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柔軟的心情
()花木蘭看了眼急匆匆跑出來的沐清一,便在首位做定,其他人也依次落座,沐清一看他們一副要開會的架勢,便又退回內帳。
花木蘭進來的時候,沐清一正躺在花木蘭床上翻滾:“你幹嘛跑到我床上!”
“軟榻太窄,不舒服!”沐清一繼續滾。
“下來!”花木蘭命令。
沐清一瞄了眼花木蘭,沒什麼異狀,除了臉色有些蒼白,乖乖從床上爬下來。
“你先出去,我要換件衣服。”
“我幫你換,順便檢查一下有沒有淋病。”沐清一笑嘻嘻的湊過來。
“不用,你出去!”花木蘭口氣依然平穩,可她還是聽出了有些氣虛,若平時她這樣說,花木蘭一定給她一個眼刀,或者乾脆提了領子把人丟出去了。沐清一嘆了口氣,轉身走出去。
回來的時候花木蘭已經換好了衣服半躺在床上,看到她進來輕輕地說了聲:“謝謝!”她在床上撒了些特別的藥粉,是炎龍草的葉子磨成的,老頭說這種草是天下四大奇葯之一,極為難覓,他尋了幾十年才尋得一棵。聽說這種草渾身是寶,根莖花葉果任取一樣都是世所罕見的奇葯,並且藥性藥效各有不同,唯一的共同點是他們皆屬熱性。這葉子算來是炎龍草身上最不值錢的一樣了,當年老頭拿給她參研各種藥物藥性的樣品之一,不過,除去老頭那裏,這葯放任何地方也還都算得上珍奇品種。這種藥粉無須內服外敷,只要一點點催化,它便可自己發出熱量,人
只要躺在上面就行了。遠了說它可以治療帶‘寒’字頭的各種病症,尤其女子宮寒之症有奇效,近的說取暖應該是不成問題的。想必花木蘭已有所覺才會說出那謝謝二字。另外至於催化方法,不用我說想必大家也都猜到了!哈哈,那就不在此贅訴了。
沐清一第一次聽她說謝謝,卻絲毫也沒有高興的情緒,反而皺起眉走過去:“給!喝了,會舒服點。”
花木蘭接過那碗葯,沒說什麼,仰頭把葯喝光,還是和以前一樣乖的要命,給什麼喝什麼,一點也不怕苦。
“這種時候還去淋雨,你真是,就不能對自己好一點嗎?”沐清一收回葯碗,忍不住數落道。
“世間事,有些事是你想要去做,還有一些是不得不做的事。”花木蘭靜默了會,輕輕回應。
“那這件,是要做之事,還是不得不做之事?”
“都是!”花木蘭淡淡的笑,目光有些迷離“你可知從軍之初,我訓練努力,殺敵奮勇,更多是怕被識破身份,後來親眼看到柔然擾我邊城村落,屠光全村百姓,連老人嬰兒都未放過。曾一起訓練的兄弟拼盡最後一滴血砍下敵人頭顱。我縱無救天下蒼生於水火,解黎民百姓於倒懸之志。也不願看到倖存的人對着親人屍體聲嘶力竭哭喊,不願眼睜睜那些朝夕相處的兄弟倒在血泊里卻無能為力。我想要這些人都能好好活着,只要活着便好。如今這些將士隨我上陣殺敵,便是將命交在我的手中,我要對這些生命負責,我希望他們回到家鄉時都是活生生的,而不是一塊冰冷的軍牌……”
花木蘭語調始終輕緩,沐清一靜靜的聽着,彷彿又看到那個在夕陽下說著我從不想做英雄,想守護的只有那麼幾個人而已的花木蘭。是的,花木蘭也許不是心繫天下,肩擔正義所謂為國為民的英雄,但也正因這樣她才顯得真實,才讓人覺得她是個有溫度,可以觸摸到的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歷史書中方正冷硬又高不可攀的一個名字,而且誰能說她現在所做的事情不是英雄所為呢?
她的心好像是吞進口裏的青梅味雪糕,一點微微的酸,一點淡淡的澀,並且慢慢融化開來。
“花木蘭,我師父說過:行而有度,過剛易折,凡事……”
“你是在提醒我量力而行嗎?”花木蘭轉過頭看她。
“……”沐清一沒有回答,算是默認。
“我明白的,你放心,我不會讓自己輕易死去的,我還想回到家鄉,等你哪天來看我呢!”花木蘭輕笑,笑容清雅如淡筆勾描的水墨畫,有一種花開自落的從容,她漸漸移不開雙眼。
當初那個看着別人剜下自己的肉而面不改色的花木蘭會讓她覺得心疼,而現在這個用着迷離眼神輕吐心聲的花木蘭卻讓她覺得心動!
她看到的花木蘭有堅強果敢的一面,同時也有纖細敏感的一面,她也會脆弱,也會哀傷,偶爾賴皮,偶爾小心眼,只是她把這些隱藏得很好,外人只看到她的冷靜睿智。沐清一發現自己很高興能看到花木蘭不為人知的一面,即使那或許僅僅是因為,在這個軍營中自己是她唯一可以傾訴的對象,可她還是高興,對,高興!她喜歡這種被另眼相待的感覺,喜歡看到各種各樣的她,喜歡她對自己流露柔軟的一面,喜歡,喜歡到想要看到更多,喜歡不想離去,這也許便是花木蘭傷好后她也沒有離開的原因。
她不喜歡介入歷史,更沒有改變歷史的雄心壯志,是以對這些史上留名的大人物們,向來敬謝不敏,能閃就閃。可這樣的花木蘭讓她沒辦法就這樣拍拍屁股,瀟洒的揮一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之前她總是不太明,現在想來那些不經意的心疼,莫名的擔心,不時的挂念,那些柔軟的心情原來是就是喜歡。
沒錯,她是喜歡她的,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她想,她自己也說太不清,也許就是從那次共看夕陽的時候,也許早在幫她取箭的時候便已動心,或許更早之前……
她想起曲莫雲說的關於喜歡的定義,那時覺得這樣簡單的一語概之太過淺薄,不如小說里描寫的那般深刻,刻骨銘心的刻。但認真想想,喜歡一個人,也許只在不經意之間,具體表現其實就是會不由自主想起她,也許叫做牽挂更為貼切。當然要一日不見便相思成狂,的確還是有一定難度的。那不是一般人能達到的境界,據考證,凡修到此境界的勇者,其結果不是死了就是瘋了,驗屍報告均為心腦機能衰竭而亡。
枉她自稱看過言情小說無數,號稱理論經驗豐富,卻遲鈍得到現在才發現自己的心意。
其實這事說來也不能完全怪她,誰叫她短暫的前世朋友雖多,超友誼關係的朋友卻還真沒有,究其原因,一方面,二十郎當歲正是愛玩愛鬧的時節,另一方面此君性格太過爽朗活潑,以致更多人願意和她做朋友,而非戀人,這便導致她空有理論卻無經驗。而這情之一字呢,自古又是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的事,書中縱有千般精彩,萬般感動,也只是別人的故事,又豈是隨手拿來參考借鑒便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