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捉蟲）
()向開華回來那天剛好下着大雪，天氣特別冷，陳德剛一家子剛準備吃晚飯，陳梅出門去拿點兒東西，習慣性的往院門外望去，就見一人手裏拎着一包東西，在雪地里走着，頭髮衣服全都佈滿了雪，瞧着就跟個雪人似地。
陳梅眯了眯眼兒，仔細看，發現竟是自己丈夫，陳梅朝屋裏喊道：“爸，開華回來了。”說著也不管那鵝毛大雪，抬腳就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外頭跑。
“我還以為你要明天才回來呢。這雪這麼大，你不知道等雪停了再走啊。走，快進屋去暖和暖和。”
兩口子進屋來，周有淑早端了熱水出來，陳梅拿干毛巾把雪給拍落，再才拎了毛巾給丈夫擦臉。又將他的軍大衣給脫下來，再回屋去找了他以前的軍大衣出來。
“坐下吃飯，我們正好準備吃飯。”陳德剛說道。
“三姐夫好。”陳長征正正經經的叫了聲，陳長征還真是有些怕這個嚴肅的姐夫，雖然三姐夫比他也大不了幾歲，但陳長征在他面前心裏就發毛，也不敢耍滑頭。
向開華點了點頭，“什麼時候回來的？”
“就前幾天回來的，以後都不走了，年後就結婚。”陳長徵用最簡潔的話交代好。
向開華嗯了一聲，“回來也好，也能好好照顧爸媽。”
向薇穿了件紅色的襖子，頭上戴了頂媽媽縫製的棉帽子，小臉蛋兒紅撲撲的，一雙大眼睛滴溜溜的瞧着她爸爸，陳梅看着懷裏的孩子，“薇薇，那是爸爸，還記得爸爸不？”
向薇在陳梅懷裏蹦，伸出手要去她爸那兒，周有淑笑道：“喲，這娃兒還記得她爸爸呢，伸手要她爸爸抱。”
向開華抱着孩子，見孩子比兩個多月前大了不少，心裏也喜歡，吃飯時一直抱着孩子，不時低頭看看孩子。向薇在爸爸懷裏亂拱，有時又抬眼看看周圍。
眾人吃過飯，女人們在廚房收拾，男人們在一塊閑聊，向開華在家從來不說部隊上的事兒，人比較悶，所以這閑聊大多都是陳德剛父子在那兒扯。
向開華抱着女兒玩兒，向薇好玩兒，鑽在他的軍大衣里，只露出個小腦袋來，還沒長牙齒的小嘴咯咯笑着。
晚上夫妻倆商量着明天回去，向開華昨兒回來就先來岳父家裏接媳婦孩子，這眼瞧着要過年了，怎麼著也要帶着妻兒回家去！
向開華家和陳梅家離得不算太遠，坐汽車也就三個多鐘頭就到了，陳梅一接近向家就有些緊張，陳梅不安的看着丈夫，向開華一手抱着女兒，一手拍拍她的肩，“沒事兒，走。”
這麼大冷的天，向開慧一張臉都凍得發紅了，還在院子裏瘋跑，嘴裏叫着。先開華一進院門，見四妹凍成這樣家裏人都沒叫她進去，寒濕的頭髮濕嗒嗒的貼着額頭，向開華臉色黑得像木炭。
向開慧雖是傻子，卻認得人，眼珠子瞧着眼前的人，歡歡喜喜的上來，“大哥，大哥回來了，大哥……”
裏面的人叫罵道：“成天瘋瘋癲癲的，你大哥哪裏回來。”
“大哥，我很乖的，大哥有沒有給開慧買糖吃？”
向開華下面兄弟妹妹幾個，但最疼愛的還是這個腦子有問題的四妹妹，向開華笑道：“開慧乖，大哥給開慧買了新衣裳，走，我們進屋去。”
向家一家子都坐在炕上，嘴裏還磕着瓜子兒，向開華帶着四妹進屋一見着這場景，氣得臉都綠了。
“啊，開華，你回來了。哎呀，我的兒啊，媽可是想死你了。”楊安賢一下子從炕上下來，套上鞋子就往大兒子這邊來，又瞪了一眼開慧，“你大哥來了，也不知道說一聲。”
開慧嘟嘟嘴，“我在外邊叫了，是你們不聽的。”
“哎呀，你個做死的，還來頂你老娘了，我……”
向開華眼神複雜的看了他媽一眼，對妻子道：“媽，讓陳梅領四妹去洗把臉，梳個頭，看成什麼樣子。”
陳梅巴不得離開婆母，拉着四妹，笑道：“媽。那我先領四妹去洗了。”
楊安賢拉著兒子是合不攏嘴，扭頭朝小兒媳婦道：“文靜，去給你大伯打盆熱水來。”
向開泰道：“媽，文靜這不是還懷着孩子么？”
向開華抬眼看了他小弟一眼，沒說話，抱着女兒自己去了廚房。
陳梅剛給四姑收拾好，見丈夫來了，笑道：“你咋過來了？”
“給孩子擦個臉，摸着都冷冰冰的。”
陳梅趕緊拎了帕子，掀開外邊罩着的小被子，給孩子擦臉，向薇被這幾下子就驚醒了，睜開圓溜溜的眼睛，小嘴巴砸了一下子。
“這就醒了。”陳梅笑着將帕子搭在架子上。
向開慧看着小嬰兒，“哇，是小娃娃”
