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1985年新年一過，向家人開始籌備兒子的婚事兒，因着蘇婷自幼喪父喪母，是由二叔撫養長大，回家前陳長征徵求過蘇家人意見，只道完全看陳家意見，定了日子就發電報來告知一聲。
弟弟的婚事兒定在五月中旬，那時天氣剛剛好，蘇婷在陳家過完年就先返回南方老家待嫁，陳長征本想一路跟着去，被他媽給狠狠說了一頓，這才安心呆在家裏，修葺房屋，粉飾新房……一大堆的事兒還等着他們做呢。
向薇已經在學着自己走路了，每天被姥爺彎着身子抱着腰在地上小心走着，可把陳德剛給累的夠嗆，小向薇卻成天樂呵呵的，歡喜得不得了。
向薇的生日是五月二十七，剛好那時小舅舅和小舅母不過剛結婚十來天，向薇已經會喊人了，只是咬字不甚清楚。
五月二十七，陳梅給孩子換上新衣裳，陳家的本家親戚也來了不少，原本也是請了向家那邊的人，不過只來了向開忠一家還有個傻姑姑，其他兩個姑姑因為忙，沒能來。
向薇瞧着屋子裏的人，瞧了一圈兒都沒看見爸爸，向薇拉着媽媽的手，很不穩當的朝門外走，向薇看着院子，小手扶着牆壁，“爸爸……”
陳梅只覺得心裏堵得慌，看着女兒到處找她爸，心裏頭就發酸，開華自從回了部隊，就沒回家過一趟，快半年時間也只是寫過一封信回來，只是說部隊非常忙，等薇薇生日看能不能抽空回來。可是終究還是沒有回來……
這麼多年，夫妻兩個聚少離多，陳梅心裏不是沒有怨過，可是愛着這麼個人，他首先屬於國屬於人民，再才是她的丈夫，這一點，陳梅早就已經明白。只是今天，陳梅心頭只覺得委屈。
向薇心裏有些失望，她原想爸爸會回來，但是爸爸的身影並沒有出現。陳梅穩了穩心神，抱起女兒，親親她的小臉，“乖，進去和哥哥姐姐們玩兒。”
向薇搖搖頭，小手指着外邊，“爸爸……”意思是要等爸爸。
陳梅看着孩子期盼的眼神，只得有淚往肚子裏咽，“爸爸很忙，不能回來看薇薇，你看有媽媽在，還有好多人都來看薇薇了呢，這麼多人陪着薇薇，薇薇就先不要等爸爸了可好？等爸爸有了假期，就會回來看薇薇的。”陳梅說了這麼一通，也不管女兒聽不聽得懂，抱着她就進了屋去。
過了周歲的向薇每天最常說的就是問她爸爸什麼時候回來看她們。陳梅只覺得心裏頭苦得很，丈夫就跟消失了似地，壓根兒沒有隻言片語傳來，陳梅在沒有得到丈夫回應時一般是不會去駐地看他的，軍里紀律嚴，陳梅雖然思念丈夫，卻並不想讓丈夫難做，作為軍嫂，她知道她該怎麼做。
陳梅沒丈夫的消息，就給李歡寫信，希望能探聽到丈夫的消息，李歡回信說薇薇生日沒能前來很遺憾，給薇薇寄了些東西，又說她也對丈夫的行蹤搞不清楚，劉明俊最後一次寫信回來還是二個月前，說部隊很忙，讓她千萬別去找他云云。
陳梅看了李歡的信，心裏頭更是急，連李歡都不清楚的話，那他們看來還真是忙。
陳梅就這麼拖着一顆焦躁的心，慢慢等待着，希望哪日能收到丈夫的來信。弟媳婦蘇婷已經懷孕了，家裏有個孕婦要照顧，陳梅也只得先按捺下自己的心事兒，全心全意的照顧弟媳婦。
蘇婷懷孕的妊娠反應異常激烈，從七月份一直到將近十一月份才好些，肚子也已經顯懷，這幾個月蘇婷被肚子裏的孩子給折騰得夠嗆，是吃什麼吐什麼，雖是懷着孩子，人卻瘦了一大圈，卻越發顯得那肚子大了起來，向薇已經能走得很穩當，每天陪着她舅母說話，向薇這時候說話還是不甚明朗，有時候明明知道那個字該怎麼說，可那嘴巴就像不是自己的似地，表達不出來，只得干著急，向薇那模樣倒是讓家裏人笑得合不攏嘴。
向薇瞧着舅母的肚子不過五個多月，確像人家七八月的肚子，向薇想着舅母肚子裏的孩子有可能是對雙胞胎。這個時候的孩子已經能夠動了，向薇每天用小手摸着舅母的肚子，對着肚子裏的孩子說話，有時候去拿姥爺的書來，讓舅母念。因着薇薇小小的就這麼懂事兒，不像其他孩子那麼鬧騰，蘇婷特別疼愛這個孩子，有時候將她抱在懷裏，拿着小人書給她讀，被家裏老人家看見了，可是把薇薇給罵了一頓好的，薇薇以後就再也不敢再趴在小舅母懷裏，要聽故事就自己搬着小板凳在床前坐着。
