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1章
第十九章
踏上四周有龍鳳紋樣的望柱與石欄板環繞的漢白玉須彌座台基,乾清宮早有宮女過來打起軟黃帘子躬身伺候,太子爺將別人留在檐下,只帶我踏入,進去一看,四面牆壁玲瓏剔透,琴劍瓶爐皆貼在牆上,錦籠紗罩,金彩珠光,連地下踩的磚,皆是碧綠鑿花,居中有四面雕空紫檀板壁嵌住一面落地水晶大鏡,就是所謂“風水鏡”了。
太子忽然停步,我險些撞他背上,急急收住腳,一抬頭,正對上鏡中映出人像。
秀女進宮參選不許自帶雜物,延輝閣每房只配給一面置桌銅鏡,舒舒覺羅氏除了睡覺吃飯參加培訓,基本就霸住鏡子不撒手,而我入宮以來一直心事重重,只在早起梳頭時對着照一照罷了,並不留心,此刻驟然看到如此清晰的自己全身,反而覺得不習慣,又有一絲訝異:
鏡中綺玉年華之人身着一件皇子香色外衫,略嫌大些,長袖遮手,只露蔥蔥指尖,衣擺直垂膝下,卻腳踏一雙花盆地鞋。
然而她半濕長發貼頸束結,露出白皙勻美額頭,更顯得眼眉如黛,櫻唇賽朱,最難得絕無半分脂粉香味,一股俊逸脫塵書卷清氣撲面而來。
若說雌雄莫辨,不如說彷彿秋夜明月下的一泓刀光、一痕劍影,兼有肅殺的兵氣和足以奪魂斷魄的致命姿容,怎的不是貴儀出眾?
——在四貝勒府時候,明明還不是這樣的。
我也沒想到十日不到功夫,一個人便會發生這樣大變化,難道這就是“靈肉合一”?
我白小千已經逃不開年玉瑩這具肉身所必須承擔的一切?
或者,我和她,乾脆就是前世今生?
太子看到我在鏡子裏看他,我也看到他在鏡子裏看我。
我不動。
他也不動。
我忽然發現我們每天呼吸也是非常適合自殺的動作,屏住呼吸半天不吸氣,誰也不知道我是去自殺了。
最終太子饒我一命,令兩名宮女引我入西暖閣一間繡閣換裝。
我看到捧上衣裝仍是天青色直筒寬袖一裹子圓旗裝的秀女制服,心裏大大一涼,不惜板臉拒絕宮女伺候,自己閉門脫衣換裝。
只有疊起十四阿哥那件衫時,我的手停了一停。
十三阿哥給我穿過他的衣服,現在我也穿過十四阿哥的,而四阿哥給過我一個玉牌,我把它送人了,又打碎了,同時打碎的還有我和他之間最後一點餘地。
出得門來,是原來宮女領我繞中殿後面走到東暖閣。
東暖閣是明窗,掛着黃色的帷幔,窗外開闊敞亮,室內光線也好。
北牆設書隔,東壁西向為皇帝寶座和屏風,靠吉祥如意木格明窗下為一通炕,也叫“明窗寶座”,設遊仙枕、偃月墩等軟衾細褥之類。
康熙便端坐在通坑上,正含笑同太子用滿語說話,見人帶我進來,兩下都停住。
宮女退下,我行了跪叩大禮,康熙令我起身,我才覺出這東暖閣里怎麼一個侍應太監不在,靜得出奇,卻目不斜視,只斂手聽示。
還是康熙先開口道:“年玉瑩,你可知朕為何招你來此?”
我恭恭敬敬給出標準答案:“奴婢不知道。”
康熙道:“你給朕出了一個難題,朕還沒有答案,想看看你的。”
我頭上刷刷冒出三道黑線,就不知是橫的還是豎的,只得勉力背誦宮廷萬能句型第三句:“奴婢不敢。”
只聽康熙淡淡道:“今年選秀,朕有兩個皇阿哥來跟朕要同一個秀女,你可知這秀女是誰?”
當跪不跪,小命不保,我撲通一聲,又跪下了,可憐我的膝蓋,今天若有命回去一定腫得慘不忍睹。
“抬起頭來。”康熙看着我點首道,“如果不是你救了朕的十八阿哥,朕不會給你這個機會。但你現在可以告訴朕你的心意,朕知道你有話說。”
俗話說得好,最難消受皇帝恩,我第一時間磕個響頭,朗朗道:“奴婢願意侍奉皇上。奴奴婢聽皇上旨意。”
“好一個願意。”康熙反詰道,“你一口一個願意,卻欲讓朕的兩個阿哥日後怎樣在朕面前自處?朕若給你指婚,世上並沒有兩個年玉瑩可以均分,波瀾既起,朕也不可能白放你落選出宮。朕看你是個聰明人,你應該明白,即使能夠留你在宮中,你的處境便不值一文。朕觀人無數,以爾資質,斷不肯做一名永無出頭之日的小小宮奴,你還是實話實說的好,朕給你的機會只有一次。”
我又重重磕個頭:“奴婢願意侍奉皇上。”
我說的是老實話,這輩子估計我也就這話說得最老實。
嫁給四阿哥,我不願意;嫁給十四阿哥,洞房花燭一過,他要麼殺了我,要麼殺了四阿哥;留在康熙身邊,至少他女人多,怎麼也不會上來就幸個新入宮的秀女落一好色名兒,何況聽他口氣,他要是把我放在宮裏,不過是做個宮奴,我願意,為什麼不願意?我是男的我怕做太監,我是女的我怕什麼?
但這些話我一句也不能宣之於口,只能心裏干著急,正在急急如律令想招兒,康熙忽然手一抬,咕嚕嚕一件物事滾到我跟前,撞膝停下,赫然便是四阿哥給我那枚鐵指環!
我已經不曉得怕了,腦筋裏面迅速急轉彎:
入宮第一日體檢時,我交出鐵指環交錯了?
鐵指環是怎麼到的康熙手上?
四阿哥給他的?
還是這枚鐵指環根本就沒回過四阿哥的手?
“你母親婉霜是朕第三位皇后孝懿皇后心愛侍女,四阿哥雖是德妃所生,卻自小便由孝懿皇后抱進鍾粹宮精心撫育,婉霜出身內務府包衣,但天性溫嫻,為皇後分勞至多,因此當年是朕親自將她指婚給飛揚古的副將白景奇,這些你都知道。可惜你父母均是早逝,你四歲那年,由朕送入四阿哥府交四阿哥嫡福晉飛揚古之女納拉氏代養,也無怪你不識得這枚玄鐵鑄就的御賜鐵指環——婉霜臨終前並未將它傳你,而是輾轉交給納拉氏,只求你將來一個安身之所。因白景奇救駕有功,朕曾當面親許託孤,四阿哥便在你九歲上把你轉給年家,同年抬年家滿門入上三旗的鑲黃旗旗籍,為的就是今日地步。你既戴着鐵指環入宮,四阿哥理應交待過你不可摘下,你卻第一日就把它交出,第二日十四阿哥便來跟朕要你,你還敢說你願意侍奉朕?”
康熙語氣漸轉嚴厲,我只顧低頭盯着地上鐵指環,以前天天戴在手上竟沒好好看過:其鐵色烏黑中隱隱透出暗紅寶光,通體無一絲接縫,果非凡鐵,的確是像傳說中的隕石玄鐵所鑄。
但是,但是!為什麼康熙和四阿哥說的不一樣?
鐵指環是康熙賜給婉霜的,為什麼四阿哥告訴我這是上三旗旗主各有一枚?
怪不得我入宮以來並未看到或聽說第二個秀女手上戴有鐵指環,我還以為都像我一樣在第一日就被女官收走了!
那個長女官到底是誰派來的人?康熙?四阿哥?其他?
這下真的被玩死了!
照康熙說,現在是四阿哥和十四阿哥來搶我?十三阿哥呢?四阿哥不是說十三阿哥以前一心要立我作正福晉,他還曾經要幫十三阿哥討我?
可這些都是四阿哥告訴我的,我並非年玉瑩,我沒有她十五歲前的記憶,有的頂多是些身體記憶,正好中元節十三阿哥也說過會跟皇上要我的話,我才信以為真。
會不會、會不會是四阿哥跟十三阿哥聯手騙我?
十三阿哥並不是真的喜歡我?
但同晚四阿哥強暴我時年玉瑩這個身子的確已非處子,他說的話也不見得全假。
就是這樣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才能讓我一點不起疑心,好辣手人,好慎密心計!
害死我,他們有什麼好處?
