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邕州事變

狄青自然是不願意跟李常傑相見的，以免忍不住拔出劍來砍李常傑兩刀，於是距離邕州還有一百里距離的時候，狄青命人紮下了營帳，一邊休息，一邊派人與李常傑聯絡。

就在狄青心中猶豫的時候，徐德善又來了，狄青雖然對徐德善這早一天都不來的行為感到很無奈，但是徐德善畢竟是來了，狄青還等着徐德善能夠給自己帶來一個好消息呢。

狄青不知道徐德善早就探訪過儂智高了，他還以為徐德善真的是為了民族大義，才不顧危險，孤身一人深入敵營，去和敵軍將領談判的，這是這樣的一份精神，就能叫狄青佩服不已，更何況徐德善自己還回來了，至於能夠帶來什麼消息，狄青相信以徐德善的性格，若是沒有一個好消息，徐德善早就撒丫子跑路了，哪裏還會回來。

狄青又在大帳內見到了徐德善，這一次看見徐德善，徐德善的精神明顯道虛弱了許多，有點無精打採的樣子，狄青嚇了一跳，以為徐德善無功而返，急忙問道“徐德善，你可曾去到了邕州，儂智高怎麼說？”

徐德善白了狄青一眼道“我說你不是宋軍元帥嗎，這麼關心叛軍首領幹什麼？小心有人告你通敵叛變。”

狄青一愣，臉憋的通紅，徐德善突然拍了拍狄青的胸口道“你那麼嚴肅幹什麼，我開個玩笑的啦。”

狄青的臉變顏變色，然後狠狠的一巴掌打在徐德善的腦袋上，罵道“你這兔崽子，有事說事，瞎鬧什麼！虧我看你神色不佳，還要問候你一下呢，你倒好，敢調笑起我來了！”

徐德善摸摸腦袋道“我精神不好，還不是你的錯！”

狄青奇道“你精神不好，和我有什麼關係？”

徐德善道“還不是你在我屁股後面追的那麼緊，要不然，我哪裏用跑這麼快。”

狄青可算是知道徐德善當初在河北平叛之戰時候的戰績不虛了，就徐德善的這嘴，在自己面前尚且敢如此囂張，換成正賈昌朝明鎬面前，徐德善還不要反了天，要說那些計策不是徐德善想出來的，打死狄青也不相信。

狄青有拍了徐德善一巴掌，嚴肅道“少跟我貧嘴，你……可曾見過儂智高了？和他商談的怎麼樣？”

徐德善笑道“狄帥，我自然見過了儂智高，也和他有了商議，現在咱們有上中下三策，就是不知道狄帥要選哪一個了？”

狄青道“你先說來聽聽。”

徐德善道“咱們先說下策，這下策，便是就當我沒有出現過，你們三家各打各的，這樣的話，剿滅儂智高，交趾國搶劫回國，戰後狄帥功勞不減，當榮升樞密使也。”

徐德善把狄青說的臉上青一塊白一塊，道“你再說中策。”

徐德善道“這中策嘛，就要狄帥做出一些犧牲了，我與儂智高商定，等待明日狄帥攻城，儂智高少做抵抗，便退出邕州，狄帥只要叫交趾進城，自己在城外駐紮，等他們在城裏燒殺一番之後，半夜裏狄帥將外圍放出一道缺口，儂智高願率部殺回邕州城，拼着全軍覆沒，也要將這些殺害我廣西兄弟的交趾隊全部殺死。”

徐德善說著，看向狄青，而狄青的表情，更是沒有了顏色，徐德善這是在說計策嗎，這明明就是在羞辱，當面叫板狄青，想想看，面對入侵殺害我百姓父老的交趾，人家身為叛賊的儂智高都願意與交趾拚死一戰，卻叫狄青這個大將軍在一旁圍觀，這不是啪啪打狄青臉這是什麼。

狄青是在西北戰場征戰過的，狄青身為一個配軍，憑為什麼能夠在萬軍叢中脫穎而出，一路坐到樞密副使的位置上？除了狄青武功高強，膽色過人，謀略出眾之外，狄青更有一顆愛國愛民之心，是這一顆心支撐他奮勇殺敵，保衛國家，也正是這一顆心，叫趙禎新歡上了狄青。

愛國，這是狄青的優點，也是狄青與那些君子們最大的不同，狄青愛的是國，是民，是君，而那些君子，看上去高尚無比，可是實際上，他們既不愛國，也不愛民，他們愛的是自己的道。

這麼說可能有些矛盾，因為這些君子，以范仲淹，歐陽修，韓琦，富弼，賈昌朝等人為例，他們也愛民，他們也憂國，看上去他們是天下的標杆，但是這是因為他們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愛國愛民，他們才愛國愛民，他們愛國愛民，不是真正的為國家人民着想，而只是為了貫徹自己的儒家思想而已，當有一天他們的儒家思想已經開始損害國家人民利益，不符合時代發展的時候，他們仍然會堅守着自己的主意，打着愛國愛民的口號，和那些真正順應時代，違背儒家思想的愛國愛民的人不

