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烏龜――
次日,是我家韓墨韓教授出差的第一天。沒了他的課堂忽然變得相當無聊,我稀里糊塗打發了這半天,便和阿花、麵包一道晃晃的去食堂打飯。回來的路上,麵包忽然問起我來:“採薇,今天下午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上晚自習?”
“不去。”我記得鳴鴻山莊的星星砂好像快熟了。
“可是,今晚有我們系的籃球賽哎,”阿花神秘地沖我眨眨眼,“薇妞你一定沒見過?我們系對計算機系,聽說神之部落的碧落也會去哦!還有我們上屆體育系的第一猛男……嘩!相當有看頭喲,你不是還練過什麼跆拳道的么,就一點也不好奇?”
“我對肌肉男無愛,”我悶悶地回她,“渣男更無愛。”
“喂,我們家莫小帥又怎麼惹你了?”姚花花大小姐不滿地站到我面前,“昨晚就看你懨懨的,你師父還問我們呢,說你怎麼突然跟星辰一起掉線了。”
我驚,寧大人他好敏銳的洞察力!連忙說:“我困了去睡了還不行嗎?”
“經常動不動通宵的人也會困?”阿花鄙夷翻了個白眼。
倒還是麵包關心我:“採薇,你該不會又跟莫止吵架了,他到底怎麼欺負你了?”
“沒什麼,”我搖搖頭,想想,又說,“對了,我最近會玩的少了,怎麼說也要為我家韓墨韓小帥開的課做點考前準備?所以要是寧學長找我有事,你們讓他直接給我打電話。”對於我反常的強勢,麵包和小燈有些不適應的面面相覷,但兩人注意力很快又轉移到今晚的籃球賽上去了,嘰嘰喳喳的討論起來,自然把我給曬了。
懶得湊這耳朵,我脖子一縮,晃晃悠悠的蹭在她倆身後。哪知剛走過化學那裏,忽然就覺得脊梁骨一陣毛毛的感覺,好想被什麼人盯住了一般!話說我小時候跟熊恩關係好,寒暑假自然也沒少在他家的武館裏廝混,熊家阿爹便也教過我幾手。他還誇我是女孩子裏面比較靈的,心細又難得性子實,是培養武感的好料子。
而所謂武感,就是對周圍環境的警覺性。加以訓練的話會比一般人要高些,能在第一時間裏發現別人在跟蹤你。於是猛扭頭,果然看到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刷拉一下閃進了花壇邊的月桂樹后。
喲,身手還怪敏捷的!
難得無聊,我沖那團黑影深情地笑了一笑,隨手一指不遠處情侶園的樹牆。驚訝的是,他居然看得懂,真箇一頭往那裏去了!頓時大悔:我那根本就是唬他的,誰要跟一個陌生人去那麼隱蔽的地方啊!唉,左右看看,只好跟阿花和麵包告別,硬着頭去了。
說起情侶園,是我們T大校園裏僅有的那麼點綠化工程,其關鍵性的亮點在於繞着人工湖邊上種的那一圈月桂樹,栽種在迷宮般交錯的小路兩旁,繞湖一周。聽學姐說,等到晚春花開的季節整個湖都籠罩在淡淡的桂花香里,夜靜林深,是情侶們飯後說悄悄話的好去處。
於是漸漸的,人工湖畔月桂迴廊就成了赫赫有名的“情侶”園。
順着月桂樹的樹牆往湖中心走,發現他正蹲在湖邊上發獃。頭髮很短,有些亂蓬蓬的支楞在腦袋上。察覺到我走近便猛地扭過頭,露出張清雋的臉和一雙黑得剔透的瞳來。模樣憨憨的,淺麥色的皮膚被午後的陽光鍍上了一層茸茸的金,我光看着他,就莫名想起了某種金毛的溫順的大型犬。因為它們也會用這樣安詳而澄澈的目光,靜靜地望着你,帶着真誠。
“為什麼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他說著,站了起來,“你應該就是401寢室里我唯一沒見過的那個保送生……顧採薇了?”見我點點頭,遞給他一個詢問的眼神,這個大男孩咧嘴一笑,“至於我嘛,你叫我獅子就好啦。”說完,還撓了撓頭。
獅子?!為什麼我完全沒聽過?
不過他顯然沒注意到我的詫異,自顧補充道:“我比你們大一屆,學體育的。”
交代到這份上便算是認識了?暗忖着,我順遂步入了正題:“獅子學長,我冒昧地多一句嘴,你剛剛…為什麼要跟蹤麵包和阿花呢?難道她們兩個小姑娘的罪過你?”而姐姐我,除了上課就是宅着連自習都不去圖書館,自問是沒什麼機會得罪他的。
“呃……怎麼能說得罪呢!她她們其實並沒有得罪過我,”不知是不是我問得太直接了,獅子說話有些舌頭打結,“是因為我,因為我……呃,有點想跟她們交個朋友嘿嘿……”
聽到這份上,我悟了。
丫原來是在追女孩子啊!卻不知這被追的是姚大小姐還是麵包那個乖乖女?摸着下巴,我嘿嘿笑:“獅子啊!追女孩子要大膽些,懂嗎?像你這樣,恐怕做了四年的掉靴鬼也找不到機會跟她表白,那是多麼滴可悲啊!,看上誰了,需不需要我幫你傳個小話,捎個小情書,遞點小便條,送點小花小巧克力什麼的呀?勞務費什麼的,你看着給……”
“啊?”獅子霍地抬頭,彷彿才反應過來,“我,我我我才不是這個意思……”我還沒明白過來這到底是什麼狀況,獅子同學那張臉已經噗地紅了半邊天,“我不是沒想過送她東西,可就是不知道她喜歡什麼,萬一送的正好是她討厭的,那不就……”
喲,居然還有男生不知道怎麼追女孩子的?
