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抑鬱而終
皇甫佳微渾渾噩噩地回到家裏,當晚便一病不起。府醫束手無策,丁媛請了京城裏最有名望的大夫來看診,仍是沒有起色。無奈之下,丁媛只能求助父親丁晟,去宮裏求皇帝賜御醫看診。
來看診的是太醫院左院判萬大夫,經過診斷後,道:“解鈴還須繫鈴人,心病還須心藥醫。皇甫公子乃憂思成疾,若是他自己不願意好起來,下官開的方子再好也只是治標不治本,甚至不一定能治標。”
此話與之前大夫所言如出一轍,丁媛急道:“萬大人,這可如何是好?”
“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只需要將公子的心結解開,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若是死結無解呢?”丁媛憂心道。
“那隻恐怕……”
皇甫宗一正色道:“萬大人無需顧忌,盡可直說。”
“若是長此以往,公子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只恐怕時日無多。”
“還有多久?”
“不出百日。”
“這……萬大人,還請你務必救救犬子。”
“皇甫大人,下官會開出一些對症的藥方,只是公子心病醫不好,下官真的無能為力。”
“多謝萬大人!”
皇甫佳微的心結他們都知道,就是蘇心儀,即便是在病中,他還是不時地呼喚着她的名字。只是說起來簡單,這其中牽涉的可不止是兩家人,若不是如此,他們也不會叫他死心。
“老爺,這該如何是好?”丁媛的眉間愁得化不開,“要不,我們去向蘇家提親吧?”
“夫人莫急,”皇甫宗一安慰道,“待我先與岳父大人商議一下再做決斷。”
“大人,皇甫侍郎送來拜帖。”
“快請!”雖然與皇甫宗一政見不合,但是作為同僚,該給的面子還是要給。
蘇國邦等候在了書房門口,拱手道:“不知皇甫大人光臨,有失遠迎,裏邊請。”
皇甫宗一笑道:“蘇大人客氣了,以後就是一家人,無需拘禮。”
落座后,蘇國邦故作不解道:“恕蘇某愚鈍,不明白皇甫大人是何用意?”
“不怪蘇大人,是我沒有說清楚。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我今日前來是為犬子向貴府心儀小姐提親的。若是成了好事,我們不就是一家人了。”
“皇甫大人說笑了。蘇某膝下確實是有一女,只是小女相貌醜陋,又怎麼配得上京城第一才子。”
“無妨,犬子既然對蘇小姐一見傾心,想必是仰慕小姐的才華,或是其他過人之處。犬子高中探花,且任職於翰林,定不會辱沒了小姐。”
“皇甫大人,人貴有自知之明,請恕蘇某不識抬舉了!”
皇甫宗一擱下茶杯:“蘇大人這是在說我沒有自知之明。”
“皇甫大人,蘇某話已經說得很明白,請回吧!”
皇甫宗一走後,蘇國邦立刻找了夫人顧宛,讓她趕緊給女兒安排一門親事,他則匆匆去了丞相府。
果然,三日後,太師丁晟領着皇甫宗一再次上門求見,說的還是皇甫佳微和蘇心儀的婚事。
蘇國邦故作惋惜道:“小女已於前日許配給了王丞相的孫子,下官有負太師所望了。”
“哼,”丁太師厲聲道,“都說虎毒尚且不食子,想不到蘇大人你可真是比虎狼還毒,竟然這般糟蹋自己的女兒。”眾所周知,王丞相有四個孫子,可適齡且未婚配的只有他們家三郎。按理也算是門當戶對,可那三郎是個傻的。
蘇國邦不卑不亢道:“小女能夠嫁入相府,是高攀,何來糟蹋一說。”
皇甫宗一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這是在說他的兒子還不如一個傻子。丁太師的臉色也是鐵青,留下一句“欺人太甚”后拂袖而去。
蘇國邦抬出了王丞相,丁太師也不好強人所難,唯一的辦法便是請皇上賜婚。可是當今朝廷分為兩派,互相制衡,正是皇上最樂於看到的,他是絕對不會答應賜婚,讓兩派的勢力發生波動,打破了平衡。
眼看着皇甫佳微的病情日趨嚴重,連喝葯都困難,萬大夫也是連連搖頭,吩咐可以提前準備後事,丁媛與皇甫宗一商議道:“老爺,我有一法子,不知行不行?”
