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角落的古書店
走出了大門，我帶着它隨便找了個人少的角落停了下來。
“對不起，要佔用你一點時間。”
“沒關係，請問有什麼事情？”
“我想詢問一下，你有沒有見過一個筆記本，上面寫着‘黑色死域異聞’的字樣，筆記只有半本。”
和之前一樣，我用與機器同樣生硬的語調詢問道。機械人的智能並沒有那麼高，大部分的機器也只能聽得懂簡單的問題，在一下午的詢問中，我就遇上了好幾個連筆記本是什麼都不明白的機器。
但也並非所有的機械人都是一樣，例如我所使用的這具身體，本身就屬於智慧較高的類型，很明顯面前這個紫色的傢伙也是如此。
它並沒有立刻回答我，而是停滯在原地，似乎在讀取晶片中的信息。時間就這樣過去了大約二十秒，對於機器來說，讀取完一整張晶片信息所用的時間就是二十秒左右，這麼久都沒有反應，基本上得到的答覆就已經能夠確定了。
我不由得感到了一絲失望，一旦再次得到同樣的答覆，就說明一整個下午的時間就全部付之東流了。
“對不起，我沒有在晶片中找到類似筆記本的記錄。”
“好吧，謝謝你。”我向它點了點頭，既然無法再獲得什麼信息，那就只能想想策略，明天直接前往龍穴了。
沒有了新的線索，也就沒有再留在這裏的必要了。就在我剛要將連接斷開的時候，紫色機械人卻阻止了我的動作。
“請問還有什麼事？”我有些疑惑，一般機械人是不會主動去打斷他人動作的，更何況我的問題已經得到了答案，這個傢伙是怎麼回事。
“可能這不是你想要的答案，但是我知道一個地方有可能會幫助到你。”
可能是一下午的機械式對話讓我有些麻木了，突然從一個機械人的話語裏聽到如此人性化的內容，讓我有些不適應，愣了幾秒后才回復道：“是哪裏？”
紫色機械人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條沒什麼行人的小路，“你去穿過那條小道，然後向左轉直走，你就能看到一個因為施工而臨時封死的路，靠近左手最遠的角落裏有一家古書店，因為我的主人經常光顧，所以我對那裏有過記錄，那裏可能會有你要找的東西。”
“謝謝。”簡單地表示了感謝，我就匆忙告別了紫色機械人，看來它的製造者也應該是一位能工巧匠，這樣的對話已經很接近人類了。
看了一眼時間，還有大約兩個小時就要到九點了，拋開50分鐘的回程，我大概還有1個小時能夠自由活動，從它的描述來看應該不算太遠，但考慮到尋找的時間，也並不太富裕。
要抓緊了。這樣想着，我便動身快步走去。
……
“合作愉快，辛苦您了機械師，神會保佑您的。”克魯向歐德深鞠了一躬。
歐德因為工作比較順利，所以提前空閑了下來，雖然打算帶着歐雅再去地上蒂斯博爾的集市看看，但想起之前的經歷，還是決定到住處附近的商店街小逛一會。
歐雅並不是機械師，除了會開飛空艦艇之外，對這些金屬零件一點也不了解、也沒有興趣，所以一整個下午她都處於無聊的狀態，只有一本已經看完的小說可以打發時間。
此時終於擺脫了出來，雖然還在因為花柳街的經歷而少言寡語，但精神狀態卻好了很多。剛剛又看到旁邊跑過去了一隻長尾兔，正在和它“鬥智斗勇”呢。
長尾兔顧名思義是一種尾巴很長的兔子，長相可愛而且食草，是荒漠地區最常見的一種小生靈，即便歐雅的心情並不太好，可也無法抵抗長尾兔毛茸茸的外表。
歐德向歐雅那邊望了望，不可察覺地微笑了一下，看起來似乎放心了不少。轉頭看向克魯，表情瞬間冰冷了下來，低聲道：“別忘了明天。”
克魯的嘴角勾勒出一個陰險的笑容，“那是自然，神會保佑我們。”說罷，二人便結束了對話。
“小雅，咱們該回去了！”歐德的面色再次變得柔和，好像只要是面對歐雅，他就一定會露出這種溫柔的表情。
“嗯”，歐雅答應了一聲，向著躲在石頭縫裏的長尾兔揮了揮手，轉身跑到了歐德的身旁。
……
路程不長，並沒有花費多少時間，按照紫色機械人所指的路線，我找到了那條臨時封死的道路，也看見了那座角落的古書店。
這條街上其他的店鋪都已經關張了，除了這家古書店還亮着光之外，甚至連路燈都斷了電，附近也沒有住宅區，都是一些施工工地，因此也看不到人影。
來到書店門前，書店的面積很小，和之前到過的幾處建築完全無法相比，大門和窗框是木質的，因為暴露在空氣中時間太長，已經有些腐朽了，為此還鑲了銅邊加固。
從大門上的玻璃窗看去，內部的格局十分簡單，兩排同樣木質銅邊的落地書架上零零散散擺着一些書本，泛黃的書頁很有年代感；在屋子靠里的位置有一扇小門，沒有玻璃看不到裏面；落地窗前有幾盆盆栽，還有一些較大的古書擺在那裏，進門右手邊一個有些破舊的銅製收銀台上，擺放了一點工具和書本，還有一盞小枱燈。這就是整個屋子的全部物品了。
