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鹿鳴烽火 第三章:少年
推門而出的少年,一臉茫然,下意識的掙脫了扯着衣領的手。
滿眼的血絲以及眼下還沒有完全霜化的淚痕,配上那一條猙獰的血痂,很是滑稽。
只見他慢慢的舉起雙手,順着額頭理起長發,露出來青一塊,紫一塊的額頭。隨後將雙手放在臉上,仔細的,輕輕的撫摸着自己的臉頰,繼續慢慢的往下,頸脖,胸膛,肋骨,順着大腿到膝蓋。然後他深吸一口氣,猛得一下向自己的胯下抓去。
邊上一群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這奇怪的一幕,誰都沒有阻止他的動作,看着他在抓鳥后,疼痛使得他,“啊!”一聲蹦的老高。
領隊同樣是一臉懵的看着他完成一些列動作,少年“啊!”的大叫,驚得他回過神來,他趕緊重新抓起少年的衣領喝到:“小子!問你話呢!”。
感受到一股力量抓住自己的衣領,少年才意識到旁邊還有一個人。他先是打量了抓住自己的領隊,然後撇過腦袋環視一周站在周圍的人,由於領隊手上力量很大的原因,使得這次撇頭環視有些吃力,變得緩慢。目光所及自然有那一片碎屍殘骸,少年雖心中一驚,有些疑惑,倒沒有表現出怎麼的恐懼。
就在這時,一股奇怪的力量在腦海中突然炸開,記憶如同泄閥的洪水充斥在腦海里,大腦一時之間難以承受這個衝擊,白眼一翻,瞬間暈厥在領隊拎着衣領的手上,雙腳懸空。
領隊臉色再次轉換成一臉懵逼,單手晃了晃了少年,見少年依舊沒有反映,這才把少年丟在地上,輕輕探了鼻息,感受到還有生命跡象后,一把抓起少年,大步返回將少年丟在馬背上。
“媽的,還好有一個活着的,算是沒有白跑一趟。”領頭大手一揮,招呼所有的人每戶都去看看還有沒有活在的人。
老和尚自始至終一言不發的看着這一切,眼神深邃,彷彿在思考什麼。
士兵在黑石村一陣翻找查看,一會後所有的士兵返回集結,結果就是這個少年成為了黑石村唯一的還活着的人。
領隊朝着老和尚點頭,表示隊伍將要返回,老和尚合十點頭。
一隊人策馬揚鞭,伴隨着聲聲馬鳴,和姍姍來遲的一群年老體弱的地方衙役擦肩而過。
荒涼的平原上,一隊騎兵朝南而行,13人12匹馬,領頭駿馬的馬背上趴着的一個瘦弱少年,身上簡單的捆綁着一道麻繩連接在騎馬的領隊腰上,防止他被顛簸翻落。
沒有了來時的匆忙,領隊還在想着該去哪裏籌夠上級硬性規定的募兵任務。寒風漸起,空中雪花飄落,打在銀色的盔甲上消失不見。
隊伍中有人問道:“范隊,黑石村到底是怎麼回事?這般魔獸反常的情況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會不會有人為因數啊?”
詢問的聲音打斷了范領隊的沉思,他回答道:“誰特么有心思去管發什麼了事情,咱又不是這聆南縣的衙役,有那精力不去琢磨琢磨去哪裏找齊徵兵的人數。”
領隊的一襲話直接打斷了剛剛起了一個話頭的話題,一隊人氣氛恢復了沉默。
繼續行進了一段距離,可能是實在難以承受這個沉默的氣氛,隊伍中又有人問道。
“范隊,這兩個和尚是誰呀?特別是那個老和尚,竟然讓青鳶三皇子都要忌憚他。”
不等范隊回答,有人替他說道:“這是懷罪老和尚,前段時間前線打完每一仗都會看見他誦超度佛經,不知怎麼他會出現在這裏。”
“至於這青鸞皇子為什麼會忌憚他,因為懷罪老和尚是一個比青鸞皇子更厲害的角色。”
“他怎麼個厲害法?”另一人問道,激起了好奇。
這個人繼續說道“我也是聽軍中一個朋友講起過,當時帝國大軍攻破聆音國瑟縣時,這懷罪和尚坐在遍地屍體的戰場上誦經,讓打掃戰場的兩個全副武裝的銀甲騎兵中隊包圍,畢竟不知道這個和尚是來幹什麼的,兩個中隊長就商量着將懷罪和尚帶回,問清楚他來自哪個寺廟,會不會是別國諜子。結果這懷罪停止誦經,慢悠悠的睜開眼睛,輕輕的柱動禪杖,一股力量從他坐着的地方蔓延,300號銀騎全部人仰馬翻。而且這還是他手下留情,所有銀騎都無一傷亡。後來軍方高層得知這個和尚后,只是下令不要去招惹他,看來這個和尚肯定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
一番話說得一隊人內心震撼,開始腦補剛剛所講的畫面。
這時馬背上,少年眼皮微動,意識開始清醒。
我沒死?不對!肯定是死了。記憶中他中槍掉下皮卡車,戰友在車上撕心裂肺咆哮着“田茂!”在視野里遠去,一顆炮彈狠狠的砸在自己身上,記憶才開始慢慢變淡,腦海中的世界慢慢拉上黑簾。
既然死了,那現在竟然還有意識,這怎麼解釋呢?
