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聞悲鳴進封夫人

驚聞悲鳴進封夫人

芳草青青,綠蘿蔓垂,綠色里又有嫣紅、堇紫、淺粉、嫩黃等各色花朵點綴,又看卵石甬道,潺潺的流水順着數條細小蜿蜒的溝渠和精緻的假山靈巧流動,細小悅耳的聲音讓人心靜,而清澈柔和的水流里又漂着點點雪白的花瓣。

袁梨晨舉目望去,一株大樹,枝曲如梅,花開繁茂,墜墜然如雪壓枝重,粉淡香清,時而有花瓣轉着美麗的圈弧輕盈飄落。似乎是株梨樹,只是這個時節應當是結梨的時候,又怎會有梨花,若是紗絹做的,何來花瓣墜落和香氣?袁梨晨狐疑着,陳瑾笑着對她點頭道:“沒錯,是梨樹。”

說著拉着她近前,坐在梨樹下的天然石凳上,對她說這是一株百年的梨樹,花開兩季已有數年,特叫人移來此處,溫室養培,這屋子另有機括,屋頂開閉隨人所喜,攜人來此,或引觴對月,或拈花入樽,酒香甘冽,看花舞蹁躚,心中便清凈,陶然一樂,陳瑾道:“這條路只從蘭馨來那通過來,極少有外人來,這裏是朕最喜歡的一方清凈天地。”

袁梨晨看他說到此處,除了那股陶醉嚮往痴迷神情,另有一番眼神自己說不清道不明,她暗暗想道,他果然這麼喜歡梨花?許多事情連成串在腦中電光石火閃過。她歪着頭對陳瑾道:“皇上好雅緻,看了這裏,我們再去前面那處梨林,好不好?”

陳瑾訝然地看着她,眼裏有似複雜的情緒游過,頷首答應。

回到前面的梨林,這次卻是袁梨晨令侍從在林外等候,走到林深處,她對陳瑾笑道:“皇上知道我的乳名叫什麼嗎?”陳瑾思索着,拿“怡黛”二字做了多種組合和衍生,袁梨晨微笑着一一否定了,陳瑾捉住她的手道:“那你叫什麼?”

袁梨晨喚他鬆手,然後自己後退幾步,對他說:“你能捉住我,我就告訴你。”說完,她以舞步的技巧在株株梨樹間輾轉,時而若隱若現。

陳瑾見此情形,卻倏然色變,他先怔怔地看着她如舞如夢的身影,突然快步上前,幾個回合便抓住了她的手臂,袁梨晨看着他此刻激動的神情,仰面看着他的雙眼說:“我的乳名叫梨晨,梨花的梨,清晨的晨。”接着她告訴他名字的來歷,她說自己的母親一日在樹下貪看梨花,朦朧睡去,只見朝陽初起,陽光里走來一位女子,自稱天宮而來,又掬一捧梨花倒在母親懷裏,而後盈盈而去,母親驚醒,果見甜香滿懷,而後就發現有了自己,故而乳名就做梨晨。

陳瑾看着懷中人笑面盈盈,似魔似幻,笑語如珠地說著,那聲音飄進自己耳朵里,心中好似仙樂齊鳴,琳琅振響,祥雲普照。恍恍惚惚又似回到某一天。

他清晰地記得那一天,他和崔長風又有了意見分歧,可是一如往常他只能默許,為了排解憤懣,他摒退了眾人,一人漫無目的的走着,他恨自己總是這樣懼怕於他,怒火在心裏幾乎要燃出腔來,他痛苦地想着,上蒼啊,你竟然讓我做了受命於天的天子,卻為何讓我這樣任由別人左右自己,如果你聽到了,就給我一個神示,告訴我總有一天能戰敗他。他那樣黯然神傷地走着,不知不覺來到荒棄之地的梨林里,在寂靜里他聽到窸窣響動,聞聲而去,晨陽清透,在那漫天花雨之中,一派冰清聖潔之中,依稀立着一個人,她隱隱若現,非塵世中人,她聲音一現,那樣魔力地控制了自己,而後,消失不見。他回六宮尋找,可是卻沒有這樣的人,莫非老天爺聽到了自己的聲音?他想這一定是上天下降仙女,驚鴻一現。

袁梨晨見他眼瞳黑亮,那是喜悅激動興奮的光芒,他握着自己胳膊的手在顫抖,只聽他說:“我就知道你跟別人不同,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老天爺特意送來的。”

林中無人,分外寂靜,袁梨晨更能感覺到他的語調急切,甚至有些前後混亂地傾述着,說完了梨林際遇,他抱住她,像一個孩子尋求安全的懷抱,他歪頭在她肩上像似喃喃自語。

他說當初崔鳴珠進了宮,那個他又怕又恨的人的孫女進了宮,她進宮的那天他遠遠地看着她,她美麗驕傲,明珠一樣耀眼,吸引着他,卻又灼傷了他的眼,剛開始他抵觸她,卻不能冷落她,給了她皇后之外,後宮最尊貴的地位——貴妃,可是慢慢的,他發現,她身上有着自己最羨慕的勇氣、堅強,和自信,她知道自己身份的尷尬,可是她從不低頭,她遇到障礙,總是想盡辦法去掃除它,雖然飛揚跋扈,可是自己卻越來越羨慕何時也能像她一樣,於是在和她假假真真的親密中,他發現自己越來越離不開她,這讓他苦惱,也讓他的母親為此傷心,母親越來越不喜歡崔鳴珠,想盡辦法要讓自己從心裏拔棄她,暗潮洶湧的爭鬥,從後宮至朝上。對崔長風的害怕和憤恨,對崔鳴珠的依戀和抵觸,對母親的愧疚和自責,都讓他喘不過氣來。