事實上,我單單做出這樣假設,已經覺得好像有人活活伸手入我胸膛捏緊我心臟不給我呼吸一樣!
我可以不去想四阿哥一切行為,但我怎可忍受他和十三阿哥一起傷我?
然而這種心痛的感覺很熟悉,好像不久之前在我身上發生過。
我試着努力去想,到底是什麼時候?什麼時候?
是了,是八月十五一夜,無盡黑暗中,我依稀記得四阿哥是有抱住我說:入宮后不要摘下鐵指環……任何情況下……再也不可以……
但是我忘了,我刻意忘掉那一夜很多事,我只記住了我對他的恨。
也許我根本就是下意識地要害自己,因為沒有人比我更清楚知道要報復一個將來會成為雍正皇帝的人是多麼不切實際,我永遠贏不了他,我只有傷害自己,只有這樣才能讓他痛。
為什麼我自虐可以讓他痛?
因為我知道他愛我,他在乎我。
我知道這個,就像呼吸一樣簡單。
我總是能以各種方法最大限度地挑戰他的耐性,惹他發火。
不,這從來不是我白小千的行事風格,是年玉瑩的!
這個身體裏住了兩個靈魂,我以為我是主宰,其實還有另一個她!
他媽的,這真叫自作孽,不可活!
鬥來鬥去,原來我是在跟“自己”斗,穿越時空怎麼這麼麻煩,我招誰惹誰了?
“小瑩子?”太子的聲音自頭頂飄起,這個時候聽到有人這樣叫我,我吃人的心都有,“皇上問你話呢?”
太子的臉竟然是笑眯眯的,大哥你真不是馬璟濤兄的穿越嗎?傳點經驗給我吧?
我又茫然看了康熙一眼,完全不記得他最後一句問了什麼,一張嘴,冒出一句:“pardon?”
康熙眼中異芒一閃,舉手阻止太子接話,語氣平靜地問道:“朕是問你,你當真願意侍奉朕?”
我並無一絲猶豫:“奴婢願意侍奉皇上。”
康熙道:“除了這句話,你還會不會說別的?”
我想一想,道:“……會。”
康熙很快道:“說!”
我說:“pardon?”
康熙沉默片刻,隨即發出一陣悶笑。
太子反應要慢上一拍,開始只是陪笑,等康熙笑完了,他才突然指着我放聲笑起,惹得康熙瞥了他一眼,他才算沒說出什麼來。
“好。”康熙忽盯着我的眼睛道,“你既如此堅決,朕就讓你做這乾清宮的宮女。”
他說得清清楚楚,我聽得清清楚楚,於是我先叩了個首,再揚臉看着他,大膽道:“奴婢不想做宮女。奴婢要做醫女。”
“什麼?小瑩子你瘋了?”康熙還沒說話,太子先跳起來,“我朝太醫院御醫,歷來是從各省民間醫生以及舉人、貢生等有職銜的人中挑選精通醫理之人量材錄用、為宮中效力,你一名未嫁女子混跡其中,成什麼話?這不是笑話嗎?不成!絕對不成!”
我一看到太子咆哮就有想抓遙控器調電視頻道的條件反射,可惜這是生活,高於戲劇的生活,因鎮定下來侃侃而答道:“史書記載,前明正德年間,李氏朝鮮王朝曾有一名被冊封正三品的第一女御醫徐長今,其從醫者所依靠的主要醫書不過是東漢大醫學家張仲景的《傷寒雜病論》和《金匱要略》,就能成為朝鮮歷史上的女中傳奇、一段佳話。如今乾坤已變,大清朝才是李氏朝鮮的宗主,是君臣之盟!小小朝鮮,只是大清屬國,如何他們能有醫女,大清就不可以?”
太子哪裏曉得我穿越時空前正追看過韓國青春勵志傳奇劇《大長今》,陡然聽我冒出這樣一席話,翻了半天白眼,才道:“你讀的什麼史書,怎麼我不記得?也罷,趕明兒讓理藩院叫來那個朝鮮國使臣金中玉一問便知!但就算是真的,太醫院裏漢人名醫濟濟,怎可能甘心跟你一介女流同事?那不要鬧事嗎?”
我腰桿一挺:“女流之輩又如何?任他名醫大儒,難道就不是母親生的?”
太子竟也對答如流:“但沒有男人,女人又怎麼生孩子?你還有沒有話說?你笑什麼?好,你笑,就是沒話說了,沒話說你就——”
康熙一直把太子和我的對話耐心聽到現在,方打斷他,向著我目光炯炯道:“好一個女娃娃,朕倒不知道你心裏竟還存着這一種想頭。今日御花院內你救了朕的十八阿哥!太醫院的御醫都在場看到,他們沒辦到、來不及辦到的事,你辦到了!你的出身朕也信得過,只要朕一句話,天下沒有不可能的事!但朕要麼不抬你,要抬就抬到最高!這大清朝第一女御醫的位子,你自認經受的起嗎?”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我磕頭道:“奴婢不求名位,只求忠心為主!”
康熙聽了,許久沒有說話。
太子只拿眼瞅着康熙,見康熙將案上青玉鎮紙輕輕一推,忙一清嗓子,直身道:“四阿哥,十四阿哥,你們出來罷。”
只聽靴聲囊囊,東壁屏風掩處果真一前一後繞出兩個人來,先過來的是十四阿哥,然後才是四阿哥,分別叫了康熙一聲“皇阿瑪”。
我則緊閉着嘴,以免下巴掉下來。
康熙和三個阿哥全部用滿語交談,我成了聾子的耳朵——擺設。
儘管低着頭,我仍能感受到四人不時投在我身上的目光,老康到底在搞什麼把戲?
地球太危險了,萬能的什麼神都好,讓我回火星去吧。
康熙先跟四阿哥說了句什麼,四阿哥很慢才回答了一句,我聽不懂,但他的語氣里有點什麼東西讓我差點轉首看他,但想一想,不能這樣,否則他們會認為我很活潑,便硬熬着沒動。
而十四阿哥的聲音一直比較激烈,康熙說一句,他能對上一大通,可是幾個回合一過,他的氣焰也就漸漸被壓了下去。
太子一直沒插嘴,最後康熙身往後一靠,縱聲大笑,太子才湊着高興雙掌一擊,不一會兒,外頭總管太監李德全領了名手捧漆盤的小太監進來,恭敬轉放在康熙手旁的坑案上。
東暖閣內除了各人低淺呼吸,並無他音。
康熙閑閑掃了一眼盤內,改用漢語道:“這裏共有十八面可被賜予宗室之家的秀女名牌,四阿哥,十四阿哥,朕今日就破制先准你們各選一面。”
四阿哥鐵鑄一般,紋絲不動。
十四阿哥卻搶上一步,隨手撩過一面牌子,不知是他用力太大還是怎樣,該面名牌一下翻了個個兒落下,不偏不倚墜在我跟前淺黃色寶相花錦紋毯上。
我跪前一步,一眼看清名牌上滿蒙漢三種文字寫就的秀女旗籍、父名、本名、年歲,因雙手拾起捧在掌心交李德全放回漆盤內,同時聽他以特殊的太監發聲系統念道:“康熙四十六年,聖指鑲黃旗籍員外郎明德之女舒舒覺羅氏為十四阿哥側福晉。”
“兒子謝皇阿瑪恩典!”李德全話音未落,十四阿哥就硬梆梆甩下一句話,一行禮,掉頭大步踏出東暖閣。
他一走,四阿哥才又用滿語說了幾句話,康熙不響,太子接了一句,四阿哥便一揖退下。
我跪在地下不動聲色地以指摳出剛才藉機壓在膝下的那枚玄鐵指環,把它攥在手心裏,很緊,很緊。
第二十章
清初的太醫院,設在北京城正陽門東江米巷,為五品衙門,醫務人員都有相應的職位,堂官稱為院使,也就是院長,為五品官;副職稱為左院判,官居六品;所屬官員有御醫,官居八品;下來依次是吏目、醫士、醫生,均為從九品。
我堂堂小瑩子一入太醫院,就直接進太醫院教習廳做教習助理,教習一職是由吏目擔任,也就是說,我連從九品還不入,在“九品十八級”之外,叫“未入流”。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誰叫康熙派了太子辦我的事,太子對於我入太醫院的態度是鮮明的,立場是堅定的,他不分派我去做看門的,我就念佛了。
太醫院教習廳自然就是培養醫務人材用的,每日白天開課,無非教授《類經註釋》、《本草綱目》、《傷寒內經》、《脈訣》等專業知識,都是文言文,我看看還能看懂,但聽他們一念,那一通子乎者也、抑揚頓挫地簡直就是老和尚念經,一首首催眠曲,讓我秋眠不覺曉。
能進教習廳學習的基本是醫家子弟,倒是什麼年齡段都有,他們需經六年寒暑通過考試及格,才能錄用為醫生或醫士,再慢慢往上升。
我搬出大長今的事例求做醫女,不過是一時權宜之計,我是由戶部主持、三年一選可望后妃之位的八旗秀女,與內務府主持、每年一選專做使女的包衣三旗秀女大有不同,且慢說康熙許我做乾清宮宮女極可能是試探之意,即使當真,天天在康熙眼皮子底下做事是好玩的嗎?他那邊成天有阿哥大臣進出,又在內廷,人多事雜,萬一哪天一個不高興,被我撞在槍口上,正好拖出去屁股打了打了脖子砍了砍了,哪有躲在太醫院逍遙自在?