向開華笑道：“這是你侄女，大哥的孩子。你是她四姑。”
向開慧拍着手，“哦，我是她四姑，她是我侄女。我是她四姑……”
向開華夫妻二人對視一眼，都不由笑了。
出了廚房，陳梅眼尖的發現原本炕上桌子上放着的瓜子兒都沒了，連地上的瓜子兒殼都一併不見了，陳梅心裏冷哼一聲，面上卻裝着什麼都不知道。
向家幾人這會兒才發現大哥竟然抱着個孩子，一時眾人臉色都很驚訝，楊安賢趕緊道：“啥時候生的？男孩還是女孩？”
向開華抱着女兒，對他媽道：“女兒，馬上就九個月了。”
楊安賢一聽是女兒，原本的熱臉也冷了，瞧都不瞧孫女兒一眼。向如柄面上淡淡的，沒說話。
幾個人還是原位坐着，沒有一絲要起來的意思，向開華心裏不爽，孩子還這麼小，若是凍着哪兒了可怎生是好。
楊安賢看了小兒子一眼，“你起來，讓你哥哥坐坐，暖暖身子。”絕口不提大兒媳。
向開泰不情願的起了身，自己蹬蹬蹬的上了去。
向開華將女兒放在炕上，正準備讓妻子來坐會兒，他個大男人站着也沒啥，楊安賢就安排道：“陳梅，你去廚房做中午飯，你弟媳婦懷着身子，這幾個月不能動。”
向開華看着他媽，“媽，陳梅才剛到，你讓她先歇一歇。要做飯，先讓二弟妹去做，待會兒陳梅去幫忙就是。”
楊安賢道：“去年過年時就分了家，你二弟搬出去了。”
見媽說得輕描淡寫，向開華是只覺得腦袋上的青筋直冒，這麼大的事兒竟然一個都沒通知他。向開華看着他爸，“爸，這麼大的事兒你們怎麼也不跟我商量商量。”
相如柄被兒子一問，有些下不來台，這家一直是他媽在當家，他能說什麼？
楊安賢瞧着大兒媳婦，“你還不快去，待會兒一家子還得吃飯。”
陳梅心裏雖是氣，還是去了廚房。
向開華心裏是氣得要命，但事實已經這麼久了，他也不能再說什麼不是。向開華壓下心裏的火氣兒，“那二弟他們現在住在哪兒？”
楊安賢道：“就村頭，李家隔壁。”
向開華看看手錶，打算吃了飯去看看二弟。又瞧着他媽，“媽，分家你分了些啥給二弟？”
楊安賢一拍桌子，“你這是在指責你媽？我給你二弟蓋了兩間房，分了他幾畝地，還對他不好啊？”
向開華頭疼，“媽，兒子不是那個意思，我就只是問問。”
楊安賢不幹了，一邊抹着眼淚，一邊數落她為了帶大他們六兄妹這些年吃了多少苦，何況老四還是個傻子。她這當媽的這些年有多辛苦，大兒子還來指責她云云。
向開華只覺得腦袋瓜都大了，他又不是不了解他媽，鬧起來是沒完沒了。
向如柄瞥了老伴兒一眼，“你就別哭了，這大過年的，多晦氣。兒子回來看你，你哭什麼哭？快別哭了，你看連孫女都在看你。”
文靜笑着看了嬰兒一眼，伸伸懶腰，摸了摸肚子，“媽，我先上去。”
楊安賢點點頭，囑咐道：“小心點，小心我孫子。”
向薇心裏也有些不舒服，想不到這個奶奶這麼“重男輕女”！還收拾她媽，還有那小叔兩口子，瞧着就是巧的，這個向家，比她想像的還要複雜，頭疼哦。
向開華看着他媽，原本他還想着若是媽問起孩子的事兒，他該怎麼說怎麼做才能讓孩子和妻子都獨善其身，可是現在看來，呵……他媽根本就不在意這個孩子，他也就沒必要再說其他什麼。女兒怎麼了？他向開華的女兒以後一樣出色！
楊安賢一直目送小兒媳上了，才收回眼光，笑道：“我找人看了，這胎準是個帶把的。”
向如柄尷尬得要死，心裏暗自責怪這老伴兒不給大兒子面子，可這個家他又做不了主。向如柄假裝咳了一聲，看着嬰兒，問道：“開華，孩子起了名字沒”
向開華點頭，“大名叫向薇。”
楊安賢這才扭過頭來瞧她孫女兒，撇了撇嘴，“結婚這麼多年，才得個女兒，若是剛結婚那會兒生，也能趕着多生兩個。陳梅也是，剛結婚那幾年怎就不給你生個兒子，現在也不過給你生了個女兒，真是氣人。”
向開華皺着眉頭，“媽，你就少說幾句，兒子女兒還不是一樣，都什麼年頭了，還搞舊社會重男輕女那套。”
楊安賢被他兒子給堵得慌，“開慧，快點出來，這死丫頭又去哪兒了，做死啊，一天到晚找不到人。”
向開華心裏氣急，“媽，開慧跟她嫂子在一起。開慧腦子雖然有問題，畢竟是您生的，罵這些幹啥。”
楊安賢氣呼呼的，“你現在大了，也不聽媽的話了，我說不起你。”說完就氣沖沖的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