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利用
題記:作為記者的第一篇報道,李學鋒不得不求助當年自己的追求者金媛媛,儘管他知道這位高官的女兒對自己並沒有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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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李學鋒的母親李小花完小畢業后在縣城附近村子當了民辦老師,後來作為縣裏的宣講毛選標兵去了省城,孫繼全作為記者採訪了她。在省城期間,李小花病了,標兵團在各單位巡講沒時間照顧她,孫繼全就伸出了援手,一來二去倆人就到了一起,正準備談婚論嫁,河右日報內部開始“革命”。
孫繼全在採訪中剛正不阿,三篇報道就免掉了一個縣委書記,在單位更是腰桿硬,不願意與人交流,於是他被栽贓陷害投入監獄。李小花本來想跟省報記者一起了,就可以在省城生活,這個事情猶如晴天霹靂,她馬上與他劃清極限,但仍舊受到影響,回到縣城被清算回農村。也就是在這時候,李小花發現自己懷孕了,且孩子大了只能生下來,她生下李學鋒后告訴自己爹媽這孩子父親死了。后孫繼全平反,對李學鋒母親的絕情不能原諒,又不知道她已經有了孩子,再無來往。
李學鋒在姥爺柜子裏翻出的那本《世界記者採訪經典》,本就是孫繼全的,當年他被迫害,怕那幾本書有問題,悄悄把小箱子給了李小花,她以為是啥值錢的的東西,拿回老家來看就是書,一怒之下把寫有“孫繼全購於北京新華書店”的扉頁撕掉燒火了。
這是一個怎樣的巧合啊,又是怎樣的一個悲劇,在一切真相大白之前,李學鋒稱呼孫繼全為孫總,就像叫李甫為李總一樣。
五年後,李學鋒姥姥病逝,正在青山縣所在的臨江市出差的孫繼全便代表晚報班子去弔唁,尷尬碰到李小花,隨即起疑。
再一年,在自己女兒孫勝藍的確認下,孫繼全與李學鋒父子相認,代價是孫繼全被調離報社——在李學鋒完成了一個重大新聞採訪后,孫繼全為了自己的信仰也為了自己兒子,頂着壓力簽發了稿件。
畢竟血濃於水,此前孫繼全也有了一次“懷疑”,全憑直覺。就是在他河右大學“最後一課”后,提問題的時候李學鋒在最後一排,他也看不清楚,但出來看不遠處這個孩子站着看過來,不由就心裏一動。
當時他與新聞學院的院長寒暄着往外走,早已站在階梯教室門口的河右日報社總編室主任黃一鳴笑着迎上來:孫總,李總讓我過來接您,說黨委會等您回去再開。
點點頭,孫繼全跟院長握手告別,有幾個學生跟過來依依不捨,他擺擺手沒有再停留,徑直走向不遠處的一輛車,河右日報社車隊隊長仇普光已經拉開車門,站在一邊。
李學鋒跟着學生們走出教室,作為旁聽生,他沒有停留直接順着階梯教室的牆往前,期間站住看了一眼孫繼全。畢業論文通過,他要開始去找工作了,這一年的分配叫“雙向選擇”,說穿了就是自己去找,用人單位選擇。
臨上車,孫繼全回頭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李學鋒扭頭的側影,不知為何他就激靈了一下,心發慌,於是目光就沒再離開,直到李學鋒拐過階梯教室,他才醒過神來,莫名就輕輕嘆了一口氣才上車。
那次黨委會專題就是研究創辦一張都市類媒體系列問題的,包括刊號、報名、人員等等。河右日報社社長鬍添翼幾個月前去南方考察報業市場,他被當地一張都市類媒體鎮住了,那是一張創刊了才三年的報紙,已經有了過五十萬的發行量,其廣告收入已經是當地這家日報社年收入的一半還多,這都是一個內地報社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胡添翼回來后,責成孫繼全帶領一個考察班子專程去了一趟南方,就是圍繞這家都市類媒體做了調研,然後按要求給報社黨委會做了專題報告,最後拍板也辦一張都市類媒體。
這張報紙的刊號是“借殼還魂”,河右省原來有一家不死不活的報紙,就十多個人,於是就接收回來,留了三個年輕人,超過三十五歲的都安排到河右日報編輯部及印刷廠——用年輕人辦報,這是孫繼全考察后提出的第一個方案。這張紙命名為《河右晚報》,這是全國唯一用省名命名的報紙,算個噱頭。