什麼大清朝第一女御醫,歷史上根本沒這號人物!
我在現代讀大學交學費還三天兩頭睡懶覺逃課,誰耐煩到了古代還學什麼醫經?我對毒藥學倒是比較有興趣,下毒下的好,也能成為一代武林高手啊,可惜這裏又不教。
偏偏太子有心“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竟然把我的住宿安排在紫禁城內東牆下、上駟院之北的“他坦”,也就是太醫院御醫的日常輪流值班待診處,害我成天兩頭跑,就算真心想學什麼也學不起來。
不清楚是什麼原因,太醫院上下連個像樣的小帥哥中帥哥老帥哥也沒有,娘娘腔倒是有幾個,就我穿着男裝也沒娘成他們那樣呢,不知是怎麼選進來的,唯獨是在聽太子說太醫院院使姓孫的時候驚艷了一把,最好叫孫白楊就更妙了,可惜此君一直神龍見首不見尾,並無緣得見。
就這麼胡混了一段時日,康熙和那些阿哥好像都忘了我這個人,我自得其樂,好像還真養胖了一些,不知不覺這日到了九月九日重陽節,北京城人多提壺攜木盍,出郭登高,南則在天寧寺,陶然亭,龍爪槐,北則薊門煙樹,清凈化城,遠則西山八剎,賦詩飲酒,烤肉分糕,洵一時之快事,宮裏卻大辦花糕宴,廣邀宗室王公,貴戚大臣,皇子們更特許攜眷晉見,紫禁城的太監宮女們各忙得團團轉,那些妃嬪、公主、駙馬及台吉大臣也沒空生病了,待診處來召喚御醫的太監少之又少,因太醫院也放假一日,人手更少,我這種沒家沒室的二不沾竟然也有份輪到代御醫坐班,其實只做做清點藥品的雜務,總賽過無所事事,徒費光陰。
我做事一貫手腳極快,對完清單,便縮在屋角大吃特吃前日途徑北新橋“一品香餑餑鋪”時買到的奶油花糕,人不愛吃枉少年,班裏其他值班人等對我此種行徑早已司空見慣,並不來管我。
我是太子爺親自領進太醫院的人,名錄登記從來不和他們一處,起居也佔了待診處後院最好的兩間上房之一,平日多是獨來獨往,素來不惹是非,雖然沒有喉結這一點與眾不同,但凡是宮裏有賞賜下來,我那一份從來不要,隨便人分。
因我名下得的賞均是按八品規格,足夠打點幾個從九品,就憑這點也夠我廣結善緣了,善哉,善哉,在四貝勒府我別的沒學會,打賞的好處是親見的,肯撒錢,就一定能做好人。
本來重陽這一天我也就這麼吃吃睡睡打發走,誰知午時一過,門外忽然來了兩名太監,說御花園菊展布菊不夠,缺人搬運,要來拉幾個人幫忙。
我趴在椅背正午睡,想是兩個太監看我穿的沒有品級,迷迷糊糊的我就給夾在人堆里叫走。
沒留意這兩個太監是哪一宮的,兇悍得很,走快走慢都要罵,太醫院一個從九品官不知怎麼走在路上就跟兩太監爭執起來,漸漸圍上一圈人,正好經過宮牆下也沒有侍衛巡邏經過,無人幫忙撕擼開來,太監嘴利,醫士人多,一時雙方吵得不亦樂乎。
我個小八臘子甚覺無聊,又在日晒之下,頭昏口乾,冒了一臉的汗,渾身不自在,正好一側身瞥見旁邊內供里牆上半開道月牙門:裏頭圍砌鋪廊,滿院寒香,清水淙淙,一庭秋色,使人目不暇給,精神為之一爽。
打量片刻,又不見裏面有人走動,我便趁太監、醫士眼錯不見,一閃身進了門,打算捧水揩把面,為等下的體力勞動提提神兒。
皇宮大內照規矩沒有太監帶路絕對是不可以亂走的,但我的人生信條之一便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我倒不信,洗把臉還會死人不成?
掩進院子同時我反手暫扣上門,以免有人跟我進來。
運氣還真不錯,一眼便瞅見一個落地大水缸,剛才它被門擋了,只露出一角,我未留意,這下可好,也不用勞煩我辛苦奔到小溪那了。
水缸高度就在我鎖骨附近,上頭蓋子斜斜歪開,露出三分之一水面,清得能照出人影子,我踮足直接將臉埋入水面,水裏有絲絲木犀甜香,拂過嘴唇的滋味不錯。
享受了好一會兒,我才揚起頭來,帶起連串細小水花,濺到我搭在缸沿的手背上,陰涼感覺很快滲入肌膚,經久不消。
陽光透過細長的樹葉剪影,如揉碎的金子一樣細膩灑落下來,我半閉着眼睛,隱約鳥雀時鳴,幾乎讓我有點愉快的感覺。
然而空氣里漸漸起了微妙的變化,當我意識到他在那裏,他已經在了。
我幾乎是倉惶地半轉過頭去,看到十三阿哥。
我們互望着,沉默着。
百轉,又千回。
為什麼,我和他,像有時差的兩個世界,感覺越強烈,卻只會反方向撕裂,不到殘缺,不會懷念相對的完全。
“奴婢請十三阿哥安。十三阿哥吉安。”印象中,這是我第一次正經向他請安罷,現在我已經習慣自稱奴婢了,不管多麼不情願,我不得不否認,我已經為這樣的生活付出代價。
在我抬頭以前,他抱了我。
他的氣息像一股溫熱的氣湧上我的面頰,我如嬰兒一般在他的肩頭蹭抹我的嘴唇,他動了一下,於是我觸到他的脖子,隨即我脫離了他的擁抱的陰影,不是因為我,是因為他。
他的眼睛盯着我,喃喃地說話:“我沒有……我不會……你是四哥的……你不是……”
我靜靜道:“我是我的。”
他摘下我的帽子,輕輕撫弄我的頭髮,我們輕輕地親吻。
完全不同於四阿哥那種只有靠實際吮吸、融合彼此靈魂和肉體的每一分子才能平息下來的佔有的狂亂,十三阿哥的溫柔可以用精美來形容。
我縮回身,觀察他。
他的眼睛彷彿充滿生命力的赤裸的天空,清晰異常。
我再次幽幽靠近他,他想躲開,但是放棄。
我的顫動,他的探尋,時間似乎凝結在唇舌交纏的瞬間,只差靈犀一點。
門外忽有極大喧囂響起,我們迅速分開,十三阿哥一挑眉,顯是尊崇慣了,不怒自威:“哪來的大膽奴才!敢在此吵鬧!”
我猛地想起一事,拉住他問道:“這兒是——蔚藻堂?”
他微露出一點遲疑:“你不知道?”
我總算明白為何他的情緒不好,這兒竟然就是他生母敏妃章佳氏故居蔚藻堂,敏妃於康熙三十八年去世后,他便由德妃代為照料,因此與德妃長子四阿哥十分要好,我聽四阿哥說過,八年來,蔚藻堂再沒有住進任何一位康熙的妃嬪,這裏是類似十三阿哥精神家園的地方。
天知道我是怎樣鬼使神差進來,他也許當作我是特意混進來找他的。
是我誘惑他,還是他勾引我?
或者,彼時此刻,我們都只是需要一點點安慰而已?
我本來想和他好好談談,有許多問題要問他,但回到現實,我和他之間的鴻溝仍是不可逾越:
他是金枝玉葉的皇阿哥,我是流落古代的現代人,甚至連自己的身體也沒有。
包括四阿哥在內,他們的眼中人是年玉瑩,和我沒有關係。
我提出做醫女不就是為了逃避這些糾纏?為何又自投羅網?