死不休。

正是因為這樣，宋朝才有了文臣與武將之分，兩派之間的矛盾也無法調節，這是兩種階級的對立，也是兩種意識形態的紛爭，而狄青這樣一個純粹愛國的人，處處受到排擠也就在所難免了。

而現在，狄青被徐德善將了一軍之後，彷彿又回到了西北戰場，那個可以不用費心政治，只管簡單衝殺便好的年代，恨不得馬上就全軍出發，將這些殺人如麻的交趾人全部幹掉，狄青咬牙道“你說說，你的上策是什麼？”

徐德善看狄青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計策成了，慢條斯理的道“至於上策嘛，就需要狄帥冒一點風險了，只需要如此如此而已，不知道狄帥能不能為了廣西百姓，以身犯險，哪怕身敗名裂，被冤殺致死？”

狄青眼睛睜的巨大，看着眼前的這個小孩，狄青原本以為，他已經把徐德善放在了一個很重要的位置上，可是現在看來，他還是低估了徐德善，這個徐德善，簡直是膽大包天，就憑他剛才說的一番話，千刀萬剮都不為過，可是狄青不得不承認，徐德善的計劃，讓他心動了。

狄青有些感慨，原本他以為，自己前來廣西平叛，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哪怕知道了交趾國不幹好事，可是自己沒有辦法，也只能按照皇上命令形事，可是現在好了，半路上冒出來了一個徐德善，這小子倒是聰明，那些鬼主意一個接一個的，簡直能把其他人家的孩子逼瘋，但是就是有了這些選擇，自己反倒不知道該幹什麼好了，自己只是帶兵打仗的將領，又不是玩弄權謀的文臣，更何況徐德善給自己出的，可是一個驚駭世俗，哪怕什麼晏殊文彥博都想不出來的餿主意，你叫自己這一時之間，怎麼決定。

這時候，換作歷史上任何一人，恐怕都拒絕徐德善的建議了，可是偏偏這人是狄青，嫉惡如仇，愛民如子，再加上徐德善之前的激將之法，狄青鬼使神差之間，竟然點頭答應了下來，徐德善也不廢話，拱手告辭，悄然離去，大營中只剩下了狄青一個人苦苦思索。

狄青紮營第二日，狄青聚將升帳，將大小官員，包括副帥孫沔都召集了起來，宣佈此時將近邕州，為了防止儂智高棄城而逃，所以要將二十萬禁軍分為三部，第一部由狄青親自率領，作為前鋒，與交趾匯合，攻打邕州南城門，而孫沔率領一部，繞至邕州北門攻打，第三部由楊文廣率領，攻打邕州西門。

狄青的這個決定，得到了所有將領的支持，畢竟嘛，若是二十萬人作為一部，全部由狄青領導，做出什麼成績的話也是狄青的，可是現在分兵之後，功勞可就分開了，孫沔楊文廣帶隊做出什麼成績可就是自己的了，萬一儂智高棄城而逃，就被孫沔楊文廣抓住了呢，那麼這個最大的功勞可就沒有狄青的份了。

狄青的提議，既符合兵法，又符合道理，三名最高軍事主官一拍即合，一致通過，底下的各層低級軍官自然沒有什麼話說，之後狄青孫沔楊文廣三人各自挑選親信將領，又調整了一天之後，向邕州城進發。

一百里的路程，說近不近，說遠不遠，狄青率領十萬大軍主力部隊，率先來到了邕州城外，而孫沔和楊文廣的部隊，也達到了既定位置，不過他們二人手裏只有五萬人，攻城道話人顯得有些少，他們的任務是防止儂智高逃竄，所以紮營的位置稍微遠了一些，把守住緊要位置。

狄青率領的主力禁軍遠遠的看了看交趾國的大營，左右的轉了一圈，狄青下令，就和交趾國的大營相隔幾百米駐紮，而後派出了使者，向交趾國通報信息，約定明日兩軍共同進攻，拿下邕州城。

作為同行，李常傑早就聽聞過狄青的大名，這位大將軍可是在西北戰場擁有殺人之威名，若是沒有餘靖相邀，趙禎的聖旨，恐怕李常傑在聽到狄青的大名之後就已經退避三舍，帶着戰利品退回交趾國內了。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李常傑可是被余靖請過來幫助狄青的，雖然李常傑入境之後做的事情和入侵也沒有什麼區別，但是李常傑畢竟是師出有名，有餘靖做保，李常傑的狗膽也是漲了不少，一開始還對狄青大軍有些防備，可是眼看着狄青大軍對自己客客氣氣，紮下營帳之後還有將領來往互相客氣認識，李常傑的心也就放了下來，心中暗笑，誰說宋朝厲害，我看他明明就是自廢武功，狄青原本猶如猛虎，可是宋朝偏偏把猛虎養的如同綿羊一般，如此看來，他大宋朝早晚有一天要滅亡於他人之手。

李常傑心中早已經做好算計，客套應對着狄青派來的使者，使者與李常傑交流明日兩軍攻城大計，李常傑怎麼肯叫自己的人死在這裏，嘴裏只是含糊，說交趾國兵少，只可在旁邊配合，當不了主攻，若想要攻城，還是要