就是在這次黨委會上,決定讓河右日報輿論監督部主任田禾擔任河右日報社長、周末部主任李甫擔任總編輯,然後由田禾與李甫決定從河右日報抽調人員成立河右晚報社編委會。
隨即談話,田禾與李甫到崗,組成晚報編委會,接着從河右日報編採人員中選了十多個人,開始發招聘廣告。
也就是說,河右晚報組成人員有兩部分,一部分是河右日報的正式員工,這些人來了就是擔任領導職務的,社長總編部門主任,畢竟沒有辦報經驗是絕對不行的。其實跟李學鋒一批進來的還有幾個是別家報紙精英跳槽,但他們跟李學鋒一樣,需要從頭再來的一部分。
培訓結束后並沒有分配具體部門,而是按照自己意願及編委會安排,三十六個人分成記者與編輯兩部分,李甫本來想讓李學鋒去當編輯,但李學鋒堅決要求的是記者崗位,李甫也就沒有堅持。
在這培訓過程中,李學鋒也了解到田禾與李甫都是筆名,叫了多年後,他們的本來名字河右日報社能叫上的真不多,也就管人事檔案與財務報銷的寥寥幾人。李學鋒在大學時期當校報編輯時候也用過一個筆名,鋒芒,於是就決定在河右晚報上繼續用下去。
有條不紊,河右晚報一天天走向創刊,創刊號的頭條“告讀者”也已經反覆修改,但整體稿件的分量李甫不太滿意。315中文網www.315zww.com
距離創刊號出版發行就剩三天,李甫把李學鋒叫到辦公室,同樣是扔過來煙不客套:“你想辦法聯繫一下衛生廳,風聞省城明年要搞幾個大的醫療改革,這個是走在全國前頭的,只是沒有確切的新聞來源,你是學醫的,去想想辦法吧。”
李學鋒馬上想起一個人,但有些不好意思自顧自搖了搖頭,李甫皺着眉頭問:你這搖頭是說自己采不來?
“不是不是,”李學鋒有些臉紅:李總,您放心,我去弄。
從李甫辦公室出來,李學鋒進了廁所點着根煙,想起李甫在入職培訓上的話語:我們是創業,不要把自己當什麼無冕之王,這是人家給的稱謂!只有長大了、變強壯了、舉足輕重了,人家才會把你當人物、當王。所以,現在出去採訪要把身子降低,要千方百計想辦法拿回重要新聞。你們給我記住——面子不值錢,稿子才值錢!
咬咬牙,李學鋒回到臨時辦公室,拿起電話斟酌再三還是給金媛媛打了傳呼:“免貴我姓李,李學鋒,請她回這個電話。”
金媛媛是李學鋒醫科大的同學,追過他兩年多的女同學,但他選擇了張文秀,為此金媛媛差點抑鬱。張文秀來自地市,父母都是當地醫院大夫,說起來家庭不錯,但跟金媛媛比還是有差距:龍脊市人,父親是省衛生廳副廳長,母親在外搞醫療器械銷售,前途、“錢”途都厲害,所以同學們給金媛媛起外號“金元寶”。
電話似乎轉瞬就響了,李學鋒伸手拿起話筒,但醞釀了幾遍的話卻又說不出來了。
金媛媛語氣平穩:“李學鋒吧,有事你說吧。你在哪兒呢?”
李學鋒“嗯”了聲仍舊語塞,金媛媛揣摩了下又問:“是找工作的事情嗎?需要你開口,我給我父親談談先去實習然後想辦法留下就行。”
突然覺着愧疚,大學裏的一幕幕回放在腦海,李學鋒略帶愧疚將要辦的事情複述了一遍。
金媛媛聽完后沉思了幾秒鐘:“你到報社工作了?我還以為你要去大點的醫院呢。這樣吧,我給我爸說下,你等我電話,問題不大。”
本科畢業后金媛媛保研仍在河右醫科大,聽她這麼說李學鋒連聲道謝,金媛媛淡淡說了句“你跟我需要這麼客氣嗎?”
李學鋒臉不由一紅:“嗯,不用。”而後語速加快:“這個要的急,能儘快聯繫上你爸最好”。
放下電話,李學鋒先去李甫辦公室彙報說稍晚才能聯繫到衛生廳領導,李甫很高興:“好好!你晚上加個班弄出來,我給你改!”
再扔過一根煙,李甫說其實想聯繫我跟田禾打個電話都行,但你們尤其是你需要鍛煉,理論上的東西是實踐多了才積累出來的。
李學鋒嘿嘿笑:李總,您這是說先有雞後有蛋。
“孺子可教,”李甫點着煙:你去採訪吧,我還得寫評論呢,編委會決定咱們報紙二版以後就是評論版,要有自己的聲音。
出來李甫辦公室,李學鋒看着時間一點點過去,如坐針氈,但他知道金媛媛是個言出必行的人,只能等待。
晚七點,傳呼終於響了:金女士說資料拿到了,請您回學校找她。
張文秀回老家了不會碰到,但去了學校碰到這個那個都得打招呼,太耽誤時間,李學鋒想了想回復傳呼台:我姓李,學習雷鋒的學鋒,就說要的比較急,請她拿到學校東門口。
金媛媛很快回復:東門口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