我怔忡期間,十三阿哥把我的帽子塞還給我:“你在這兒等着,我出去看看。”
“沒什麼事,不過是太監跟醫士吵架。現在大概是打起來了罷。”我捏着帽正,把兩名太監如何到待診處叫人,我又是如何誤打誤撞進來這蔚藻堂後院原原本本給他說了一遍。
說話間,門外喧嘩卻小了,彷彿有一片下跪請安聲,隔了一會兒隱隱又聽見有什麼人的呵斥聲。
我閉上嘴,仔細分辨之下,赫然覺出那正是四阿哥的語氣聲調!
當下略帶緊張問十三阿哥:“他會進來嗎?”
十三阿哥也聽出來了,搖頭道:“不會。四哥應該只是正巧經過,我沒跟他說今天我來這。”
果然門外訓斥完畢,一陣亂七八糟腳步聲過後,便恢復了靜寂。
十三阿哥掏出金殼西洋琺琅懷錶看了看,說道:“四哥也來了,回頭見不着我必要派人尋的,我得上皇阿瑪那去——你記得回待診處的路嗎?要不我先送你過去?”
我想起今日阿哥們入宮都帶了嫡福晉,十三阿哥的老婆兆佳氏一定也來了,忙連連搖手:“沒事,我現在比以前會認路多了,選秀十日,我一次也沒走丟過呢!那些醫士吵架給四阿哥逮了個現行,以他那脾氣,搞不好連累待診處的人也有發落,你只管你去,我且在這裏避避風頭,算着你們裏頭花糕宴開席了,我再悄悄兒溜回去,今天我代御醫坐班當值,腰上掛着太醫院頒發名牌,準保沒事的。”
十三阿哥想想我所說不差,便不勉強,幫我整好頭上帽子,又囑咐一番,就自趕着去了。
他走後,我雖然知道他會交待蔚藻堂屋裏人不要上後院來,卻也無意多留,只背靠水缸發了一回呆,便輕手輕腳走過去開了月牙門。
出門帶上,我又不禁將頭抵着冰涼門扇上的扣邊低嘆一聲,這才拖着沉重步伐緩緩走出內供里牆:
我其實並不記得回去路怎樣走,只知道是從蒼震門過來的。
tobeornottobe,that’saquestion。
下午的太陽依然烈烈的,我一走出內供里牆暗影,便不由自主將手遮眼上眨了一眨,因是低着頭看路,很自然看到地上一道斜斜黑色短影,正壓在我的鞋尖。
我抬頭的瞬間忍不住戰慄了一下。
背着光立在我身前的四阿哥臉上那種淡漠到沒有溫度的神情和他寒冷漆黑的眸子,讓我全身的血液開始漸漸凝固,直至整個人都僵了,只餘下一點思維跳躍,可我已完全失去捕捉它的能力。
“剛才清點人數,延禧宮太監說待診處過來醫士好像少了一人,我就料到是你,除了你,還有誰能讓那起子醫士在你不在場的情況下還幫你隱瞞?你不知道未經許可在宮苑隨意進出是死罪?今日這事要不是我撞上,你還想不想保小命?”
我最怕四阿哥不說話,他一開口,反而事小,因收斂心神,先給他請了個安,方平和道:“奴婢謝四阿哥開恩。”
一個沉默落在我和他之間,然後他問:“你在裏面見到老十三了?”
“沒有。”我和十三阿哥說話聲音極輕,從頭到尾,院門又是拴好的,四阿哥總不見得有透視眼能看到一切吧?
“哼。沒有。那麼是誰告訴你這是什麼地方?”
“奴婢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話一出口,我便後悔了,這麼回答,四阿哥不會信的,我如果真不知這是什麼地方,剛才就應該對四阿哥第一個問題猶豫一下,錯就錯在我答得太快,分明已經知道十三阿哥會有可能在內,也認可了四阿哥的突兀問法。
然而他並沒有如我預期的那樣馬上拆穿我,我調整好呼吸,才去看他。
他的眼神無法透視,甫一接觸,我又是一陣冰雪徹骨,他的聲音帶着不容拒絕的冷然:“單單做一名醫女,還算不得你的保護傘,我要動你,隨時都可以,現在你能站在這裏,的確是我開恩。不過你最好牢牢記住,你是我的女人,沒有人可以碰我的女人,不管是誰。”
番外夫妻相性一百問-44小瑩子
1請問您的名字?
44:愛新覺羅"胤禛
瑩:年玉瑩
2請問年齡是?
44:28
瑩:身體15,心靈22
3性別是?
44:男
瑩:女
4請問您的性格是怎樣的?
44:(望天)…(思考)…。這個問題,過!
瑩:過!
5對方的性格是?
44:她什麼都好,就是不聽我的話
瑩:我對他的性格沒意見,他不要sm我就好了
44:什麼是sm?
瑩:往你最喜歡說的主子、奴才去想
44:(沉思ing)
(明珠:抖……翻紙找下一個問題)
6兩個人是什麼時候相遇的?在哪裏?
44:在我府里。她抱在我嫡福晉納拉氏的手上
瑩:……我沒話說
7對對方的第一印象?
44:我見過最漂亮的小女孩
瑩:(繼續失語)
8喜歡對方哪一點呢?
44:倔強的眼神,想要征服
瑩:打死也不說。
44:……
瑩:你敢打我?
44:看,就是這個眼神
9討厭對方哪一點?
44:沒有
瑩:……我也沒有
44:真的?
瑩:pardon?
44:……
10您覺得自己與對方相性好么?
44:很好
瑩:沒有比較過,不好說
44:你要在這裏確認一下嗎?
瑩:不好……不要……走開……
(明珠:雙手捂住眼睛……從指縫裏偷看……被4當頭一掌pia出門去……半個時辰后重新入場……)
11您怎麼稱呼對方?
44:你管得着嘛?
瑩:四阿哥
12您希望怎樣被對方稱呼?
44:隨便
瑩:(一聲嘆息)唉…
13如果以動物來做比喻,您覺得對方是?
44:長不大的小白狐
瑩:史前兇猛食肉動物,隨便那一科都可以
14如果要送禮物給對方,您會送?
44:天下
瑩:電風扇,他怕熱
15那麼您自己想要什麼禮物呢?
44:她
瑩:很多很多的愛,或者很多很多的錢
(明珠:………我也看過喜寶………)
16對對方有哪裏不滿嗎?一般是怎樣的事情?
44:她經常會不配合我做愛做的事
瑩:你等我發育完再說
17您的毛病是?
44:雖然知道女人是不能寵的,但偶爾會對她心軟
瑩:心地善良,樂於助人,但每次做好事必定沒有好下場
18對方的毛病是?
44:有時候犯傻,容易被人騙
瑩:他從一開始對我做的事就在我的底線之下
19對方做什麼樣的事情會讓您不快?
44:基本沒有,除了她自殺
瑩:……(欲言又止,臉紅)
(明珠:看到44眼神,自動轉下一個問題……)
20您做的什麼事情會讓對方不快?
44:……(笑)
瑩:……(轉頭)
(明珠:鼻血……)
21你們的關係到達何種程度了?
44:就是讓她做我的女人那種程度
瑩:我不是你的女人
44:好,我就讓你一次,我是你的男人
瑩:……
22兩個人初次約會是在哪裏?
44:什麼叫約會?
瑩:(很乾脆)沒有
44:有的,划船那次,你忘了?
瑩:哦…好像……是的…
(明珠:你就是不記得15歲之前的事情嘛…)
23那時候倆人的氣氛怎樣?
44:有點熱
瑩:……(裝深沉)
24那時進展到何種程度?
44:船上那種環境能夠做的都做了
瑩:高難度…
25經常去的約會地點?
44:怎麼還問這個,下一個!
瑩:(餓了,抓點心吃)
26您會為對方的生日做什麼樣的準備?
44:好好寵幸她一整晚
瑩:黃瓜,最粗的那種
44:(不解)我不喜歡吃黃瓜?
瑩:(咬牙笑)不是用來給你吃的…
(明珠:吐血……)
27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44:為什麼要告白?
瑩:(快要失控)想上就上的人都是敗類!
(明珠:……)
28您有多喜歡對方?
44:肯定比她喜歡我的程度多
瑩:將來的事將來再說
44:你什麼意思?
瑩:下一個問題!
(明珠:……黑線一百遍啊一百遍……)
29那麼,您愛對方么?
