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極氣象心驚異兆

接下來的幾天，袁梨晨細細地翻看了掖庭遞上的名冊，可是不論是按照進宮時間還是依照姓氏來查，都沒看到墨硯的名字，她還細看了蕙蘭宮的名單，所得僅僅是當年的宋美人已升為婕妤，就連卒歿的名單她也設法看過，但依然沒有。她為此惆悵和奇怪：難不成如當初的“朱錦失蹤”一樣，墨硯也被他們一併處理了？

時光飛逝，轉眼就到了歲末，在新歲之前，袁梨晨搬進了新宮殿，陳瑾親自提筆寫了匾額“蓬萊殿”。他說：“瑤台夫人自然要住在蓬萊這樣的仙宮裏。”

新殿雖是舊址翻新，但是卻極人工之巧。沉檀為窗，金玉珠翠為飾，珍珠為簾，器物珍奇，極盡瑰麗。又在附近的蓬萊池積石為山，一併圈入殿內，新植碧樹香花。袁梨晨有時倚欄獨坐，看見的人都以為那是瑤台仙子在蓬萊，一時人們都紛紛傳唱這位巴國來的郡主飄若神仙。

過度的風頭，讓袁梨晨既感到喜悅，又有莫名的害怕，於是在一次與甄蘭馨的小聚后，她婉言問陳瑾竟然已經有兩位夫人，是不是也該讓甄蘭馨由賢妃晉到夫人之位。陳瑾思忖着道：“她和你不同，而且她已經有一位子嗣，如果她再升為夫人，以後……恐怕有人會對她不利，而且崔鳴珠臨產在即，還是不要有動靜了。”

袁梨晨暗忖陳瑾想得比自己周到，又想起玉潔兒，想到初見甄蘭馨的情形，她對陳瑾說：“你說的很對，不過玉潔兒又要增一歲了，也該給她一個正式的封號了。”

陳瑾默默點頭道：“用什麼字呢？”

袁梨晨想着那個玉雪般的小人，又想起無雙殿的梨花，想起那日陳瑾說的種種，她道：“叫‘玉仙’？”

陳瑾琢磨着，點頭：“對，玉仙，遇仙，這個名字甚好。”

事情很快就落實，甄蘭馨對女兒得了封號十分歡喜。

而韓朱顏在這新年之際也帶來好的消息，說已找了妥當人去打探袁希榮夫婦的消息。

這新年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新年的大朝陳瑾回來，和她說最近有許多喜事，一是她的到來如同春風將他的生命吹進一個新境界；二是近日崔長風與北方狄國的交戰中獲勝，贏來了六座城池，雖然他本意並不想交戰，但是疆域的擴大也讓他歡喜；第三件是並不是純喜事，但是卻很重要——崔鳴珠不久將要臨產。陳瑾看着她道：“今年我的壽誕，將會大赦天下。”

這讓袁梨晨心跳不已，大赦天下，那自己的父母應該也在赦免的名單內，他們一旦有了自由之身之後，自己行事將會方便得多，她甚至還想，也許自己還能通過一些安排，讓父親複位，匡扶門楣。她多年的心愿，好似都即將實現，這讓她歡喜之極，新年的盛會上，她出場領舞，而她動人的姿態被畫出和描摹在器皿上。

卻說這天，袁梨晨一人獨在室內，侍女進來報說是尚服局敬了新首飾來，她傳進來收下后便在那細看，裏面有一支玉簪，簪頭為一鳳鳥，長喙彎曲，遍佈牛毛沁紋，工藝精湛，十分難得。她看着此簪，便想起自己祖母給的那支簪來，許久未戴，今日見了這隻簪，便勾起以往的記憶來，她起身去裏間開了箱子，箱子裏都是當初從巴國帶來之物，裏面又有一隻精巧的匣子，她開了鎖，裏面除了簪子和芙蓉帶，另有一小瓶韓朱顏帶來的藥丸，她取出簪子，仍將盒子按原樣收好。

回到外間，她坐在那拿着兩隻簪比較着，時而回憶過去，時而期盼未來，一時看得出神，有侍女進來報：“娘娘，賢妃那邊設宴，邀娘娘過去呢。”

