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7 章 炎涼
許斐然晚上跟斐珩說了這個情況,斐珩抱着她輕輕道:“世態總有炎涼,而且,如論如何,那都是你舅舅,疼愛你不假,咱們先看着。”
第二天,許斐然如常和家人一起吃過早餐就去上班。
但她總覺得舅舅確實精神好了許多,難道真的是因為有那一條血脈尚存?
她隱約覺得,用不了多久,舅舅就會跟自己提這個妹妹。
甚至,還會有下一步安排。
但是,已經這樣,她也無所謂,該來的總會來。
到公司,她叫上陸宇,哥哥遺產的繼承她一手託付給陸宇處理。
許斐然問陸宇:“我哥哥的股權應該是均分給我舅舅和舅媽吧。”
陸宇點頭:“他沒有配偶沒有孩子,原則上就是歸父母。”
“我舅舅有個私生女,她應該沒繼承權吧。”
陸宇大吃一驚:“你確定有?奕然知道么?”
許斐然黯然:“哥哥知道。我們倆都是上兩個月才知道的。”
陸宇皺眉,作為律師,他看過更多的世態:“匪匪,如果是這樣,我有些擔心。”
許斐然點頭:“這個雜種今年19,據說昨天到了雲城,也跟舅舅聯繫上了,他還告訴我媽了。看來,是有些上心了。”
“匪匪,看看因為上市,能不能儘快讓趙董把股權全部給你。最壞,咱們也要保住你舅媽的一半。”陸宇很是凝重。
許斐然若有所思:“最壞保住舅媽的那一半加上我的,也比舅舅多。”
陸宇絲毫不覺得這個最壞就很有保障:“可是你舅舅的威信擺在那,其他股東肯定是會支持他的。匪匪,即使不能讓你舅舅答應把股權全部給你,咱們這次也要把投票權要到手。反正,這次也相當於重新股改。”
許斐然點頭,她是做了這個準備,但真的這麼跟舅舅對上,她還是很難受很難受。
她希望,一切都只是她的臆想。
希望舅舅壓根就沒有這個打算。
陸宇擰眉:“宇奕的股權你覺得他會怎麼處理?”
許斐然嘆了口氣:“宇奕他會爽快讓你轉給我的。這是哥哥自己創造的,他再念着他的女兒,他也沒不要臉到那個程度。”
陸宇看着許斐然,再看看一直心疼看着許斐然的斐珩,壓抑的微微嘆了口氣:“匪匪,不要難過,人之常情,人性如此。只要咱們自己守住了就行。”
許斐然點頭,眼眶卻潮濕:“明白。哥哥一開始也很難接受,還是我勸他只要舅舅斷了就算了。”說到這,許斐然心裏一痛,如果真的是那個雜種對哥哥下手,這算不算她也間接幫了敵人?許斐然不敢想像。
許斐然深吸一口氣:“改名的事儘快。”
陸宇點頭,大家都認為許斐然要改名是因為懷念哥哥,他和斐珩卻知道,除了懷念趙奕然,還有貼標籤的意思。
許斐然這是要告訴所有有貪念的人,這是她許斐然和哥哥趙奕然的公司,誰也別想染指,特別是那些不應該的人。
舅舅自從去見了鮑欣然後,接下來的一周每天都外出,有時候一呆就是一天。
他一直沒跟許斐然提任何私生女的事情,許斐然也當不知道。
但每天,許斐然回家都會詢問趙芝雅,她嚴厲的讓趙芝雅必須把她知道的任何關於私生女的事情以及和舅舅的言論都告訴她。
趙之德見過鮑欣然後回家確實忍不住和妹妹講起,覺得這個孩子懂事體貼,說要一直住在雲城陪伴他。說她已經大三了,成績不錯,辦了休學,要好好陪他一年。
他和趙芝雅說:“以前和這個女兒相處得少,現在也是時候培養培養感情了。”
趙芝雅忍着心裏的矛盾,默默的聽着。
她沒法反駁,但也沒法贊同。
她希望哥哥走出喪子的陰影,可是又深深的討厭婚外私生子。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倍的對嫂子好。可是一個痴獃的人,再好,又能做什麼呢?