狄青自己想辦法。

使者聽了李常傑的話，看了李常傑兩眼，又問道“那既然是我們攻城，那麼攻破城池之後，也自當是我等入駐。”

李常傑搖頭道“既然是你們邀請我們前來消滅儂智高，我們怎麼能落在你們後面，破城之後，交趾責無旁貸，一定會進入邕州，捉拿儂智高。”

李常傑都這麼不要臉了，使者還能說什麼，轉身就回去了，李常傑便當使者是默認自己的這種方式了，笑嘻嘻的，只等着狄青攻城，自己在後面撿便宜。

李常傑想的挺美，但是到了第二天，宋營之中一片忙亂，可是日上三竿了，宋軍卻還沒有做出要攻城的樣子，李常傑不由得奇怪，宋軍這是怎麼了，難道在磨洋工，等着自己沉不住氣，和他一起攻城？狄青乃子的腦子是不是壞掉了，這邕州是宋朝的土地還是交趾國的土地，他狄青不着急，自己能着急嗎？行，你們不打是吧，我也不打，咱們就這麼耗着吧，看誰能夠耗的過誰。

為了表示自己的決心，李常傑還命令士兵把鎧甲脫了，開火做飯，用宋朝給的糧食，來氣狄青部隊。

就在這個時候，昨天來過的那個使者又來了，李常傑心說你們來的正好，叫那使者過來，當面質問道“你們大軍駐紮在此，為何不速速攻打邕州，反而停泄不前，難道不是有違君命嗎？”

能夠成為使者的，都有一個好的心裏素質，面對氣勢洶洶的李常傑，使者沒有半點慌張，而是一臉嚴肅道“李大人，攻城不攻城是我軍內部事情，不用大人操心，而我這次來，是有一件事關你我兩軍的大事，需要劉大人配合一下。”

李常傑不耐煩道“攻城之事，咱們昨天不是已經商議好了，我軍人少，不會去攻打邕州城牆的。”

使者道“攻打邕州之事，不勞劉大人費心，我這一次來，是因為在昨日裏，有兩名士兵在修整期間失蹤未歸，狄帥懷疑是進入了你們軍營之中，為了尋找我們失蹤士兵，也為了劉大人安全，還望劉大人開放營盤，叫我們進入搜查一番，若是他們藏在了這裏，我們帶回去好好教訓，若是不在，我們也好放心。”

李常傑，這麼大人了，聽完之後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使者這是一個什麼意思，還能有什麼意思，找茬唄就是，什麼士兵失蹤，就算是失蹤，能跑到我們大營里來？就算真的跑到我大營里來，我能叫你們搜查？若是搜了，我李常傑豈不是被人笑掉大牙？

李常傑大怒，罵道“滾，你以為你是誰！告訴狄青，我李常傑的大營，你們敢來一個我就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誰要是不怕死，就來試試！”

看李常傑氣鼓鼓的，使者聽了，同意是沒有說什麼，站起來轉身就走，剛走出大營，李常傑忽然反應了過來，狄青這是什麼意思，找茬歸找茬，他不會是要找事吧。

李常傑想到這裏，渾身打了一個激靈，急忙傳令部隊全軍戒備，可是這時候已經晚了，那交趾國三萬軍隊驕揚跋扈了這麼多天，豈是一下子就能戒備的起來，而狄青早就下令全軍做好了準備，你以為早晨里宋營中一陣忙亂是在做什麼？那就是在收拾戰爭的器械呢，什麼投石車，神臂弩，甚至還有徐德善發明的神臂弓，這一件件殺人利器，已經全部對準了交趾國的營帳，就在使者來到營門，對着早就等在門口的狄青點一點頭之後，狄青一聲令下，宋營中那被掩藏起來的兵器瞬時露出了光芒。

被精心挑選出來的五千精兵湧出大營，向交趾隊撲去，嚇得交趾隊急忙張弓搭箭準備防禦，可是宋軍來到交趾隊射程之外便停了下來，操縱神臂弩，手拿複合弓的宋軍列隊上前，萬箭齊發。

這些已經超出交趾隊認識的利器，在第一輪的攻擊中就幾乎將沒有防備的守在營門處的交趾消滅乾淨，而後宋軍毫不吝嗇箭矢，步步推進，對交趾國大營來了一次火力覆蓋，之後手持鋼刀的宋軍在後面涌了上來，衝進交趾國大營，開始為十幾萬廣西百姓復仇。

不要懷疑科技的力量，在不對等的武器裝備和突然發起的襲擊面前，別說是交趾隊，就算是西夏人，契丹人來了，也是同樣一個結果，交趾隊沒有任何抵抗，瞬間就崩潰了，宋軍在進入交趾營之後，可以如同殺豬一般砍殺交趾，而交趾，有的還沒有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就被衝過來的宋軍殺死，而更多的交趾，則是一窩蜂的向南邊潰逃。

什麼戰利品，什麼收穫，此刻全都不重要了，能夠逃的了自己性命才是最重要的，而自己是從南方來的，自己只要跑回交趾國，諒那些宋軍也沒有了什麼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