我樂了,正琢磨着要給他灌一碗純生的台言狗血呢,就聽我們身後的樹牆裏忽然傳出一聲暴喝:“蘇俊你這品行不良的流氓學長!!竟敢把本少的女朋友約到這種地方來?不要以為你有點本事就了不起!本少天也怕地也怕就是不怕你!”咦怎麼是他?他怎麼找過來的?!
閃神的功夫,我拍的那個肩的主人已經嘩啦啦一頭鑽進樹叢里沒影了。
我淚奔:獅子你說你沒事跑那麼快是去趕死啊!有沒有點紳士風度!還丟下我一個?如此這般的,姐姐我豈不實打實坐穩了“捉姦在床”的偷/情之名?可憐我滿腔紅娘熱血的為你出謀劃策、牽線搭橋……真是多情偏被無情負,獅子不懂好人心吶!
看到獅子腳底抹油也似,那團黑影立刻沖了出來,丫照面就對我劈頭蓋臉的一通好訓:“顧採薇你這傻妞!怎麼樣啊?沒事,他沒欺負你,沒強迫你做什麼?你這人怎麼就這麼笨呢,居然跟他那種男人跑到這種地方來,你是不是想讓星辰擔心死你啊?你個傻妞!哎哎哎,算算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有點女性安全意識好伐?”我滿頭黑線的看着他。
真是舊賬更添新仇,冤家路窄!
握拳,姐姐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笑得嬌花些:“爹,都是女兒不好讓您掛心了……”毫不意外的看到這人渾身一僵,這次第,怎一個爽字了得?見他一雙手依然死扳着我的肩膀不放,頭一揚,冷笑:“莫止,你還不放手,是想聽我叫么?”
“我靠!顧採薇!不要以為本少就是怕了你!”
他怒了,一把推開我。看丫梗着脖子,一副欲說還休的彆扭德性,我就明白他多半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的,卻又礙於面子哽咽在喉……嘖,真不爽脆!
於是涼涼地笑他:“喲,剛您那不會是賊喊捉賊?”
“你!”這隻明顯是心口不一的彆扭男跳了起來,像個被踩了尾巴的貓,“顧採薇!你才他媽賊喊捉賊!你這傻妞到底哪裏好啦?要主見沒主見,要膽量沒膽量!懦弱無能!被人欺負了就只會對着本少扔錢包,到底哪點配得上本少了?丫整就是一扶不起的阿斗,爛泥不上牆!本少怎麼可能喜歡你?個傻妞!我呸!有本事就宅在女生宿舍里種一輩子的蘑菇去!!”
他的話刺得我心裏一痛,不由失笑:不經歷過背叛,你會知道傷疤長的什麼樣子?沒有真誠的去相信過誰,你又怎會明白這世間還有一種情緒叫做“失望”?你以為所有人都像你一樣膽大無畏嗎?有些事,對我來說經歷一回足矣,我永遠也不想再碰一次。
如果做一個蘑菇就能讓我順理成章的避過去,我為什麼不接受呢?
抬起頭,平靜地看着莫止,我緩緩說:“因為這世上再沒有什麼值得我去相信了。不管是現實里和我處了十多年的青梅竹馬,還是網絡里答應我必將歸來的師徒情分……如果我早知道信任會被辜負,真誠會被背叛,那我情願我做一輩子的蘑菇,不要再與人接觸。”
“因為那樣,至少我還有我自己。”我定定看着面前的池塘。
午後的風,輕輕拂過水麵。
顧採薇所不注意的是,一旁的莫止忽然不生氣了,目光里慢慢生出了些些的歉意來,幽幽地看着身邊的姑娘。那目光里,有三分懊悔,更多的還是堅毅:“呵,你啊,”閉了閉眼,他失笑着搖搖頭,“誰說信任就一定會被辜負?你怎麼就知道下一個轉角等待着你的,就不是真誠?採薇,這世上不是沒有真誠,只是你還不曾遇到就已經放棄了去相信,這不公平。”
我輕笑:“不公平那也是我的事。”
“誰說是你的事了?”他一步上前,眉眼間儘是淺淺的笑,“你對我不公平,這就是我的事,”這壞人嘴裏說著話,那手居然還像模像樣地來摸我的頭,“對不起,是我來遲了。”喂喂,我說這夏末初秋……花前月下的,你我孤男寡女本來就曖昧不清的……那個那個您就不能給我注意點,別靠的這麼近好伐?你不嫌熱我還嫌熱啊喂……
“傻妞,你怎麼不說話?”他齜牙,“難道是看本少英俊的側臉看呆了?”
靈魂彷彿瞬間歸了位。
我一把推開他,喘着氣瞪眼:“莫止,你最好給我注意點……”
定定地看着我,他忽然撲哧一笑:“採薇,你還是像這樣張牙舞爪的可愛,成天悶悶的都不像是你了……”約莫是見我恍惚着出神,他忽而執起了我的手,很是王子的握到唇間,“小薇兒,許我你最後一次的信任,相信我必不相負。”
看他一雙含笑的眼,不知道為什麼,姐姐我心跳得好快。
呃,還有丫怎麼回事改口叫我小薇兒了?明明就肉麻得要死,怎麼聽起來這麼舒服呢啊喂!完了完了,姐姐我一定是台言看多了,深受毒害!入戲太深!窮搖聖母瑪麗蘇啊……快來救救我……為什麼我現在好想點頭呢?>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