許斐然一問,她就全部都告訴她了。
她也需要傾訴和分擔啊。
但每每看着許斐然冷厲的神色,她又會擔心。
她悄悄的問許學禮:“匪匪會不會鬧啊。”
許學禮看得很明白,他也知道許斐然的態度,他只能安撫妻子:“不會,匪匪是大人了,她只是有她的想法和行事方法而已。”
一周后,趙之德回到集團恢復工作。
陸宇趁機和他提德雅股權的事情。
舅舅聽過後黯然許久,回復:“全部轉給我吧,我剩下的也就是工作了。”
陸宇點頭稱是。然後問宇奕的股權。
舅舅輕輕道:“宇奕是你和奕然創辦的,就全部給匪匪吧,奕然最疼愛匪匪。”
陸宇點頭稱是,很快準備好文件讓趙之德簽署。
德雅的文件里,明確註明了所有股權屬於趙奕然遺產,由趙之德和高芊共同所有,趙之德替高芊代持。
舅舅對此並沒說什麼,提筆就簽了。
雖然名正言順,但許斐然心裏卻很不爽。
她認定,這是舅舅為她私生女鋪路的開始。
趙之德回公司后中午都在外面吃飯,許斐然故意試探過一次,中午要陪舅舅一起吃飯,趙之德怔了怔,說:“匪匪,舅舅約了人,改天跟你一起啊。”
許斐然看着貌似恢復得越來越快的舅舅,內心很是冰冷,但卻還是笑着點頭:“那行,明天再約您。”
舅舅慈愛的摸着她的頭點頭。
第二天,舅舅真的約許斐然一起午餐,理所當然叫上了斐珩,但沒有叫陸宇等其他人。
舅舅特意註明:“匪匪,我們三一起吃個飯,舅舅想跟你們說點事。”
許斐然點頭稱好,但心裏卻是冰冷而疼痛。
這麼迫不及待。
午餐去了德雅自己的餐廳,董事長有專屬的餐廳。
許斐然一天都很忙,舅舅過來找的她。
她看着舅舅,神色很是冷靜,起身合了電腦:“那走吧。”
舅舅看着許斐然有些冷淡的神色,問她:“是不是還在想事情?不着急,業務這麼多,一步一步來就行。”
許斐然看着他,頭髮眉毛依舊花白,但神色已經平靜。
趙芝雅說鮑欣然要給他染黑,他拒絕了。
這或許也是他保留着對哥哥的一絲愧疚吧。
許斐然點頭又搖頭:“慢慢來還是不好,我還是要加油。”
趙之德慈祥的看着她:“辛苦我們匪匪了。”
許斐然搖頭:“不辛苦。是我該做的。”
趙之德默默不再言語。
斐珩護着電梯,守候着他們的進出。
到了餐廳,舅舅吩咐:“匪匪你點吧。”
許斐然接過菜單隨便點了些菜。
舅舅揮手:“你們出去吧,菜好了敲門。”
服務員微笑點頭出去。
斐珩給舅舅和匪匪倒茶。
舅舅看着他把茶倒好坐定,突然長嘆一口氣:“匪匪,斐珩,舅舅想跟你們說件事。”
許斐然直愣愣看着他:“您說。”
舅舅看着許斐然的冷靜神態怔了怔:“匪匪,您別生氣,好好聽舅舅說完。舅舅年輕的時候做了件對不起你舅媽的事情。”
許斐然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舅舅似乎有些難堪:“你在外面有一個妹妹。”
許斐然閉緊嘴唇沒有說話。
“你這個妹妹,今年馬上就20了,之前一直在國外讀書。她一直跟她媽媽姓,以前,我真的是沒想過帶她回來的,但是,”
趙之德眼淚長流,他也豁出去了。
奕然不在了,雖然匪匪也是趙家的孩子,但欣然畢竟是他唯一的骨血了。
但是他也很清楚,如果不跟匪匪說清楚,欣然是不可能領回家的。如果匪匪反對,家裏估計就很難安寧。這孩子跟奕然一樣倔強。
許斐然冷靜的看着趙之德流淚。
他以前流淚她心疼,但這樣的流淚,她半點不心疼,還覺得諷刺噁心。