田茂嘗試着通過神經感受自己身體,聯想到剛剛摸自己的感覺。
他已經確定這個身體不是自己的身體。
到底怎麼回事?是活着還是死了?
這是哪裏?剛剛看到的是什麼人?這些裝束不是古代才有的嗎?為什麼死這麼多人?
戰友呢?任務完成了嗎?父母呢?妻子呢?可愛的女兒呢?
無數個疑問在剛剛有了意識的田茂腦中反覆,他慢慢睜開眼。
就在稍微睜開眼睛的一剎那,潔白的積雪反光在眼帘上,刺得他差點發出聲音,由於記憶中職業的關係,下意識的憋住了聲音,身體還是避免不了的輕微的顫抖。就是因為這輕微的顫抖,讓同一匹馬上的領隊感受到了後面的動靜。
“醒了?”
聽得懂,領隊的問話的語言,和田茂記憶中的語言是一樣的。田茂呻吟了一聲,眨了好幾次眼才適應了刺眼亮光。他挪動一下身體,讓僵硬的身體能夠盡量的舒服一些,然後反問道
“你們是誰?這是去哪?”
領隊回頭瞥了一眼後面的田茂。
“你這個娃子,大難不死怎麼完全沒有慶幸的表情呢?”
田茂腦袋又開始有輕微的頭疼,他嘗試着去回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是你們救了我嗎?”
“不,不是我們救了你,是你自己活了過來。”一行士兵中有人說道。
自己活了過來?對呀!我死了的呀,這是什麼天方夜談啊。
“哦!那我們去哪裏?”田茂再次問道。
“去哪裏?你馬上就要加入遠征軍了,當然是去打仗了。”
“打仗,打哪裏?”
“遠征軍打青鳶國,竟然還有人不知道,我還以為夠明顯了呢。”
“青鳶國是哪裏?”
“聆音國北面,喂。你是不是傻了啊?”
“哦,那現在是在哪裏?中國在哪個方向?”
“什麼中國,沒有聽說過,你咋這麼多問題呢?”一直回答田茂問題的士兵被一個個問題問得惱怒。
田茂見他惱怒也就沒有再繼續追問,感受着馬背輕微的顛簸,思緒複雜。
一老一小兩個和尚站在黑石村口。地方衙役開始撤離,稀稀拉拉的幾人隊伍行進在雪地中。後面黑石村冒起黑煙,熊熊大火燃燒。
待到隊伍走遠,小和尚仰起頭問道:“師傅,剛剛為什麼不把那個人留下來?你也很好奇不是嗎?”
老和尚摸了摸小和尚的光頭,說道:“他與我們無緣,如果沾太多世俗因果,劫數重重,佛心難滿。”
小和尚一點即通,那個人畢竟是聆音國的人,也可以說是現在屬於大興國的人,自己是沒有道理將他留下來的。
隨着老和尚的步伐緩步在雪地上,每走一步都窸窣作響。小和尚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始終沒有想明白一個問題,扯了扯老和尚的袈裟繼續問道:“師傅,他怎麼還活着?三魂七魄三魂已丟,七魄忽隱忽現,不該是一個死人嗎?”
老和尚依舊緩步,沉思着相同的問題。小和尚也不急,靜靜的等待着答案。
一會,老和尚才開口解釋道:“三魂雖滅,不過有微弱的主魂種子在身體裏,七魄不是忽隱忽現,而是七魄在從新回歸。某種意義來說,他其實已經死了,又在重生。”說完又無法解釋這個現象,最後只能以“有些妙!”三字總結。
小和尚似懂非懂:“是不是和奪舍重生一樣?”
老和尚搖搖頭,又點點頭。
“是也!非也!”
“咦!那個年輕人說的對呀!”老和尚突然轉移話題,像是茅塞頓開般驚叫道。
“什麼說得對啊?”小和尚被老和尚突如其來的驚叫下了一跳疑問道。
“是該去給那群魔獸講講道理哈!”
小和尚一陣無語,不知道該怎麼去接老和尚後知後覺的恍然大悟。
“走,去講講道理。”老和尚拉着百般無奈的小和尚轉身朝着黑石村的方向走去。
天色灰濛,大雪飄飛,寒風開始刺骨,咧咧作響,飄飛的雪花中,兩個和尚一大一小,袈裟隨風飄蕩,緩步在大雪瀰漫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