44:…(溫柔地看着瑩微笑)
瑩:……(努力作出不在乎模樣,但嘴角微微上翹)
(明珠:無聲勝有聲,今日是也……)
30對方說什麼會讓你覺得沒蓿?
44:疼…。
瑩:忍一下就好了…
(明珠:……爆冷……)
31如果覺得對方有變心的嫌疑,你會怎麼做?
44:有人死定了
瑩:阿彌陀佛
32可以原諒對方變心么?
44:我不會給她機會
瑩:………(有點痛苦地開始思索,但是不承認痛苦)
33如果約會時對方遲到一小時以上怎辦?
44:不可能
瑩:邊吃邊等
34您最喜歡對方身體的哪一部分?
44:咬我咬得很緊的那一部分
瑩:………
35對方性感的表情?
44:明明害怕還強作鎮定的樣子
瑩:他生氣的時候,他越生氣我越爽
(明珠:激動……早知道你們兩個是絕配了…)
36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最讓你覺得心跳加速的時候?
44:每次她逸出第一聲呻吟的時候…
瑩:他的那裏貼上來的時候
(明珠:自己心跳開始加速……)
37您會向對方說謊么?您善於說謊么?
44:我說什麼都是為他好
瑩:切~
38做什麼事情的時候覺得最幸福?
44:任何只要一抬頭就可以看得到她的時候
瑩:吃
39曾經吵架么?
44:都是她跟我吵,我沒吵過
瑩:但每次哭的都是我
40都是些什麼吵架呢?
44:問她
瑩:我現在吵一個給你看看?
(明珠:不用了…。擦汗…)
41之後如何和好?
44:很容易的
(明珠:請說具體一點?)
瑩:(不耐煩)就是xxoo
42轉世后還希望做戀人么?
44:我只關心今生
瑩:一生何其長…。
(明珠:冷汗……)
43什麼時候會覺得自己被愛着?
44:…。半個時辰前的最後一點時間
瑩:下一個問題!
44您的愛情表現方式是?
44:佔有,完全的佔有
瑩:擁抱,接吻,撫摸,要不要進入ooxx無所謂
45什麼時候會讓您覺得『已經不愛我了』?
44:我會讓她知道她是愛我的
瑩:…好像沒有…。
46您覺得與對方相配的花是?
44:桂花
瑩:辣手摧花
47倆人之間有互相隱瞞的事情么?
44:無可奉告
瑩:這是一個博弈的問題,來,我畫圖你看
(明珠:咳咳,下一個問題是…)
48您的自卑感來源是?
44:自卑?
瑩:……
49倆人的關係是公開還是秘密的?
44:沒有特意公開
瑩:應該說是公開的秘密
(明珠:換句話說,大家心照不宣的……)
50您覺得與對方的愛是否能維持永久?
44:到我死為止…。即使她死在我之前……
瑩:呸呸,大吉大利
51您是攻方,還是受方?
44:什麼?
瑩:……(冷眼)要我幫你叫十三阿哥過來?
(明珠:我錯了……)
52為什麼會如此決定呢?
44:決定什麼?
瑩:明珠,你想死啊?
53您對現在的狀況滿意么?
44:哼
瑩:哼
(明珠:……)
54初次h的地點?
44:書房
瑩:……書房……
55當時的感覺?
44:超出想像
瑩:……(完全答不上來)
56當時對方的樣子?
44:一個學習的過程
瑩:……(——╬)
57初夜的早晨您的第一句話是?
44:白天做的,晚上送她回家,不算初夜
瑩:…(徹底棄權)
58每星期h的次數?
44:一天幾次也有,幾天一次也有
瑩:他想要的時候…就隨時…
59覺得最理想的情況下,每周幾次?
44:不管幾次都很理想
瑩:他想要的時候…就隨時…
(明珠:……這裏有復讀機嗎……)
60那麼,是怎樣的h呢?
44:一般我會比較控制自己,但她在床上不大好控制…
瑩:無限接近於qj,偶爾會有快感…
44:只是偶爾?
瑩:你壞蛋…。
61自己最敏感的地方?
44:……
瑩:太多了,分不清
62對方最敏感的地方?
44:很多(笑)
瑩:你還問!煩不煩?
63用一句話形容h時的對方?
44:欲拒還迎
瑩:金槍不倒
64坦白的說,您喜歡h么?
44:廢話
瑩:討厭…
44:(瞪)
瑩:……我說問問題的人討厭…
65一般情況下h的場所?
44:只要做好保安工作,很多地方都合適
瑩:他負責,不用我操心
66您想嘗試的h地點?
44:沒想過,地點也是問題嗎?
瑩:他沒問題,我的問題就不是問題
67沖澡是在h前還是h后?
44:你是提醒我可以一邊沖澡一邊做?
瑩:設計問題的人,我端你大爺!
(明珠:……我不想再說什麼了……)
68h時有什麼約定么?
44:基本兩個人都不說話
瑩:誰說的?
44:唔,對了,你好象說過…。
瑩:那是你逼人家說的!
69您與戀人以外的人發生過性關係么?
44:我15歲就有兒子了
瑩:(補充)那時候我4歲
70對於「如果得不到心的話即使只有身體也好」這個想法,您是持贊成態度,還是反對?
44:本來就身心都是我的,不存在得不到的問題
瑩:imakelove,justbecauseilove
71如果對方被強暴,您會怎麼做?
44:我叫他吃了自己的小jj!
瑩:有人敢強暴他嘛?哇啊哈哈哈啊哈哈
(明珠: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72您是在h前覺得不好意思?或是之後?
44:(困惑)為什麼要不好意思?
瑩:……光顧着掙扎、哭泣、抵抗高潮……沒有時間不好意思…
73如果好朋友對您說:「我很寂寞,所以只有今天晚上…」並且要求h,您會?
44:(想一想)你是暗示我跟男人?(勃然大怒)
瑩:(看好戲ing)
(明珠:打人不打臉……)
74您覺得自己很擅長h嗎?
44:(看着瑩不說話)
瑩:沒有機會發揮
75那對方呢?
44:每次做都要哭…
瑩:……他是很強啦…攻德無量的說…
76在h時希望對方說的話是?
44:沒什麼,聽她叫就會很爽了
瑩:腿分開點,我要射了…因為他一說這個,就代錶快結束了…
77h時喜歡看到的對方的樣子是?
44:嬌慵不勝的樣子
瑩:(閉目不語)
(明珠:抖…抖…)
78您覺得和戀人以外的人h也可以嗎?
44:問題重複…
瑩:再問這種問題,我揍你!
79您對sm有沒有興趣?
44:到底什麼是sm?
瑩:下一個問題!
80如果對方忽然不再索求您的身體了,您會?
44:她會主動求我不要索求…所以…
瑩:我會抓住一切可能機會跑路,然後被他按回去……然後…屢敗屢戰…
81您對強暴怎麼看?
44:我要女人還用強暴嘛?
瑩:你對我是……?
82h中最痛苦的事情是?
44:沒有,一直很爽
瑩:……痛的時候就真的很痛…不過…。
44:不過什麼?
瑩:不在痛苦中爆發,就在痛苦中滅亡…他爆發…我死去又活來…。
83至今最驚險刺激的h的地點是?
44:再下一次吧,可能
瑩:……驚險刺激?不要了吧?
84曾有受方主動要求h嗎?
44:受方?哦,女方是嘛?主動的還是不少的
瑩:哪有?
44:怎麼沒有?你老是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就是要“要”嘍
瑩:我竟然到現在還活着…真是一個挑戰…。
85那時攻方的表情?
44:我怎麼看得到自己?
瑩:我不看!
(明珠:你不看臉難道看下面……)
86攻方有過強暴的行為嗎?
44:你問我啊?跟你說了一百遍了,寵幸,那叫寵幸,你這個蠢貨,老是問蠢問題!
(明珠:不知道為什麼,被罵得很爽……)
瑩:白痴問題!
(明珠:不知道為什麼,爽的感覺沒有了……)
87當時受方的反應是?
44:…。(一邊想一邊笑)
瑩:(開始翻箱倒櫃找刀砍人)
88對您來說,「作為h對象」的理想像是?
44:她
瑩:(忙着找刀,沒回答問題)
89現在的對方符合您的理想嗎?
44:是
瑩:我在這方面沒有理想
(明珠:幻想也可以……)
瑩:你給我哥屋恩連讀!
90在h中有使用過小道具嗎?
44:太子有幾項新發明的小玩意兒,我準備用用看
瑩:你敢!
44:等我用了你就知道我敢不敢……
(明珠:女大王饒命!我只是個作筆記的,我什麼也沒說……)
91您的第一次發生在什麼時候?