袁梨晨聞言轉首道：“知道了，你們去準備。”

那侍女應聲出去，袁梨晨便起身打算將簪子放回原處，剛一離開座位，卻不知怎的腳下一歪，一個踉蹌，她怕摔倒，順勢就拿手往桌案上一撐，只聽“嗒”一聲，人是站穩了，手裏的簪子卻受不住那麼大力，頓時碎成幾段。袁梨晨回過神來，頓時目怔口呆，顫抖着抓起那幾段碎簪，握在手裏，震驚之後轉而悲傷，而後一股更強烈的恐懼湧上心來，她面如死灰地盯着手心裏的碎玉，彷彿剛才碎的不是簪子，而是自己的心。

這意外卻讓緊張的她有了極不安的情緒，在甄蘭馨那的宴會她也幾次恍惚出神，她想回去后應當虔誠抄經做些修行培福之道。

這日袁梨晨正在窗前抄經，因已是春日，那窗便開着，一陣風吹進來，吹的鎮紙下的綿白生宣沙沙作響，一端紙角偏偏翻飛到硯台里，那墨汁便漸漸往四周洇散開去。她原本是因心事而抄經，好容易抄到心靜處，如今見那潔白純凈處一團墨黑，不由嘆了一口氣，擱下筆來。

只聽侍女來報：“娘娘，皇上叫人送了東西來。”

袁梨晨“哦”了一聲，隨着她出了靜室，只見案上擺着一盆紅珊瑚樹，早引得殿內那些侍從遠遠地觀望，眼中流露出羨慕之色，她又看見陳瑾的兩個近侍立在堂內，知是他們送來，對他們點頭示意，又看自己宮內那些侍從渴慕，便說：“想看就都過來。”說著自己上前去。

那珊瑚樹將近兩尺，色澤紅艷奪目，干實枝蔓，樹形十分真實自然，末梢又細小繁複如花，亮麗繽紛，花盆是一隻邢窯白瓷蓮瓣紋盆，潔白瑩潤，樸素典雅，映的紅珊瑚更加光彩奪目。陳瑾的近侍在旁道：“這是新年各處進貢的，皇上親自命將這株珊瑚送給娘娘，這紅珊瑚生長極為緩慢，二十年才長一寸，這一株樹身兩尺，已是十分難得……”那近侍在那介紹着，引得圍觀的侍從都相互低語，連連稱奇。

袁梨晨看着珊瑚樹，只聽他興高采烈的講着，自己卻聽不進去幾個字。海寧臨海，自己在家的時候，也有珊瑚做的擺飾，雖沒有這株紅珊瑚珍稀，她思緒就這樣恍恍惚惚飄到從前歡顏笑語的情景。

近侍說完，打量她的神色，見她只看着那盆景不語，以為她是因為此物珍奇看得入神，便又說了些話：“昨天華儀夫人嫌一尊青玉雕達摩擺件看絮了，皇上便讓府庫拿新貢的名單來，看到這個，就特意囑咐把這給娘娘送過來。”

袁梨晨回過神來，喚人打賞了送珊瑚樹來的兩位近侍，那兩內侍走後，她就看侍女們擺放那盆景，心裏卻不知怎的突然兩下刺疼。

就在此刻，外面通傳韓朱顏來了。袁梨晨看着韓朱顏走進來，總覺得她的神色有些與平常不同，而且她向來對那些精湛的工藝品很感興趣，今天這株珊瑚樹因皇帝新賜，擺在極顯眼的地方，又是極鮮艷的顏色，她卻只進來時掃了一眼，並未如往常一樣上前細品，在疑惑中的袁梨晨看她示意自己，便屏退了侍從。

韓朱顏拉着她進了裏面，坐在她身旁先握住她的手，須臾才開口說：“姐姐，我有事要告訴你，你可要挺得住。”

袁梨晨只覺得“嗡”的一聲，腦海里下意識地就浮出那日斷簪的情形，心裏頓時湧出一股不安的情緒，勉強擠了個笑容出來：“什麼事？你。”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