裏的?京城裏這些官員怎麼都沒有動靜?”一直不方便說話,此刻她憋不住許多疑問,掀開車窗開口問他。

“狄國人早就扮作商人遊客分批入城了……”侯重茂在馬上悠悠勒着韁繩,看着前方繼續對她說:“皇宮年代久遠,總有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他轉過頭來深深看了她一眼,眸光深邃:“不過你這樣的人,還是少知道這些事的為好,簡而言之裏應外合,只是為了連進陳宮的那些地宮密道,花費了我多少時間和心力。至於京城裏的官員么,只要挾持住重要人物也就控制了局面。”

他頓了一頓,慧黠的目光在她顰眉思索的臉上一轉,對窗內的她說:“當初你是怎麼出宮的?”

原來袁梨晨自小受着父親的教育,以往只告知他人自己出逃,但對無雙殿那蹊蹺之處,深知厲害,卻是不肯告訴人的。她因他這一反問而沉默。

旁邊的墨硯卻是知道其中奧秘,她看着袁梨晨開口:“小姐,他既然能進宮去,知道遠比咱們慎密,告訴他又何妨呢?”墨硯見她垂着頭,就自己扭頭低低對侯重茂說了。袁梨晨知她說的有理,一直垂着頭也沒出言阻止。

“原來這樣,怪不得有傳言說無雙夫人未死。”侯重茂微微點頭,對着她倆又說,“這也是個少有人知的秘密,據說當年宣祖皇帝與夫人感情情比金堅,唯恐夫人無子嗣,身後被人欺凌,倒是給夫人安排了自由的去處,想來是你說的那裏了,卻不知宮裏代替去的那位究竟是冤魂還是忠魂了……”他感慨着,忽然又笑了,目略微眄,看着袁梨晨道:“算起來,他們是在為我們牽線搭橋啊,這麼個好地方竟讓你找到了,你要不出來,我怎麼愛上你?”

“你為什麼要讓狄國人參與進來?”袁梨晨卻沒接他的話。

“我需要人手啊,光靠我這支侍衛隊是遠遠不夠的。難道你要我設法派兵把你搶過去哦?就算我敢,你和你父親豈能放過我?阿地里是個很正義的將領,他只想陳國退兵,而我正好需要他的人手,他又需要我的秘密和天象時機,於是一拍即合啰。”侯重茂看着前方悠悠而說。

“什麼正義!崔長風不過攻了他六州,為何卻要我陳國十州?”袁梨晨憤然瞥他。

“你不知道嗎?那交界四州追究起來原是狄國的領土,只不過被你們陳國佔去了幾朝罷了,人家要回自己的東西,也不算為過。何況那四州原本對狄國的經濟、資源、軍事有着極重要的作用,狄國若有這四州,崔長風豈能這麼快攻下人家六州?”他說到這,回過頭來看她,繼續說:“你不是喜歡君子嗎?狄國的那些人口恐怕都想着回歸狄國,我做了件為蒼生萬民的好事吶,你不喜歡嗎?”

袁梨晨一時緘默,可又再抬頭盯着他問:“你既心繫百姓,難道你沒想過這次這番舉動可會引起兩國兵戈。”

“誰為你舉兵戈?陳瑾?”侯重茂一笑,意味深長地看着她。

袁梨晨不吭聲了,總覺得他有一絲略帶嘲弄的意味,這讓她不快活,這是作為子民對別人輕看自己君主的不滿。

“崔家的人就更不會了,他們對你的走還求之不得呢。傻丫頭——”他突然一嘆,抬頭看了一眼天色,“你們坐好,我要叫人加緊趕路了。”說著揚鞭催馬向前。牛bb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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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劍江山(原名梨花落盡空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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