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入職

第三章 入職

題記:偶遇蓋子文,李學鋒與對方隔着桌子吃飯都覺着冰冷。見到李甫,這位河右晚報的第一任總編輯讓他覺着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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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了火車票,李學鋒看時間還早,就溜達到火車站旁邊的書店,着急回來也沒帶本書,七八個小時的旅途干坐着也麻煩。

儘管覺着自己肯定能被錄取,但得到確切消息自己成為記者,李學鋒內心的狂喜就按捺不住。自初一開始,李學鋒就是語文課代表,一直到高三,但他並沒去讀文科,也不是因為大家流行說“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而是考慮到畢業分配,他本想學醫出來賺錢多,能讓姥姥姥爺過上好點的日子,但沒想到分配是如此困難。

在河右醫學院,李學鋒在新生聯歡會上大出風頭,一曲“百鳥朝鳳”技驚四座,大一就成了校學生會文藝部的副部長,大二當上部長,大三競聘幾乎全票當選校學生會主席。畢業前李學鋒本來可以保研,但想到越來越老的姥爺仍舊要出去給人家“賣唱”,於心不忍,所以放棄了大好機會,選擇就業,但沒想到省城各大醫院臨床專業進人的最低標準都是研究生畢業。

去縣裏或者鄉鎮醫院還是留在省城打工?正在迷茫的時候,《河右日報》上刊登的招聘信息讓他看到光明:《河右晚報》將創刊,招賢納士,可以不是新聞學專業畢業,有文學功底即可……

除了嗩吶,李學鋒知道自己的寫作能力也不差,在醫學院時就是校報編輯,也是國內兩個大學生雜誌的特約撰稿人,最重要的是他在大學期間經常去河右大學旁聽中文及新聞學課程,再加上臨時惡補,他順利通過筆試面試,幸福來的並不是如此容易,多年來讀書不輟才是最根本的基石。

小學時期他從姥爺柜子裏翻出一個箱子,裏面有十多本書,其中有一本《世界記者採訪經典》,也就是讀完這本書,讓他愛上了語文愛上了讀書。尤其在醫學院讀書期間,他的課餘時間幾乎都在圖書館,大量閱讀已經成為習慣。

在這個縣城最大的新華書店,李學鋒選了一部歷史小說,付錢掏包時候發現,姥爺那塊布手巾裹着的一千元錢在包里塞着。心裏一熱,眼淚差點掉下來,大學暑假裏他替姥爺出去跑過紅白喜事,一個台班子十多人,一場基本都是給五六百,每個人一天也就三五十塊的賺頭。

從書店出來,還有一個多小時才開車,頭天晚上沒吃,半早晨吃了煎餅,這會肚子開始咕咕叫,李學鋒猶豫了下還是進了火車站旁的一個“老孫家漿水面”館子。

這個漿水面是青山縣特色小吃,一般都是用野菜發酵做主要原料,先是把土豆丁、豆腐丁、胡蘿蔔丁加紅辣椒、蒜瓣炒至半熟,再把酸菜加湯放入,待沸騰再用澱粉勾芡成鹵。面是手擀麵,薄且勁道,下鍋打滾就撈出,澆上漿水鹵,色香味俱全,湯湯水水的很是可口。

火車站這家店在當地非常有名,從爺爺輩上的挑擔子到父親輩的小攤子再到兒子輩的門面房,“老孫家”已經成了品牌,有一年初中暑假李學鋒挖了幾十斤野薺菜就賣到這家。

買賣太好,按說這不是吃飯的點,但裏面仍舊坐的滿滿的,李學鋒等了幾分鐘才在最裏面的桌子邊坐下,這店裏就三張大圓桌,每桌圍一圈十多個板凳,因為只賣面不賣炒菜,所以都是吃完就走。

面端過來剛吃了兩口,李學鋒突然看到最前面那桌人紛紛站起來,隨即就看到一個皮膚白皙,長相斯文的人坐下,跟着他進來的兩個小夥子趕緊上前收拾桌子上碗筷。

本來嘈雜的飯店突然安靜了下來,好似熱水瞬間被潑在雪地里,熱氣都沒冒出來便結成冰疙瘩。第一桌就一個人坐,剩下兩桌擠得滿滿的人但都是低頭吃面,那個孫老闆忙不迭地跑出來走到那個中年人跟前,一邊擦桌子一邊滿臉堆笑:蓋總,您來了,老規矩吧。

面無表情點點頭,偌大的一個桌子面前,這個人並沒有顯得突兀,李學鋒覺着他身上有一股霸氣,迅速瀰漫到整個房間。

他是誰?

李學鋒低頭繼續吃面,餘光看到有人進來本來想坐那個桌子,但被隨“蓋總”進來的倆小夥子直接就撥拉到一邊,覺着有些過了,只是忍着,心裏的憤憤不平導致入口的面都沒了味道。

同樣一碗面,但端給“蓋總”的碗是白瓷的,跟自己及周圍人用的黑瓷碗一比,分外刺眼,還有一碟菜,也就是簡單的蘿蔔鹹菜,但看着很精緻。這個“蓋總”開始慢條斯理吃面,李學鋒把碗裏的湯喝完站起來就出來了。

他是誰?這個疑問很快得到解答,跟李學鋒一起出來的一個人很健談,這個人也是要坐火車,幾乎並肩走到火車站進站口,李學鋒忍不住就問了一句:剛才那個吃面的是誰?

你不是我們青山縣的人吧?