斐珩沒說話,這個時候不是他說話的時候,他只好起身給趙之德遞紙巾。
許斐然冷冷的看着趙之德流淚擦淚,然後冷冷道:“這個事情,上個月哥哥就知道了,我請人去查的。諾,這是調查的資料,從鮑月到鮑欣然。”許斐然點開郵件,把手機遞給趙之德。
趙之德震驚了,他獃獃看着她,怔怔接過了手機。
許斐然淡淡道:“哥哥很傷心,但我決定勸住他。因為從資料上看,你這兩年跟鮑月幾乎淡了,只要你不因為外面影響家裏,我勸他忍了。而且怕哥哥對你面露不滿,我還特意從寧城跑了回來。對,就是上次您和舅媽都覺得我奇怪不願意去家裏的那次。”
“我怕哥哥很傷心憤怒而對您做出什麼,所以我特意回來了。但我同樣也不想怎麼面對您,因為在我眼裏,您一直都是全天下最好的舅舅最好的男人,頂天立地的男人,肯定不會幹齷齪事情的男人。我覺得哥哥肯定也是這樣想的,所以,雖然我是回來勸哥哥的,但那會我也不太想多和您相處。”
“哥哥很愛您,他決定聽我的。只要您和舅媽好好的,我們家好好的,他都能忍的。”
許斐然悲傷的低低道。
趙之德愣住了,他從沒想過,他的這些私密往事,原來孩子們都知道。
奕然不僅知道,還忍了。匪匪不僅知道,還是她去查的,而且,她還勸住了奕然。
趙之德的心一陣劇痛。
許斐然冷靜的看着他:“舅舅,雖然我勸住了哥哥不追究。但我和哥哥是都不會接受這樣來歷的姑娘當妹妹的。這是對舅媽的侮辱,對我們的侮辱,對我們家的侮辱。”
“雖然哥哥不在了,但又如何。我還在啊。我能替哥哥擔起來。也能替舅媽擔起來。哥哥就是我,我就是哥哥。這個妹妹,您提都不用跟我提。”
許斐然說得斬釘截鐵。
趙之德愣怔在那,因為奕然他覺得很傷心很愧疚,但也因為奕然,他實在貪戀那份兒女繞膝的感覺。
趙之德的聲音顫抖而滄桑:“匪匪,你哥哥不在了,欣然也是舅舅的孩子,是你的妹妹,舅舅是希望,以後你們能互相依靠。”
“我不需要。雖然哥哥走了我確實很孤單,但我還有斐珩,還有爸爸媽媽,還有舅媽和您,我不需要外面的人,特別是背叛哥哥和舅媽的人。”許斐然倔強的看着趙之德。
趙之德語凝。他憂傷的看着許斐然。
許斐然硬着心腸和他對視。
良久,趙之德紅着眼睛哽咽着道:“匪匪,舅舅真的很難受。能不能請你接受妹妹?”
如果不考慮前情后因,一個白髮喪子老人要求領回他唯一的骨血,好像怎麼都合情合理。
可是,站在許斐然的立場,這個要求,怎麼都無法接受。
她的立場就是哥哥的立場啊。
許斐然定定看着舅舅:“您想怎麼領回?”
舅舅長嘆一口氣:“匪匪,這個家是你和奕然的,但是奕然不在了,讓妹妹一起吧。欣然學工商管理的,讓她一起幫你吧。”
“您的股權是要留給您女兒么?”許斐然直愣愣問道。
斐珩皺眉,但最終他還是沒說什麼。
舅舅看着她,心下暗嘆,他們家斐然真的就是個土匪性子,他目光柔和:“匪匪,家裏公司以後還是你掌管。欣然她只是協助你,如果合適,我就讓她留在集團,至於股權,匪匪,舅舅想重新管起公司。”
趙之德無限滄桑:“舅舅需要寄託,現在也只有工作了。”
“好,您繼續出馬。那以後呢,股權分給誰?”
趙之德遲疑了一下然後很是直接道:“舅舅不騙你,舅媽的她願意給誰舅舅肯定不干涉,舅舅的也會給你一部分,但你妹妹,她終究是舅舅的女兒,你哥哥不在了,你舅媽又成了那樣,是非恩怨誰還計較呢。匪匪,妹妹是一定會回來的。你就當疼舅舅吧。”
“如果哥哥在,您覺得哥哥會讓她進公司還給她股權么?”