將近一年時間裏，向開華都沒給家裏給過一封電報或者是寫過信，陳梅倒是常常和李歡聯繫，兩個女人都是這麼長時間沒看見過丈夫，有共同話題，不管是生活，工作還是情感問題，兩個女人都進行了深入交流，兩人的友誼可謂是突發猛進的增長。
1986年的腳步聲已經悄悄走進，而向開華仍然沒給家裏寫過一封信，陳梅的心裏壓抑着滿滿的心思，可是那些話她不敢對家裏人講，家裏人問起就只是說開華忙，不能回家，他一切都好，讓我們不要擔心。
陳梅和李歡兩個女人快被逼瘋了，那麼長的時間，沒有丈夫的隻言片語，兩個女人只能在來往的信件中訴說著痛苦，訴說著想念，她們都是軍嫂，她們能明白各自心裏的那份苦楚，兩人在信中都互相鼓勵，而孩子成了兩個女人信中最常見的話題，哪怕只是一件小事兒，也會拿來互相分享。
1986年的春節，向開華沒有回家，同年3月，蘇婷破腹產生下一對雙胞胎兒子；五月，女兒向薇兩周歲生日，向開華仍舊沒有回家……
陳梅自從去年丈夫離開，就開始寫日記，每天從不間斷，有她對丈夫的思念，有她對兩人以前生活的回憶，更多的是女兒向薇。她希望能將女兒的事兒記下來，等開華回來時，能夠翻着那些文字，想像着他們的女兒在日常生活中的景象……
日記本已經寫完了一大本，伸手拍拍有些酸疼的肩膀，陳梅看着女兒熟睡的臉，心裏暖暖的。
陳梅給丈夫又寫了一封信，信了這樣寫道：“……今天我上班回家，在村口就見着薇薇在路上等着我，這孩子，滿了兩歲像是一下子長大了不少，每天都會在固定的時間在村口等我回家。回到家，非常累，我剛脫了鞋子，薇薇就端了一盆熱水來讓我洗腳，我當時那心啊，幸福得就想哭，看着孩子因為人小力氣不夠，使勁兒憋着氣兒端來熱水，我心頭又是高興又是心疼，孩子這麼小就知道心疼人，我這當媽媽的心裏當然是高興的。開華，女兒也很想你，什麼時候，回來看看她可好？我知道你忙，我支持你的工作，我只是希望能讓孩子見見爸爸。這是孩子兩周歲生日的照片，另外一張是去年照的，抱歉去年我沒給你寄去，這次一塊寄過去。開華，看，咱們的孩子真是個惹人疼惜的小姑娘，長得也很漂亮……”
第二天一早，陳梅就給丈夫寄了信過去，不幻想丈夫能回信，只要他能夠看見女兒的照片，那就好！
陳梅沒想到的是，在八月的時候，丈夫居然回信了，信很簡短，字也很潦草，看着像是匆忙間寫下來的，說是謝謝陳梅，謝謝她理解支持他的工作，謝謝她將這個家照顧得這麼好，信的末尾讓陳梅儘快帶着孩子來京一趟，他想見見她們娘倆。
陳梅雖然不清楚丈夫為什麼這麼急切的要讓她們母女去京，陳梅還是很高興，這麼久沒見過丈夫，也不知丈夫過得好不好。
陳梅九月一號才開學，現在才八月初，陳梅還有時間。收到信的第二天，陳梅就帶着孩子滿心歡喜的去了北京……
八月的北京天氣很熱，陳梅出了火車站門，這次向開華沒有派人來接她們，索性陳梅還記得路，陳梅先去了李歡家裏，李歡今天還在家，見着陳梅來了，兩個女人都特別高興，手挽着手，拉着兩個孩子就去了駐地。
陳梅看着丈夫黑瘦的臉，心疼得要命，一見着丈夫的身影，那淚水就忍不住的往下掉。
向開華這麼久沒見過妻子，心裏當然是想的。向薇牽着媽媽的手，看着她爸爸，大叫一聲“爸爸……”就蹦蹦蹦的跑過去。
向開華一把抱着女兒，仔細看，走時還是個嬰兒，現在都能活蹦亂跳的叫爸爸了，向開華看向妻子，“辛苦你了。”
陳梅摸摸眼淚，“都老夫老妻了，還說什麼謝謝！”
“走，我們先進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