44:你是問和她的?
(明珠:你的第一次。)
44:是…。(看瑩一眼)忘記了…。
瑩:(怒吼)不要再提第一次!
92那時的對象是現在的愛人嗎?
44:我第一次時候,她才4歲
瑩:……唉…。
(明珠:……淚……)
93您最喜歡被吻到哪裏呢?
44:只要是她的親親,我都喜歡
瑩:……(作認真思考狀,但始終不回答)
95h時最能取悅對方的事是?
44:像哄寶寶一樣哄她
瑩:某些時候掙扎似乎會讓他很高興
96h時您在想些什麼?
44/瑩:你說那時候還能想什麼?
97一晚h的次數是?
44:我會盡量看她能承受的程度
瑩:他是騙你的……
98h時,是自己脫衣服?還是需要幫忙?
44:自己來,她從來不幫我
瑩:他先脫我的,再脫他的,然後他穿他的,我穿我的,有時他也幫我穿…
99對您而言h是?
44:讓她記住她是我的女人
瑩:…衝動是魔鬼…
100對對方說一句話,會說什麼?
44:你是我的
瑩:走開……
(明珠:18歲以下少年兒童請退場)
第二十一章
——沒有人可以碰我的女人,不管是誰。
四阿哥走後,我朝着和他相反的方向的走,果然順利找到蒼震門,出了內廷,便認得往東牆下、上駟院之北的“他坦”路線,一程貼着牆角走,一程腦子裏面就在盤旋四阿哥這句話。
真的是莫名其妙的男人,我又不是你家養的小尼姑!就碰,就碰!
我怒氣沖沖回到待診處,堂屋竟然一個人也沒有,只聽後院裏人聲喳喳,猛地想起我出待診處時忘了把自己居處房門關好,莫要是我養在房裏的烏龜一家逃了吧?急忙拔腳往後院走。
人才繞出穿堂,忽的眼前一亮:
平日空蕩蕩的中等院落,此刻已經遍擺盆栽菊花,五色繽紛,千姿百態。
院裏擠滿觀菊的醫士,正不住指點,聽來名菊不下數十品,黃色的有“御帶飄香”、“二色瑪瑙”、“蜜西施”、“金紐絲”、“鶯乳黃”、“金芙蓉”等等;白色的有“白牡丹”、“銀盆菊”、“白剪絨”、“劈破玉”、“八仙菊”、“青心白”等等;紅色的有“狀元紅”、“醉楊妃”、“二喬”、“曉香紅”等等;紫色的有“紫霞觴”、“老僧衣”、“金絲菊”等等,不僅這些菊花可稱佳品,就連一應細瓷花盆亦非常可觀,有粉彩的,有青花的,有吉祥圖案的,有各色開光的,其色胭脂水、珊瑚釉、蘋果青、孔雀綠等等應有盡有,其形方圓不等,各盡其妙。
有眼快醫士見着我從人群後過來,忙招呼道:“年助理,快來看——這些御菊都是太子爺剛派人賞的,今兒宮裏在欽安殿大擺花糕宴,皇上娘娘還要在堆秀山御景亭登高賞景,咱們雖然福淺不能分澤,看看菊花隨喜一番也是妙哉!”
我選秀時住的延暉閣就在欽安殿後右方,與御景亭遙相對峙,日夜見得到的,他們說起來像是什麼了不得地方,我聽在耳里不過爾爾,先溜了一眼自己西面房間門戶平靜,才用平日在太醫院一貫的期期艾艾語調道:“同喜,同喜,但不知是太子爺府里哪位管事送來的?咱們也要謝謝人家。”
醫士想一想道:“我聽說是位戴大總管……”
我又問:“是不是團團一張圓臉兒,略胖,兩撇小鬍子,說話聲音細細的那位?”
“正是,正是。”醫士見我雖沒見到太子派過來的人,卻如此了解其外部特徵,眼裏不禁放射出仰慕的光芒。
我不再說什麼,負手踱到院落一角,佯作45度角仰望皎潔天空,心裏充滿了明媚的憂傷:
怪不得會碰到四阿哥了,根本就是他派戴鐸借太子的名義送花來,我一看這院子陳設就知道了,同中元節那晚滿院花燈擺放的章法差不多,只是這裏院子小一些罷了。
有什麼好歡喜的?
這些傻瓜醫士哪裏曉得四阿哥手段!
他就是這樣,先給你一點小恩小惠,然後不管你高不高興,他就找機會強暴你,懂嗎?強暴你!
你們就樂吧,反正今晚我是必要出宮,不在這兒睡的!
我又拖延片刻,眼見這幫紅光滿面的醫士竟然商議着要開起什麼賦詩會以謝聖恩御賜菊花,大感吃不消——等他們搞清楚菊花和黃瓜的關係再這麼激動也不遲嘛,因瞅個空子,仍舊繞出院子,上前頭正房值班去。
挪椅坐定沒多久,原先被延禧宮兩太監叫去搬菊花的一班人也回來,見我已經坐着,均感吃驚,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卻也沒人說什麼,又由後院人拉去賞菊了,我料定下午不會再有太監來叫人,不覺趴在桌上打起瞌睡。
迷迷糊糊間,忽然有人拉我袖管,拍我帽子,我咕噥着:“別鬧……”把頭換了個手肘枕着,忽然就想起這裏怎會有人對我動手動腳?一慌直起身來,先有一個清脆童聲入耳:“小瑩子!”
我偏頭定睛看處,卻是一名六、七歲的小阿哥,一雙神氣十足的黑白分明眼睛正直直瞪着我,這是我就算想不起十八阿哥,也認出他身後那名傻大個子太監毛會光了,因順勢下椅給十八阿哥請安見過。
來了位黃帶子阿哥可是大事,待診所值班行里年紀最大的御醫老頭收到消息,急忙領了一幫人出來,請十八阿哥南面居中上座,排了兩排一起給他跪下磕頭行禮,連累我又跪了一回。
十八阿哥雖然年幼,皇家派頭卻是一絲不減,很有氣勢地一擺手:“伊立!”
眾人起了,他又指一指我道:“你們且退下,我有話要問小瑩子,若有不明處自會召喚你們。”
我在一片詭異目光打量中苦笑一笑,走上十八阿哥身前,眾人這才喏喏退了。
室內靜下,十八阿哥凌空伸一隻右手給我:“下午在無逸齋練習射箭,我扭到手了,剛進宮便覺不適,聽說你在這兒,找你來替我揉揉。”
我左看右看,他這隻手挺完美啊,康熙那些未成年的皇子皇孫讀書所在“上書房”是暢春園無逸齋,平時不過晚上7點是不能下學的,今日過節,十八阿哥放課早也是有的,但怎麼只帶了一名低等太監就冒冒失失跑到這兒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無奈何既不能問毛會光,十八阿哥自己又不說,只好先開櫃取了瓶藥酒,沾在棉布上權且給他手腕盡心摩揉推擦。
十八阿哥仔細瞅着我的動作,等我快要收尾時,不期然冒出一句:“小瑩子,皇阿瑪說要把你賞給我了!”
我笑道:“皇上說什麼——”話到一半,反應過來,陡然停下,手腳發涼地瞠視着十八阿哥。
十八阿哥晃一晃小腦袋,笑眯眯地望着我,我小心翼翼道:“皇上說,‘要’把我賞給十八阿哥?”
我着重強調“要”字,是“要”,而不是“已經”,那麼就是另有蹊蹺了?
果然十八阿哥又道:“皇阿瑪說了,明年八月出塞圍獵我要是打到一隻大老虎,就把你賞給我!”
我已經陷入半傻狀態,又想了一想,方問:“十八阿哥不怕大老虎吃人?”
十八阿哥肉掌一揮,雄心萬丈道:“不怕!它敢咬我,我就咬它!”
我仔細端詳他一下,心道:你行嗎?換十阿哥上場差不多,人嘴大,有望一拚。你這小鬼就省省力氣吧。
十八阿哥見我不住看他,更加高興,順手扯下自己腰間一件金線黃香囊拋給我,我沒接穩,袋口略開,露出裏面數粒紅色橢圓形核果,辛香撲鼻,還沒問是什麼,十八阿哥已歡快道:“重陽節怎可不配茱萸囊,我賜你的!可以避災!”
茱萸?
我冷汗,貌似此物在耽美文中出現頻率頗高,常見者有“他咬住他挺立在胸膛上的茱萸”、“他俯身輕舔他已變得緋紅的茱萸”、“他蠻橫地將他胸前的茱萸納入口中,瘋狂的吸吮”等等,沒想到實見比想像的要大顆啊,這麼說,古代過重陽節人人都要把一袋這個…東西掛在腰上走來走去?
