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不速之客
見她還是處於狂躁狀態,瘋狂地叫着,不停地掙扎着想要捶掉腹中胎兒,皇甫宗一心如刀割。
他明白她此時的痛苦,他沒想到這一日來得如此之快,他本想着等到孩子出生,等到時過境遷,再找機會同她解釋,或者永遠瞞着她,他就是她的相公黃一龍,而不是她的仇人皇甫宗一。
見別無他法,他掏出一把匕首塞在她手裏,抵在自己脖子上:“心儀,你冷靜點!你不是要報仇嗎?我就在你面前,你的仇人就在你面前,你殺了我!殺了我,你就報仇了!那些枉死的人就可以瞑目了!”
蘇心儀握住匕首,狠狠地盯着他。她什麼都明白了,他叫她心儀,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她的身份。那一日,他本是去殺她的,而不是救她。可是,他卻選擇了比直接殺了她更殘忍百倍的方式來對她,讓她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我害死了你兒子,你要報仇,你衝著我來,要殺要剮都隨你,可是你為什麼要喪心病狂,殺害那麼多無辜之人!非但如此,你竟然利用我的感情,騙取我的身子,讓我死後都無顏去見爹娘!你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我,而要用如此卑鄙的手段來對付我!”她像是一隻受傷的小獸一樣無助又絕望地嘶吼着。
“不是的!”他連忙解釋,“心儀,不是這樣的。我知道,是我騙了你,是我對不起你。但是,我對你絕無半點虛情假意。那一日我確實是去殺你的,可是我見到你之後,卻下不了手。那日我答應你留下來的時候,我就已經想好了,將過往的一切都放下,今後就陪着你,護着你一輩子,當做是對你的補償。”
“補償?蘇家幾十條人命,加上顧家,薛家,一百多條人命,你怎麼補償!”她瘋狂地吼道。
“那你殺了我,殺了我報仇!”他握住她的手,再次將匕首對準了自己,“我會吩咐他們不得為難你,我只求你,好好活下去,不要傷害了自己,孩子也是無辜的!”
“呵呵,孩子?”她再次看向自己的小腹,對,孩子是無辜的,可這恰恰就是她的罪證,是她對仇人投懷送抱的結果。
“心儀,你還愣着幹什麼?殺了我,你就報仇了!”怕她又要傷害自己,他急着喊道。
蘇心儀眼神複雜地盯着他,握住匕首,狠狠向前刺去,最終手一歪,刺到了一旁的木柜上。她懸在匕首上,無力地靠着木櫃,痛哭了起來,身體沿着木櫃慢慢向下滑落,跪坐在了地上,匕首隨之掉落在地。
“心儀……”
“你滾!”見他試圖靠近,她猛地站起身來,抖抖嗦嗦地撿起匕首,再次雙手握緊對着他,“滾!”
“心儀,你現在這個樣子,你叫我怎麼安心離開!”他上前一步,再一次試圖靠近。
她將匕首反過來對着自己,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吼道:“滾!永遠消失在我面前!”
