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關係戶
()吹吹打打，一路上鞭炮齊鳴。
轎夫抬着花轎，喜氣洋洋。
在經過的路上，引得不少的相鄰出來觀看，婦人們手上捧着瓜子邊嗑邊笑着，好幾個小孩也難得不玩泥巴了，熱熱鬧鬧的開始跟着花轎追着跑……總之，那嗩吶所到之處，皆是一派喜氣洋洋。
歡笑的海洋啊……
可是，坐在花轎里的鐘乙卻就沒這麼好的精氣神了。
還記得。
剛才出嫁前，她那慈祥的嬸子，難得那麼深切的握着她的手，臨了都還不忘飽含深情的對她訴說：“鍾乙啊，以後，你可就是王二狗家裏的人了……進了王家的門，你這輩子生是王家的人，死也是王家的鬼……記得一定要先抓緊生幾個娃，萬萬要先幫這王家開枝散葉……”
那個時候。
鍾乙才徹底知道什麼是晴天霹靂，平地一聲雷，欲哭無淚的恨不得連抓耳撓腮都沒地方。
也就是那個時候，鍾乙從來沒有像那一刻這麼覺得自己是命運多舛，複雜……恨不得畸形的都他娘的要嚇死人了。
每每一想起，以後這輩子是對着二狗子那彪悍的模樣，她的就覺得以後的人生就真的是何其壯觀也！
她不想以貌取人，可是，也不能太貌了！
這樣下去，不行。
絕對不行！！
那轎夫每走一步哪是走向幸福的殿堂，分明就是走在她幼小的心靈之上，震顫的她都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內情的激動和凌亂。
……
說白了，此時的鐘乙，恨不得直接就插上一雙無邪的雞翅膀，能有多遠救飛多遙遠。
隨着，吹得嗩吶聲越來越響，路上的鄰人出來的也越來越多。
鍾乙覺得真的已經到了生死關頭了，如果要是現在再不開溜，後果那就真他姥姥的……壯觀悲壯了！
遺恨萬年！
又摸了摸懷裏的錢袋，裏面是她所有的家當，雖然只有六十文，但這也是她足足存了一年多才省下來的，仔仔細細的小心揣好。順手便把頭上的鳳冠也拆下來，小心的放在轎子一邊。
拍了拍自己心口，攢吸了一口氣。
“哎，呦~”轎子外穿出了一陣陣的哀嚎。
……
起初，媒婆本打算裝作沒聽見，只管讓轎夫抬轎。
可是，誰知道轎子裏哀嚎聲是一聲高過一聲，一聲比一聲凄厲，聽得她心裏都發毛。無可奈何，再三思量之下，媒婆也怕真的萬一在路上出了什麼事，倒時候她也不好交代。最終，無奈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示意轎夫停下來，走到轎子前看看新娘這是怎麼了。
因為是三伏天，轎夫門也不容易，見媒婆讓人停下來，便慌忙放下轎子找了個涼快點的樹蔭下，坐在石頭上能歇會兒就是一會兒。
拿着衣袖就開始扇，有的則抱着水壺就開始喝。
誰讓今天怎麼就這麼熱！
“姑娘，你這是咋啦？”媒婆撩開門帘問道。
“……難受……”鍾乙依舊遮着蓋頭，有氣無力的說著。
“難受？”
“肚子疼，頭暈……口渴……”
媒婆的臉色有點難看，這姑娘的事還真多！
“要不，你再忍忍，這不出一個時辰就要到王二狗家了。”
“哎，哎呦~”鍾乙顯然是沒有搭理媒婆的意思，只顧着執着的有氣無力，哼唧的只有進氣沒有出氣。
一聲比一聲有氣無力。
媒婆又看了看這大太陽曬的確實毒。尋思着，怕是人穿了喜服好幾層，又這麼厚還悶在轎子裏，恐怕**成是中暑了。
反覆的斟酌之後，還是拉着鍾乙的手把人從轎子裏領出來，準備讓鍾乙透透風。
可是。
誰料人剛從轎子裏出來，她正扭身找扇子給姑娘扇扇風，就這麼抬頭的功夫，剛才還病怏怏直哼唧的鐘乙，頃刻間就變得健步如飛！
只見，鍾乙一把順手就扯下手上的蓋頭，然後掉頭就跑，動作一氣呵成都不帶停頓的。
那小腿利索的速度都快趕上小野驢狂奔了。
……媒人，頓時傻了眼。
許久才算是反應過來，媽呀，新娘逃婚了！
“快，快，快，還傻愣着幹什麼？！追，追啊！！”
要不都說媒婆身經百戰了，從這麼衝擊的畫面中，愣是第一個火速反映過來。連蹦帶跳的指着一溜煙的鐘乙，臉紅脖子粗的一陣撕心裂肺的嗷嗷叫嚷。
等着轎夫反應過來，提腳狂奔去追，也早就晚到了二月八了。
顯然還是來遲了，人早就一溜煙不見了。
想想也是，轎夫只是負責追。
可是逃命中的鐘乙，那可是吃奶的勁兒都是上了，鞋都跑掉了都不挺，兩眼一抹黑的直往前沖，見小路就抄，見彎就拐……
三伏天的太陽毒啊！
跑了不知道多久，也不知道跑了多遠。
反正鍾乙已經漸漸地覺得自己，已經從清醒的認識到自己在用兩條腿，後來就變成了多條腿，然後是踏着七彩雲……
整個人，跟成了仙似的，飄飄的。
汗如雨飈~
然後，就是忽然腿一軟，整個人直接就載到在人家小麥地里。
眼一黑，緊接着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