能想到賜我這玩意兒,十八阿哥真不愧是四阿哥的弟弟,無奈何,我只得作欣喜狀拜一拜:“奴婢謝十八阿哥恩典。”
十八阿哥眼一瞟:“你桌上紙盒裏盛的是什麼?”
我系了茱萸囊,雙手捧過紙盒:“這是北新橋‘一品香餑餑鋪’做的奶油花糕,也算別有風味,不過自然比不上宮裏御茶房作的奶油餑餑。十八阿哥要嘗嘗?”
十八阿哥不伸手,但他的眼睛出賣了他的心,小孩子哪有不饞嘴的,我連盒交給毛會光服侍,十八阿哥剛吃了一塊,門外忽有人風風火火掀簾而入,卻是一名八品首領太監,一見着十八阿哥,忙不迭道:“眼錯不見,就沒影兒啦,把奴才急壞啦!原來跑到這兒吃嘴來了!——‘裏頭’快開飯了,咱們走吧。”說著,狠狠瞪了毛會光一眼,毛會光一哆嗦脖子,我也看出這首領太監是奉命“教引”十八阿哥的,因就勢從毛會光手裏接過紙盒,笑道:“哥兒請吧。”
十八阿哥雖興味索然,卻也不好誤了時辰,由太監牽着出了門兒,臨出門還回頭瞅了一眼。
一時御醫老頭也帶着眾人出來行禮送他,我夾在人堆里坳出標準造型好容易送走這位小佛,這才忙着低頭將茱萸囊里的茱萸倒在桌上撥弄着細細研究。
有眼亮醫士看出我這香囊是御賜之物,湊過來不無羨慕道:“年助理,你的茱萸真是又大又紅,不同凡品吶。”
“撲!”我剛喝了一口茶,當時就猛噴出去。
幸虧四阿哥不在,否則這些在場醫士今日都得豎著進宮、橫着出宮了。
重陽節過去不久,康熙就離京去木蘭行圍,除了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和十二阿哥留京署任,其他成年阿哥們大都隨行,連各部主要官員也去了不少,僅太醫院八品以上官員就空了三分之二,這一去一回耗時二十餘日,我的日子更加好混,本來出診什麼一般輪不到我去,如今業務量大大縮水,還不就縮在待診處養膘唄,可惜我怎麼吃喝也不胖,無故浪費糧食罷咧。
到了十月,北京雖屬初冬,卻已十分寒冷,十月初一起宮裏各處就添設煤火,今年待診處額外添了一枱燈市口外南面“海山長”字號的“白爐子”,因其不僅色白形美,而且爐膛大,火力旺,散熱快,且沒有固定位置,搬出搬進悉定自便,故取暖驅寒,非常得力,又能寒谷生春,猶勝紅爐暖閣,大家均十分高興。
康熙帶大隊人馬返京后,下了第一場小雪,我畏寒,夾襖、夾中衣什麼早早的就穿上了身,終日像偎灶貓一樣跟着白爐子坐,連雪景也不去看。
我倒不擔心明年十八阿哥打老虎的事,他能打到老虎,除非那老虎是喝貓乳長大的。
只是我現在這個處境暫時看起來好像無害,可我始終忘不了四阿哥說的話,他說得不錯,做醫女並非是我的保護傘,在古代沒有什麼獨立女性,康熙朝初年最有名的宮女蘇麻喇姑一輩子沒有嫁人,為什麼?她出家了。
我這個人又貪吃又好色,絕對過不慣吃素念齋的日子,但萬一要是幾年都回不了現代,我真不敢想像我怎麼立足法。
沒可能做第二個大長今的,在太醫院待了這些日子,我很清楚我不是這塊料。
太醫院共設九科:大方脈、小方脈、傷寒科、婦人科、瘡科、針灸科、眼科、口齒科、正骨科。
診脈,我的底子太差,連寸口都找不準。
傷寒科,往往是發疹之症,哪怕院使出手,也有經過一段時間治療,病情反見加重之事,倒也不一定是院使不行,傷寒最要調理忌口,不過能請得起御醫的哪個不是達官貴人,病患不聽醫囑是常有的,誰主治誰倒霉,誰不主治誰做替罪羔羊,典型吃力不討好。
婦人科嘛,本來適合我學,但難道我學會了技藝去給康熙的妃子們接生——也就是接生四阿哥的小弟弟小妹妹?甚至有朝一日要親手接生四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等人的兒子女兒?哦,no、no、no,it‘ssohorrible。
瘡科,太臟。
針灸科,練習時,但凡我一出針,方圓一里內除了慢慢爬動的烏龜,是見不到活物的,沒有人給我做實驗品,光看書,我又怎麼可能掌握要領。
眼科,專科醫生姓朱的那位,簡直就是史上最大霉人,凡他出馬給康熙看診一次,必被罵得頭暈轉向的回來,奇怪的是康熙也不辭退他,說不定罵他罵得很爽,但如此一來,又有誰敢在老朱手下做事呢?老朱專業本事不見長,心理變態是肯定的。
口齒科,其實是最暴力的一科,碰到拔牙,什麼榔頭、鎚子、鑿子全要用到,不要看那些滿洲大老爺們,要叫他們張嘴動他們的牙齒,真正恐怖的一塌糊塗,草本麻醉效力又跟不上,那鬼哭狼嚎的叫一個銷魂。
剩下正骨科,我肯給人家摸骨,也沒人肯給我摸。
所以算來算去,我哪一科也擠不進去,只好做待診處一花瓶,沒事就合眼假寐、頭如點蒜,也稱得上一景了,可嘆世人笑我瞌睡蟲,我笑世人不懂經:沒準我睡着睡着有天一眼睜開就回到現代了呢?那不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
然而這日雖下起小雪,待診處的人卻是多有差事,絡繹幾乎出清,只留我和數名來領方子配藥的御藥房“蘇拉醫生”對點存葯,忽來了一名太監急喚人去練武房,說甚麼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在御前比武受了誤傷。
“蘇拉醫生”不過是宮中的差役,聽說要面聖,一個個舌頭也腫了,腿也抖了,哪敢應半聲。
我雖然亦無品級,總比他們強些,至少看上去也是一名知識分子,太監只求交差,催得又緊,因收拾一下,穿起斗篷提了藥箱便在桌上留了條子跟着他出去。
室外雪點縈空如霧轉,凝階似花積,好在風向不偏,我只將斗篷拉低一些遮住眉眼略擋一擋也就是了,太監自管撐着傘走在前頭,不住促我快行,走了一程功夫,到景雲門,守門禁軍驗了牌子放行,又往北朝太子的毓慶宮去。
我滿腹狐疑,卻也不好說什麼,埋頭跟他入了垂拱門,繞過中庭,進東南角練武房。
毓慶宮的練武房長約十間,寬三間,除靠南牆攔板隔出數個小室外,全部打通。
只要練武,必不能穿多,為這緣故,整間房裏已升起地火,四壁皆暖,我在門口邊就除去斗篷,輕跺腳抖去身上雪,見另一名七品內廷供奉太監出來接引,這才跟在其後屏息垂手入內。
康熙、太子、大阿哥、四阿哥、清朝f4有三個在、連十八阿哥也到了,不知為何,卻不見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
因我身着不入流的五蟒四爪袍、黃鸝補服,連縷花金頂也沒戴,只得遠開二十步就依序拜跪行禮見過。
“小瑩子這麼快就做到太醫院第一人了?怎麼就你一個來?”太子有意大聲問話,我好不尷尬,還不都是被你丫害的,問我?
我到現在還沒弄清狀況,口中先“口庶”、“口庶”胡亂混着,再想不到應對,不由冒汗。
正好十八阿哥看清是我,笑得合不攏嘴,在康熙膝下連連招手:“小瑩子,你過來!”
康熙一笑,令我起了上前說話,我忙翻起袖子,十八阿哥又甩開太監,下座過來拉我。
我受寵若驚,忙目不斜視地迎上,忽然前後左右起了一陣騷動,在場伺候的太監宮女武師什麼的全部側腰捂嘴抖肩偷笑,而一眾皇阿哥除了四阿哥略掌得住些,均不顧形象地大笑起來,十八阿哥更是戳指對着我肩后,兩眼一翻,几几笑得翻過身去。
我摸摸自己的頭,很圓很正常啊,並沒有什麼多出來的東西,這些人笑麻?笑麻?