“心儀,你別這樣!你讓我留下來照顧你到孩子出生好不好……好,我走,我走!你……你別激動,你將匕首放下。”看着她白皙的脖子上滲出一道血痕,皇甫宗一不敢再上前,一邊後退,一邊安撫着她。
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向外退去,直到他退出了門口,手中匕首掉落,她癱坐在了地上。
匕首上的血跡刺入了她的眼帘,那一日的血流滿地再一次在她的眼前浮現。紅顏禍水,她是蘇家的罪人,不僅如此,仇人就在眼前,她卻下不了手報仇。她有何顏面獨活,她要去向爹娘賠罪。
她失神地抓過匕首,對準了自己的胸口……
小腹傳來一下跳動,又一下,她將手覆在小腹上,細細地感受着。那是她的孩子,與她血脈相連,孩子感受到了她的心情,所以在呼喚她。
她的眼神清明了起來,孩子是無辜的,他什麼都不知道,不應該被牽累,既然已經將他帶到了這個世上,又豈能隨意抹殺了。她撫着小腹站了起來,先將他生下來,託付給別人,再向爹娘請罪去。
皇甫宗一帶着他的人離開了,兩個時辰后,領頭的又回來了。蘇心儀警惕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又要耍什麼花樣。uu書庫
只見他從馬車上搬下幾個袋子,一一扛進了屋子裏。隨後,他又將一個錢袋子遞給她:“蘇小姐,大人交代了,這些米面和補品,足夠你用上一陣。過陣子屬下會再給你送東西來,你若是缺什麼,也一併告知屬下。這些銀子你拿着以作不時之需。”
“你安心在這裏住着,我們兄弟均是大人的心腹,大人已經吩咐此事不可對外人言,不會有人來打擾你的生活。”
蘇心儀沒有說話,默許了他的行為。孩子也是他的,他出錢也是應該。
日子又恢復了平靜,蘇心儀一個人住在隱湖,逼迫自己什麼都不去想,只靜靜等着孩子降生。
然而,三個月後,隱湖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那是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她剛做好了餐飯,突然一個人闖了進來,打破了她的平靜。那人很是狼狽,看樣子像是餓了很久,他看着她的眼神很兇,就像是要吃了她。
她故作鎮定,與他周旋:“你餓了嗎,要不要……坐下來……一起吃東西?”
他不屑地笑了,他說他是一個逃犯,是殺人兇手,要殺她滅口。她絞盡腦汁,說出了很多保證的話語之後,他逕自坐在桌前吃起飯來。【註:詳情請查看第一百二十一章,此處不再做重複敘述】
她將自己裝成沒事人一樣,自顧自地像往常一樣生活,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裏有多麼緊張。還好,他也不會去打擾她,她突然覺得,他不是一個壞人。漸漸地,他還會幫她搭把手,做一些事情,兩個人也熟絡起來。
就這樣相處了十多日,又是一個雪天,他居然一個人進山,回來的時候帶了草藥和野味,給她補身子。那一瞬間,她有這樣一種感覺,眼前這個男人可以依靠,或許將來可以將孩子託付於他。
那一個除夕之夜,她即將臨盆,卻迎來了一批殺手。她知道,定是他派來的,那一瞬間,她心如死灰。
但是,他救了她,他奮不顧身,殺了那些殺手,拚死護她周全。他幫她接生,他一直鼓勵她,陪着她。在那個生死之夜,他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她產下一個女嬰,讓他起名字。他說外面的陽光很燦爛,雪過天晴了,就叫雪晴。她點頭,雪地里的晴天,是希望,春天很快就會到來。
在他的照料下,她的身體漸漸康復,可是她心中的苦,卻怎麼也無法解脫。加上生產之時躺在雪地里,傷了身子,還是落下了病根。
他不僅對她悉心照料,他待雪晴視如己出。由於她懷孕后長期處於焦慮之中,有一段時日經常不吃東西,導致孩子先天不足,手腳冰涼,是他時時將孩子焐在懷裏,硬是熬過了那個冬日。
在他的寬慰和照顧下,終於有一日,她說出了自己的遭遇,她靠着他哭得喘不過氣來,長期的抑鬱終於得到了舒緩。但是她也只是說了大概,說了自己原本家境富裕,並沒有告訴他真實身份,她不願意他為她報仇,不願連累他。
他靜靜地坐着,等着她哭完,等着她的情緒恢復過來,才說道:“心儀,以後讓我來照顧你和晴兒吧。”
她抬起頭,靜靜地看着他,思索片刻后,她道:“黎大哥,我已是殘花敗柳,配不上你。”他的心意她早就知道,可是不管她是不是答應,她終究是有負於他。
“心儀,你是大家閨秀,我是一個逃犯,手上還有人命。若說高攀,那個人也是我。”他說得誠懇。
她轉過頭,避開了這個話題,他亦沒有勉強。
他繼續照料着她們母女,也會在適當的時候表明心意。當他第三次說出同樣的話語時,她終是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