我推門進屋，並沒有人前來迎客，貌似店主現在不在。四下打量，雖然店鋪十分陳舊，但卻異常整潔，書本的擺放十分有序，盆栽的花朵也偏向冷色，和屋內的光線、色調都比較吻合，可以看得出這家店的主人很有品味，也愛乾淨。
我來到離我最近的書架前掃視了一下，這裏的古本貌似和都市圖書館中陳列的書籍不太相同，很多都沒有書名，書架上也沒有類型標註。大概翻閱了幾本書，書籍的內容也都不相關，很可能正在看的是一本記載歷史的古書，下一本就變成了生物詳解。
這着實讓我有些頭痛，我大概還剩下四十分鐘的時間，這裏的書雖然不太多，但是要全都閱覽一遍也有點不現實。
沒辦法，只能碰碰運氣了。
這樣想着，不知道是運氣使然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來到了比較靠近房間角落的一個書架前，隨手從書架中間排列比較緊密的一行中，將第一本古本抽了出來。
這具身體的手只有三根手指，所以只能夾着書籍的邊緣往外拽，因為書本卡的比較緊，用的力氣有些大，抽出來的書直接飛到了半空，然後從其中又掉落出來了一本書。
真的是有神明眷顧啊。此時我也只能如此感嘆了，對於這裏人們所信奉的神明，我也對他多少懷有了感激的情緒。
我彎腰撿起兩本古本，將之前抽出來的那一本放了回去，剩下的在其中夾着的書籍，它只有半本，殘破的紙張、有些潦草的字跡，赫然正是“黑色死域異聞”的下半部分。
沒想到最後會在這裏見到它，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什麼。
“請問是哪位……”就在我在內心中感慨的時候，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店鋪裏面的小門中傳了出來。這個聲音如同一盞殘燭，彷彿隨時要熄滅一樣。緊接着一陣有些踉蹌的腳步聲，小木門就“吱吖吖”地響了起來。
到了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我的身上根本沒有錢，但這本筆記實在是太重要了，我又不可能任由到手的線索在此中斷。
迫於無奈，我抬手將筆記的下半部分直接放進了自己的儲物空間裏。
木門緩慢地打開了，從裏面走出來了一個人。那是一位老人，他佝僂着身子，穿着有些簡樸的衣服，鬚髮皆白，皺紋遍佈的臉如同枯樹的樹皮一般，下垂的眼皮讓人幾乎無法看到他的眼睛。
最讓人在意的是他的腿和手臂，老人沒有右臂，只有左臂還在，一雙腿也全都沒有了，而是用一條機械腿和一根略粗的銅棍代替。看起來風燭殘年，彷彿碰一下就會摔倒，再也站不起來一樣。
“真是稀奇，居然會有機械人來這裏。”老人對於我會出現在這裏似乎感到十分驚訝，聲音中帶着一點不可思議，畢竟機械人都是不會看書的，也沒有求知慾這種東西。
“哎，小機器，你先看着，我找個地方坐下，我這老腿實在是不好行動。”說著，老人踉踉蹌蹌地來到了收銀台里的椅子前坐了下來。
“這個地方一般都不怎麼來人，只是偶爾有幾位熟客來照顧一下我這老頭的生意而已，得有很長一段時間了吧，我都沒再見過新面孔，沒想到今天遇上了一個機械人，哈哈……咳咳咳……”老人對我的到來好像有些高興，剛要開口笑卻又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不用在意，老毛病了，我這老骨頭估計也撐不了多久了，勉勉強強活着，就湊合了。”老人用手捶了一下自己那瘦骨嶙峋的後背，從旁邊拿起水杯喝一口。
“抱歉啊小機器，還要你聽我這個糟老頭嘮叨，實在是太久沒見到過新面孔了，平時我這個破地方，也沒有人光顧……哦對了……好像你們機械人聽不懂我們說話吧，呵呵，看我這腦子也不好使了，都忘了。”
我看着這位老人，心中的滋味實在是有些不好受，在這樣一個偏僻的地方，獨自一人支撐着這樣的一具身體，開着一家不掙錢的小店勉強過活，我卻還想要從這裏偷走他辛苦收集的書本，這未免太過殘忍了。
可是……我又能有什麼辦法呢……為了我的雪兒，為了再次見到她，我已經無數次背叛了自己的心，無數次地用冰冷去面對不幸了，終於到了這一步了，我又怎麼能放棄。
再次見到雪兒，這不正是我來到這裏的目的么？那麼其他的一切，又算得了什麼呢。
在心中默默咬了咬牙，又一次將自己的靈魂封閉，轉身走出了大門。
“小機器，以後有機會就再來吧……”老人的聲音從古書店中傳來，在這條無人的街道上久久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