康熙正面看見我動作,手指微抬,繞了一圈,示意我回頭看,我哪敢背對着皇帝,擰脖子轉頭向後一瞧,原是十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剛剛從南牆小室走出。
只見十四阿哥鼓着河豚嘴,頭上扣了一頂帽子,帽下露出半截斜纏白繃帶,很得美利堅黑人說唱歌手最愛的那種疑似頭部被炸傷的帽子款型之精髓。
而走在他身後的十三阿哥倒是沒戴帽子,只滿頭裹了一色白繃帶,可怕的是耳後打結處被活活扎了一個蝴蝶結形狀,不知道是木乃伊現形呢,還是扮hellokitty?
我受驚過度,反而沒有反應,僵着腿跟這兩位阿哥行了禮,他們一做點頭動作,惹得眾人又厥倒一場。
十八阿哥已被抱到康熙位上,直笑得癱在他懷裏,康熙揉着十八阿哥的頭,強板起臉朝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道:“朕罰你們兩個給對方包紮傷處,理應盡心而為,怎麼弄成這副德行?”
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分別只能看到對方造型,異口同聲道:“皇阿瑪,兒臣已盡心了!”
“胡說!要上了戰場也這麼著嗎?大阿哥,你看看你這兩個弟弟,氣死朕了!”康熙又罵又笑,實在看不下去,因擺手道,“小瑩子,去,給他們把繃帶解開!”
康熙一聲“小瑩子”叫得我暗爽不已,“口庶”一聲,揀離我最近的十四阿哥撲上去,以一招溫柔無影手摘了他的帽子,誰知他壓在帽下的繃帶根本沒有綁好,大多是胡亂塞在裏面,帽子一去,東一根西一條的白帶子便從他頭上飄掛下來,我隨手兜起其中幾道帶子打了一下,底部卻是結在頭上那一圈帶子裏,空自蕩來蕩去,就不掉下。
我抬眼看十四阿哥臉色,和周圍快笑瘋的一群人比起來,他還算鎮定自若,只是一對桃花眼瞪得我發毛:“你還玩?”
“不、不是我乾的——”我結巴着還沒說完,十四阿哥發一聲低吼,直接沖向左側十三阿哥去也。
十三阿哥早有準備,回手一揪自己腦門上繃帶,就要跟十四阿哥幹上,但他手一觸到那個蝴蝶結,馬上變了臉色,連拽幾下,許是扎得太緊,怎麼也拉不散,只拉歪了位置,正應了我的判斷: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hellokitty!
一時只見這邊廂十四阿哥滿頭雪白繃帶楊柳飄揚,那邊廂十三阿哥一隻碩大蝴蝶結東倒又西歪,偶滴神啊,眼看男版梅超風大戰hellokitty十三郎,任誰挺得住這刺激?
休說旁人,就他們兩個自己也是看着對方形容笑到手軟,雖糾在一處,又怎麼真打得起來,只一忽兒你上,一忽兒我下,在毯子上滾來滾去罷了。
我真正被這對活寶貝弄得神魂顛倒,何苦呢?何必呢?為了攻受之分非要一爭長短一分高下,這樣不好,不好。
康熙只笑得眼淚都迸出來,一迭聲叫着李德全:“拉開,拉開,快給朕拉開!”
李德全哪用叫,早領着幾個年輕內侍在兩位阿哥身邊轉悠了半天,苦於他們纏滾太深,實在無處下手,就連四阿哥和八阿哥分頭喝止都是無效,何況他呢?
因康熙讓我給他們解開繃帶,對我有命在先,我雖已抽筋到手軟腳軟,還是強提一口真氣,正一正頭上小帽,擠入人堆,跪在毯上,向兩位連體兄合什拜一拜道:“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請起罷。”
十四阿哥面上忽然一紅,手下一松,十三阿哥先推開他爬起,李德全覷空賠笑上來要拉十四阿哥,十四阿哥拉不下臉,身一側,不肯給他碰,我跪行一步,低聲道:“奴婢伺候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仍半跪着,聞言看了我一眼,什麼也沒說就略低一低過頭,任我施為。
十三阿哥給他頭上綁的一圈白帶子甚是結實,我費了不少力氣,剝得手指生疼,才找到接頭解開,把繁雜亂帶一起拿去,只見他腦門光溜溜的,並無傷痕,只有一塊指甲蓋大小的不顯眼淤青,看邊緣大概是兩人耍棍弄槍不妨磕在什麼硬物上弄的,這就是所謂御前受傷?真是下雨天在家打孩子——閑着沒事幹,平白累得我冒雪跑這一遭,還差點笑到內傷,豈有此理。
搞定十四阿哥,我膝蓋都麻了,起身時稍稍晃了一晃,十四阿哥體察入微,肩頭一動,要出手扶我,我正想讓,八阿哥卻伸手不露痕迹地把他帶過康熙主位那邊。
我再找十三阿哥,只見他站回四阿哥身邊,頭上業已清爽一片,正似笑非笑地斜睨着我。
我還能怎麼辦,選擇性失明唄,打量旁邊有空位,便默默挪腳蹭到人後去,剛動了幾步,十八阿哥忽叫住我:“小瑩子,你過來。”
這還有完沒完了,這小鬼怎麼這麼粘人啊,我沒辦法,又依他指示過去垂手站定,他指着我的補服道:“皇阿瑪,這是幾品的補服?為何兒臣在宮裏沒見人穿過?”
康熙笑道:“你沒跟湯師傅學過嗎?”
十八阿哥眨巴眼睛想了一想,奶聲奶氣背道:“一品仙鶴,二品錦雞,三品孔雀,四品雪雁,五品白鷳,六品鸕鶿,七品紫鴛鴦,八品鵪鶉,九品練雀……沒有了。”
康熙若有若無瞟我一眼,我忙笑道:“回十八阿哥,這件是黃鸝。”
“黃鸝?”十八阿哥下死勁盯着我的補服看。
我答道:“是黃鸝,杜工部詩曰‘兩隻黃鸝鳴翠恍邪尊厴杴嗵臁幕起俊!?
“怨不得十八阿哥不知道,”侍立康熙身邊的十阿哥大聲道,“黃鸝是從九品尚且算不到、未入流的穿戴,紫禁城裏頭真想找出兩個穿黃鸝的奴才還找不到哩,也就眼前這個了。”說著,他嘿嘿笑起來,一張大嘴直咧到了耳朵下。
周圍太監中有隨之低笑聲應和,的確如此,就能在這練武房裏服侍的太監,最次也在七品以上,當然不把我放在眼裏。
一直暗察康熙臉色的李德全抬起頭來慢慢掃視一圈,眾人肅然噤聲。
康熙淡淡道:“孫之鼎。”
一名着水晶及白色明玻璃頂戴、穿八蟒五爪袍、白鷳補服的五品官應招從人群里走出:“奴才在。”
孫之鼎?不就是太醫院的院使大人,我上司嗎?
我立過一邊,偷眼看去,此君約摸四十歲上下,細眼長須,果然頗有清疏氣度,名家風範,只聽康熙又道:“太醫院名醫無數,但學貫中西者寥寥無幾,這次朕行獵途中你伴駕有功,朕就把小瑩子交給你作徒弟,她年紀雖小,卻通英吉利文,得過四阿哥指點,連三阿哥也在朕面前誇過她,不可小覷了。過陣子御藥房要進廣州十三行從海外輸送的大型人體精細解剖模型、化驗用顯微鏡、消毒用蒸汽發生器,及一些西洋成藥等,少不得還有洋人教習進宮,你是院使,必要跟他們打交道,小瑩子跟着你,自有派用場地方。”
孫之鼎連“口庶”了幾聲,康熙又道:“小瑩子,自今日起你就跟着孫院使行走,朕准你御前着常服,女裝即可,不必避諱。”
我見如此說,長鬆一口氣,忙行跪禮:“奴婢謝皇上恩典。”
康熙便不說話,李德全安排起駕,孫之鼎又謝了一回恩,領我退下。
我今天這個彩頭得的真是容易,沒想到十八阿哥不過七歲,在康熙面前居然很寵的樣子,但我在太醫院的一應事務一向由太子全權安排,如今康熙親自插手,不是擺了太子一道嗎?
又或者,康熙如此施為,本來就是做給太子看的?
孫大人派手下親隨送我回到待診所,其他值班御醫已有回崗,見了我,當面客氣,背後卻是私語不休,說什麼的都有,我心裏只冷笑一笑:就算太監來叫人去毓慶宮時你們都在,必定也會指到我名,裝糊塗是不錯,該來的也躲不過,我勒緊褲腰帶,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