“可是你哥哥已經不在了。”舅舅悲傷但卻堅持的看着她.
許斐然的眼淚奪眶而出。
是的,哥哥不在了,所以怎麼樣都可以是吧。
是非恩怨誰還計較?她計較!她替哥哥計較。
她差點脫口而出:那就讓德雅上不了市不值錢好了。
但她堪堪止住了,這是孩子氣的話,已經不適合此刻的她和舅舅了。
她怎麼可能捨得哥哥的心血就這麼荒廢呢?
而且,即使不上市,德雅也夠消耗的,她怎麼能不戰而敗就拱手讓人呢。
許斐然擦掉眼淚固執追問:“您打算給她多少?”
舅舅凝視着她:“匪匪,你覺得給多少合適?”
許斐然強忍着眼淚:“舅舅,我一直覺得您和爸爸一樣親,我也就不用跟您兜彎子。如果按我的心意,一毫我都不許給。可是,我知道您肯定不會這麼做。那咱們就一家人明算賬,你們三個人平分,舅媽和哥哥的肯定是全部給我的,至於您的,您願意給我還是給您的女兒,我左右不了您,反正我不是您生的。”
趙之德看着她,聽着她最後那一句氣話,長長的嘆了口氣:“匪匪,是不是需要舅舅寫下遺囑?”
許斐然倔強的看着他,點頭:“如果您非要她進來,那就寫吧。不然,如果未來某天奕斐又被改成欣然集團,我覺得哥哥會在夢裏罵我沒用的。”
許斐然之前小心翼翼從不提趙奕然,生怕家人傷心,但今天,確實不顧一切頻繁拿哥哥說事。
趙之德怔怔看着她,點頭:“好。舅舅寫。等下你就叫陸宇準備。不過,妹妹回來,你,”趙之德黯然嘆了口氣:“你多擔待。”
許斐然起身:“有您這個董事長爸爸在,是我需要她多擔待。斐珩你陪舅舅吃飯,我上樓找陸宇準備文件去了。”
說完,也不看斐珩和趙之德,抬步就朝門大步走去。
斐珩看着許斐然轉身灑落的淚水,很想追上去,但最終嘆了口氣,起身給舅舅重新倒了杯水:“舅舅,匪匪的脾氣您知道,她就是太看重家人。當初知道鮑欣然這事,面上她是好言勸着大舅哥,但私底下抱着我哭了好幾場。在她心裏,無論如何都不會允許人欺負大舅哥和舅媽的。舅舅,您多擔待。”
趙之德悲傷而憂愁的看着斐珩:“斐珩,是不是舅舅真的做錯了?”
斐珩嘆了口氣:“舅舅,這個無法說對錯。只是憑心站立場而已。”
斐珩這是轉着彎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趙之德聽懂了,他看着斐珩:“你幫舅舅勸勸匪匪,舅舅現在也就兩個女兒,不想再失去任何一個。”
斐珩腹謗不已,他蹙眉商量:“能不能緩一緩再讓鮑欣然進公司?她現在不還是學生么?”
萬一真是她對趙奕然下的手,至少,作為父親你不用那麼自責,而匪匪,也少天天被個憎惡的人噁心。
趙之德嘆了口氣:“欣然辦了停學,特意回來陪我一年。這一年,總不能荒着吧。”
斐珩詢問:“那您打算讓她進什麼部門?”
趙之德很想讓她跟許斐然一起學習,這麼多高手教着,多好的機會。
但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他也知道斐珩至少是可以心平氣和講話的,他決定和他好好說說,他也需要一個人好好說說:“我和這個女兒,一直相處非常少,她疼惜我回來,說想多陪陪我,說想做我的助理,多和我相處,我覺得確實還是需要多相處,就安排她跟着我吧。回頭,你得多多關照。”
斐珩不置可否:“這個您拿主意就行。”
您疼惜您的女兒,匪匪傷心成這樣您也改變不了主意,我拿自己疼惜的人的傷心去關照一個外人?
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