李學鋒有些詫異:是啊,我就是靠山鎮的。

那你怎麼能不認識“蓋青山”?他老家也是靠山鎮的。

呵呵,我這幾年一直在外地,“蓋”住“青山”縣?

對啊,縣裏領導見了人家都得彎腰駝背笑呵呵,別說吃一碗面了。

怎麼“蓋”?

怎麼“蓋”?拿錢蓋!拿人蓋!這可是咱青山縣首富,鐵礦煤礦廠礦都有,咳嗦一聲咱縣裏的經濟都要抖三抖。他弟弟手下養了幾十號保安,誰敢不服?

李學鋒想起老孫家的老闆稱呼他為蓋總,於是接了一句:他本來就姓蓋吧?90文學網www.90wxw.com

對啊,蓋子文蓋子武哥倆,一文一武,青山縣不知道的不多吧。

李學鋒突然想起昨晚,被圍着的工人說過這是蓋子文的廠子,不覺就倒吸一口涼氣,自己無意就捅了當地首富的馬蜂窩,但捅了就捅了,最後還不是“記者”我贏了。

這個健談的人還在唾沫四濺的說蓋子文的傳說,李學鋒所乘車次開始檢票,他打斷對方問了句:這個蓋子文有潔癖吧?

什麼癖?

李學鋒笑了笑:我該檢票了。祝您旅途愉快!

青山縣沒有始發車,也基本買不到座位,李學鋒上車后擠着推着在一個車廂挨着問人家什麼地方下車,最後居然找到一個很快到站的旅客,於是站到人家旁邊,一個小時左右人家下車他就坐下了。

拿出書店買的書翻看着,但總也集中不了注意力,腦海里一直浮現蓋子文斯文的模樣,還有那空蕩蕩的一個桌子就一個坐的霸氣,隨即看窗外,天逐漸黑透,間或有亮點閃過,也不知是村莊還是遠處低矮的星星。

天蒙蒙亮,李學鋒走出省城龍脊火車站,渾身上下都是火車上特有的悶臭味道,他想自己該找個地方洗個澡換身衣服,然後再開始自己全新的記者生涯。

剛站住,幾個女人圍上了:住店吧!洗澡吧!國營旅店!正規桑拿!

笑着擺手拒絕,用學了五年也學不會的蹩腳龍脊當地方言說:我就是龍脊的,回家呀。

只是家在哪裏啊?

囊中羞澀,沒找到工作前只能在學校宿舍對付,這屆畢業生都離校后,李學鋒一個師弟宿舍空着張床,於是就過去住了。

出了龍脊火車站廣場,李學鋒看了看傳呼上的時間,距離首班公交車還有一個小時,想打車太貴,隨即邁開步子朝學校方向走去。

學校澡堂只有下午晚上開,走得大汗淋漓的李學鋒把行李放下,到學校後面的城中村小浴室泡了澡睡了會,出來看錶十二點就簡單吃了口飯便坐上公交汽車。

在車上,李學鋒把傳呼上那條錄取通知讀了幾十遍,直到看到河右日報社采編大樓才放下下車。

不到下午一點,報社大院裏空蕩蕩的,李學鋒溜達了一圈,本想去附近看看租個房子,又怕誤點,想了想就進了采編大樓。

一位保安上前:“您找誰?請出示證件。”

李學鋒很自信地笑了笑:“您好,我來上班。河右晚報記者李學鋒!”

攔住他的保安沒有馬上放行,而是回頭詢問登記台後的那名保安:“河右晚報?”李學鋒有些尷尬,笑容仍舊在臉上:“我們報紙馬上創刊,今天接到通知來培訓!”

登記台里的保安接話說:“是,有這事,昨天交班有紀錄。你是第一位!上去吧,十二樓。”

繞道大廳後面電梯間,李學鋒很快到了十二樓,嶄新的、偌大的電梯裏就他一個人。河右日報新聞采編大樓年初竣工,裝修了大半年,這是剛入駐不到一個月。

步出電梯,空蕩蕩的樓道,第一會議室門鎖着。左右無事的李學鋒開始挨着辦公室看門上的標牌:社會新聞部、經濟新聞部、要聞部、專特稿部……當走到寫着“總編輯”字樣的門口時,門突然開了,李學鋒嚇了一跳,不由“啊”了一聲。

屋裏走出一個鬍子拉碴滿頭亂髮的中年人:“啊什麼啊?你是幹啥的?”

李學鋒定了定神,腦海里浮現出愛因斯坦,忍着笑一臉正經:“我是晚報準備錄用的記者李學鋒,來接受培訓的。總編,您好!”

這位中年人手裏拎着條毛巾,聽李學鋒說完點點頭:“進來吧,我去洗把臉。總編啥總編,我叫李甫。”

看着李甫走進洗手間,李學鋒想了想就進了他辦公室,長沙發上有條亂雜雜卷在一起的毛毯,辦公桌後面的椅子上堆着幾本書,辦公桌前的椅子上搭着一條褲子,坐都沒處坐。

再看桌子上亂七八糟全是各種報紙,屋裏煙味熏人,辦公桌與茶几上的煙灰缸都是滿滿煙頭,很多根香煙似乎就是只抽了一兩口便摁了進去。

李學鋒將背着的包放到沙發背上,伸手先疊起了毛毯,汗臭味更是撲鼻,他皺了皺眉走到窗前打開窗戶,清新的空氣衝進來,半開的門咣當一聲就被吹上了,差點撞到要進門的李甫,李學鋒回頭再次“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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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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