還是那句話說得好，三伏天那是說變就變。剛才還是烈日連連，一朵黑壓壓說完烏雲飄來，天氣驟變。
這不，頓時，傾盆大雨，哪裏還有剛才半點的熱氣升騰。
豆大的雨滴打在泥地里，沒一會就成了一片泥濘。
已經跑昏了的鐘乙趴在地里，微微皺了皺眉。
……
不知道過了多久，被雨水這麼一衝，冰涼的氣息，似的鐘乙緩過了勁，許久才總算有了些意識，勉強細微的動了下手指，掙扎着才算是費力的睜開眼。
暴烈的雨水順着臉頰滑下，耳朵里、臉上、渾身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全部被雨水浸滿了。
幾乎有些被嗆得喘不過氣。
攢了許久，才算是深吸了口氣，咳嗽了好幾聲。
費力閉上眼，又緩了緩神，這才算是勉強顫顫巍巍的坐起身。
此時手上，身上早已經全都是泥巴，整個人看起來髒兮兮的，土黃土黃的。
一個人坐在雨里，淋着。
好半天才緩過勁。
因為雨水一直下着，這才勉強衝掉了臉上的污泥，才不至於讓鍾乙整個人像是從泥堆里走出來的。
雖然明知道是白用功，但是習慣性的鐘乙還是擰了擰裙角的水，鍾乙搖搖晃晃的站起身。
雨下得很大，幾乎看不清對面的究竟是個什麼樣子。
剛才一時情急也沒有看路，所以鍾乙現在也不能確定這裏究竟是什麼地方。
尋思着，她是不能回去了。
偏偏又覺得捨不得，忍不住回頭望了望身後的村子，其實鍾乙也不知道自己望的方向對不對。反正，都是看，意思意思。
“爹娘，女兒走了，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們二老放心。”鍾乙狠狠地用臟手摸了摸臉上的水，又連着看了好幾眼，低垂着頭這才算是離開，眼角含着也分不清楚是雨水還是隱隱的淚光。
……
因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所以連個躲雨的地方都沒有。
鍾乙長長地嘆了口氣，看着腳上跑得只剩下一隻布鞋，一時忍不住竟咧着嘴笑了笑。
索性渾身已經濕透了，也不在乎再濕些了。
鍾乙自然不是那種弱不禁風的世家小姐，身子板自認為也很是結實。
說實在的，鍾乙從小到大就沒有怎麼生過病，最多就是吃壞了肚子。之所以，剛才昏倒怕是被熱暈了，現在以清涼反而覺得好多了。
要不，人都說簡單就是福啊。
於是，走走停停，後來雨也漸漸停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總算在前方沒多遠看見零星的幾戶人家。
鍾乙濕嗒嗒的用袖子摸了摸眼，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一張累得有僵硬的臉，頓時笑開了花。撩起裙角就大步朝着那幾戶人家直奔而去。
有救了，這次有救了。
後來，還算走運，好歹有一戶好心人家，見鍾乙可憐，勉強收留了鍾乙在這裏暫住幾天。
鍾乙滿足的笑了。
要不，怎麼說世上還是好人多了。
雨停了之後，鍾乙也好好的看了看這裏到底是哪。
這才發現這裏其實離自己的村子沒有多遠，不過就是一天的路程罷了。只是她迷了方向，這才算明白過來自己倒了隔壁村。
後來，勉勉強強算是在那戶人家住了小半個月。
鍾乙勤快，小姑娘也知足，很讓人覺得喜歡，所以等到熟悉了之後，那家人還是很同情鍾乙的遭遇。索性，為了乾脆讓鍾乙徹底避過風頭，家裏的女人就托自己家男人給鍾乙在京城找了份工作。
聽說，工作不錯，還是在京城是家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
那戶人家，聽說平時里選下人更是優中選優，可湊巧因為勉強算是和管家能沾染點了親戚關係，再加上平日也也沒提過什麼請求，所以府上的管家斟酌再三，這才勉強收下了在廚房幫忙。
不過，雖然人家說了不要丫鬟，因為丫鬟一般都是從小抓起，府上只要一些在廚房打雜的婦人。
情非得已，鍾乙也就乾脆把頭髮直接盤了起來。
恰巧，因為長得壯實所以，雖然臉明顯看着小巧很多，但是總算不是很離譜。再加上穿得都是灰色的土布衣服，所以也沒有人懷疑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下人。
於是，緊接着的第二天，鍾乙就跟着漁船北上。
心頭忐忑的去了傳說中的京城大戶人家。
關於這份救命的工作……鍾乙其他的不知道，知道那家人家姓禾。因為勉強算是認識管家，所以，鍾乙從小到大也關係戶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