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砍樹
“duang…...duang…...duang”,大清早文柳被一陣砍柴的聲音吵醒，還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不明白究竟怎麼回事，因為農村老家很早就不燒柴了，天然氣和自來水早在2年前就村村通了，一陣納悶，急忙窸窸窣窣穿上衣服去看個究竟。
循着聲音的來源，好傢夥，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他爸文建軍正彎着腰揮着一把大斧頭朝着家後面那棵柳樹拚命砍，文柳連忙出言制止，“爸爸，你幹嘛呀，這棵柳樹是我15年前辛辛苦苦種的，不知道費了我多少心思，廢了咱家多少淘米水，好不容易活了，現在長了這麼大，你為啥砍它呀，你有氣沖我來，成不？”
他爸累得氣喘吁吁，馬上停下來，就地坐在柳樹下那塊青石板上，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誒……，柳柳呀，不是爸爸要出氣，你媽昨晚看手機短視頻，看到一條短視頻，說柳樹無子。你說這柳樹就因為是你種的我才砍，要是我種的我才不費那個勁呢。柳樹無子，那不說的就是你嗎，都怪爸爸給你取錯了名字，恰好呀你種了一棵柳樹，我看呀，我今天是非得把它砍掉，不然我那外孫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來報道呢！”
文柳此時此刻真的快被他爸氣暈了，“爸爸呀，你說你們能不能不要這麼迷信，柳樹無子？你確定它無子嗎？還有，媽看那種視頻，看一下，娛樂一下就可以了，一點科學依據都沒有，這怎麼可能是真的呢？你還跟着瞎起鬨，雙胞胎尚且命運不同，人的命運怎麼可能和樹聯接起來？”
文建軍被自己閨女說的啞口無言，再次嘆了口氣“誒……，沒有關係，好，那你說，你跟小為結婚都5年了，你明年都30了，再過幾年就是高齡產婦了你，孩子呢，你倒是抱給我看呀？還有，你能不能收收你的脾氣，別一吵架就往娘家跑，我跟你媽都是半截身子到黃土的人了，能讓我們少操點心，安安靜靜的享受一下生活嗎？”
文柳朝天翻了個白眼，“爸爸，我再跟你說一次，這次不是吵架不是吵架，是他媽非逼着我們去檢查，查了一遍又一遍，人醫生都說了好多遍了，沒問題沒問題，還給我們吃一些亂七八糟的偏方，說一定要給她懷個孫子，他們那個地方就是重男輕女難道你不知道嗎？我這不是被逼得沒有辦法了才回家的嘛，再說，我回家還是周為出的主意呢，他媽實在太不講道理了，我們也知道她急，我們也急呀，但是這種事情怎麼急得來呢？”
說起自己的那位奇葩婆婆蘇敏，文柳實在是無言以對。文柳看着他爸那把光亮的斧頭，心裏已經為那棵柳樹點了一根蠟，連忙拉着文建軍的手勸到“爸爸，所以咱可以把斧頭收起來了么？大清早的動這種兇器，多不吉利，再說，你看這柳樹樹腳的樹皮都快被你砍沒了，肯定也活不了了，是不？大清早的，這才5月份，你看看你，汗流浹背的，咱回家吃早飯吧，看在我的份上，暫且先放過這棵柳樹一馬，成不？”
說著連忙去搶了文建軍手上的斧頭。
文建軍是個膽大的人，不管是誰，只要跟他杠上，他就能懟上一懟，唯獨對他這個閨女無可奈何。沒辦法，背着手，先一步回家了。
文柳看着自己老爸那略微佝僂的背影，和後腦勺日漸增多的白髮，眼眶紅了，再看看身後的這顆傷痕纍纍的柳樹，腦子都是亂的。
其實這次回來，她沒有告訴她爸實話。回家之前不僅上演了一場婆媳大戰，連她跟周為都大吵了一架。
因為結婚5年，一直都懷不上孩子，她婆婆蘇敏已經對她這個外地媳婦有了很大的意見，起初周為還站在她這邊，但是，後來蘇敏居然連苦肉計都用上了，假裝高血壓犯了，裝頭暈，別問她為什麼知道，周為前腳去給他媽找葯倒水，他媽後腳就威脅她離婚，她當時意氣用事，想着當場揭穿他媽，結果被周為大吼：“她都這樣了，你能不能不要計較了，好歹她還是你婆婆呢！”
文柳沒有辦法，只想着彼此冷靜一下，於是就想着收拾行李，回一趟老家，結果他媽立刻跟周為添油加醋的說：“你看看你媳婦兒，就是說不得，說她一句，就趕忙回娘家，來回好幾天不說，車費都是1000多塊，你也不管管”。
周為火氣噌的一下就上來了，回到二人卧室，“文柳，你能別這麼幼稚嗎，都快30歲的人了，能不能被動不動就回家找媽媽”，文柳一聽，也是火冒三丈高，“你就是不相信我是嗎？你就只信你媽是嗎？我只是想回家，咱倆都冷靜一下”，周為看着她那張認真的臉，上揚的眉毛，紅紅的眼眶，輕抿的嘴唇，一下心軟了：“好，你回家冷靜冷靜，過一段時間消氣了就回來吧，我也好好勸勸媽”。
文柳頓時鬆了一口氣，道：“好，我們都冷靜一下。”之後，文柳就跟公司領導請了一個星期的假，本來文柳在公司就是一個無關痛癢的小角色，再加上平時對領導的態度都很好，工作也十分認真，領導當即就爽快的批了。文柳坐上了當天的火車（硬卧），到站轉了兩次公共汽車，才輾轉回到了老家。
話說父女二人回到家中，文柳他媽劉素芳已經將早飯擺在桌上了，熱騰騰的綠豆粥，燙手的玉米粑，還有一盤帶着紅彤彤的干辣椒的炒的酸豆角。
川江人都愛吃辣，看着記憶中的飯菜，聞着熟悉的香味，文柳感覺胃口大開，全然忘了之前的煩惱，抓起一個玉米粑就往嘴巴裏面塞，劉素芳笑着說：“想了吧？好久沒吃了哈？這次在家吃個夠，正好這個季節，早熟玉米剛剛出來，咱們家地里一大片，可以給做好多，這次你回家管夠哈，回江城的時候順便給小為帶點，他也愛吃這個？”
文柳皺着眉頭道：“媽…，你怎麼老是想着他，到底我是你親閨女，還是他是你親兒子”，劉素芳笑道：“這個醋你都吃呢？你們不都是我的孩子嗎？媽對他好，是希望他對你好……”，聽着劉素芳的話，文柳看着他媽泛黃的臉頰和眼角的細紋，再一次紅了眼眶，總覺得自己長大的速度跟不上父母衰老的速度，每一次回家，都感覺父母的頭髮更白了，皺紋更多了，回想自己的所作所為真的太不懂事了，總是讓他們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