那次梨林如夢之後,他發現了甄蘭馨,這個溫柔清澈的女子,像是上天賜他的一道甘洌的清泉,慰藉着她的心,和她在一起,能得到清凈和安寧,他沒有給她極高的名分,只是位昭儀,卻為她重新返修了梨林附近的無雙殿,而她也喜歡那的幽雅純凈。後來她給了他第一個孩子,初為人父的歡喜中他卻漸漸覺得,這個如梨般潤肺涼心的女子似乎少了一絲什麼,這個他起初覺得是上天賜來的良藥,並沒有醫好自己的心病。母親對甄蘭馨也沒有特殊的喜惡,因為她的父親或許是因為宮內的女兒,越來越懼怕和附和着崔長風。

陳瑾站直起身來,握着袁梨晨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說:“梨晨,你知道嗎?我最怕提崔長風,他就像一座山壓在我的身上、心上、眼睛上,我的身快被壓垮了,心快碎了,眼也快看不見了。”

他的思緒又回到了很久以前,父親臨逝,握着自己的小手託付給崔長風,孤兒寡母,自己小小年紀,只將崔長風當做倚靠,很多事不懂,就倚重他,尊敬他。可是慢慢的,他對自己越來越暴躁,書沒讀明白,背不上來,他罵怎麼那麼笨;人小騎馬從馬鞍上掉下來,他說你是個廢物;力氣小提不動劍拉不開弓,他揪着自己的胳膊把自己拎了起來,說你有什麼用,你還會什麼。

想到這他哽咽着說:“梨晨,你知道他跟我都說了些什麼嗎?政見上不合,他就對我吼,說他為陳國戎馬一生,歷經三朝,立下無數汗馬功勞,說我這個黃口小兒懂什麼,是先帝讓他攝政!他不讓我的妹妹南康公主嫁給朝廷中人,把她遠嫁到了越國。他拿着他討厭的大臣的名單,叫我用璽,他說讓他們都去死。他要和北方狄國開戰,他也說讓他們統統去死,他好像就會說一句話,去死。”

袁梨晨沒想到自己一個小小用心,竟然引出這麼多事,她驚詫,而他的神情和話語竟然引起了自己的一絲悲鳴,她獃獃地看着他,陳瑾流淚而笑:“梨晨,你知道嗎?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反抗了他,你不知道駁斥了他之後,讓我多麼歡喜,而他居然應允了,梨晨,你說的沒錯,你一定是上蒼聽到了我的話,賜給我的仙女。有你在,我一定能打敗他!”

他開眉展眼,神懌氣愉,若釋重負,說:“梨晨,麗妃稱號不配你,你不光美麗,你是神女,我先讓你做夫人,瑤台夫人。”

宮廷宣佈皇帝新的詔令,這樣一來,除了崔鳴珠,宮內又多了一位夫人,陳瑾不滿上一次冊妃沒有莊嚴的典禮,一意要補償,權衡之後,最後決定舉行一項盛大的宮內歡宴。

同為夫人的崔鳴珠沒有來朝賀,這不合禮儀,但是,宮廷中好像忘記了體制,不去理會。

但是,榮為夫人的袁梨晨,心中卻並不高興,她的家事並未好轉,在此事上她還沒有作為。看着盛大的場面,她覺得自己就像頭上那頂用黃金鑲嵌了許多寶石的鳳冠,看起來精緻豪華,實際上重量卻壓得人吃力。

而陳瑾看着着大禮服而雍容華貴的她,由衷地欣快,他陪伴着她去朝賀,而冊立的詔書也由他親筆所寫,而且他還在蓬萊池畔選了一處舊址,命人在年前翻新出一所新的宮殿。

盛宴之上,年輕的她被許多人的奉承,這讓她在沉重中有了飄忽的喜悅,她想自己地位應該能讓自己更好行事。

她回應招呼着魚貫而來恭賀她的人,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台階下走上來,那人一抬頭,眉間一點梅花鈿,那鮮紅的顏色如火欲燃,灼傷了自己的眼,那灼痛還延伸到心裏,看得分明,來人正是當初的宋美人。

朱錦,朱錦,這個名字頓時在袁梨晨心上喊過千遍萬遍,她吸了口氣,隱在禮服寬大袖內的雙手攥得死緊,默叫自己平定心氣。

宋美人的反應遠比她強烈,早就聽說巴國來的郡主美麗無雙,可是進宮之後卻不讓內宮朝見,又在短暫的時間內,忽然升為夫人,一時在後宮內鋒芒蓋過所有人去,早就好奇地想一睹其人,可如今這一抬頭細瞧,越看越疑惑,越看越驚心,越看越恐懼,她忘了身邊的環境,突然尖叫一聲,引得眾人紛紛扭頭來看。

陳瑾不悅地看着她,只見宋美人踉蹌幾步,手顫顫地,極不禮貌地指着袁梨晨,她的表情好似見了鬼魅,嘴裏還說著:“你是人是鬼?”牛bb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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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劍江山(原名梨花落盡空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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