“夫人請講。”
“既然微兒的心結是蘇心儀,那我們便讓他娶了蘇心儀。”90文學網
“夫人何出此言?”皇甫宗一不解道,轉瞬便想明白了,“既然已經沒有法子了,不妨一試。我這就去安排。”
皇甫宗一在皇甫佳微的書房裏找出了蘇心儀的畫像,命人尋找相像之人,經過幾日的刪選,最終定下了徐若娟。徐家貧困,皇甫宗一花了五百兩銀子,便將徐若娟賣給了侍郎府。
丁媛笑着來到皇甫佳微的房間:“微兒,娘有件喜事要告訴你。”
“娘,你不用安慰我了,何來的喜事。是兒子不孝,為了兒女私情意志消沉。”
“是喜事,蘇侍郎答應了你和蘇小姐的婚事。”
皇甫佳微無力道:“娘,莫要騙我,蘇大人不會答應的。”
丁媛解釋道:“他原本是不答應,可是昨日你外公和你父親一起去蘇家提親,他忌憚你外公的權勢,所以只得答應了。並且答應,這個月初八就完婚。”
“真的?”皇甫佳微的眼裏登時有了光彩。
“真的。”丁媛笑道。
“我這就去找心儀。”皇甫佳微想要起身,卻感到四肢無力,又躺了下去。
“微兒莫急,還有五日,你可要在這期間將病養好了,屆時才能做個神氣的新郎官。再說,婚前不能見面,不吉利,你還是安心留在家裏。”
“好。娘,我的葯呢?”
“正在煎着,一會便給你送來。”
皇甫佳微的臉上有了笑意,身子也明顯有了好轉。皇甫宗一夫婦喜在心裏,同時又擔心大婚之日會不會再次刺激到他。現在也別無他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大婚之日,皇甫佳微挑開新娘子的蓋頭,昏暗的紅燭下,嬌羞地低着頭的新娘子與蘇心儀十分相似,只是皇甫佳微還是一眼就看出了這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人,他是病着,可還沒昏。
他的手頓了一下,旋即明白了父母的苦心,他嘆了口氣,對着新娘子道:“委屈你了。”遂獨自抱了一床被子,睡在了榻上。
婚後,皇甫佳微像是沒事人一樣,不再是病懨懨的,休息了一陣后便每日去翰林院當差,回來時與夫人恩愛有加。皇甫宗一和丁媛安看在眼裏,喜在心裏,終是安下心來,以為兒子終於想開了。
不料,一個多月後,皇甫佳微在翰林院突然吐血昏迷,被人抬了回來。
皇甫宗一查明了原因,是皇甫佳微聽到了蘇心儀要嫁給丞相孫子的事情后突然吐血,可萬大夫卻說,他這是長期鬱結所致。
皇甫宗一夫婦明白,兒子孝順,知道他們的一番苦心,為了不辜負他們的期望,才強顏歡笑,將委屈都吞在了肚子裏,這日聽到了蘇心儀的消息,先前的積鬱便一併發作了。
三日後,皇甫佳微過世,昏迷的時候,他都在喚着蘇心儀的名字。
皇甫宗一痛心疾首,在皇甫佳微靈堂立誓:“蘇國邦冥頑不靈,害死我兒,我定要讓他付出代價。微兒,我要讓整個蘇家給你陪葬!”
蘇國邦找到夫人顧宛:“夫人,你即刻安排心儀離開京城!”
“老爺,出什麼事情了?”她很少見到自己的丈夫如此慌張。
“皇甫佳微死了,以我對皇甫宗一的了解,他定然會將這筆賬算在心儀身上。你立即安排心儀離開,不要回老宅,也不要回你娘家,這些皇甫宗一定能想得到。”
“我奶娘要回湖州祖宅養老,我讓心儀跟她回去,就說是她的孫女,定不會讓人起疑。”
“好,你現下就去辦。”
就在皇甫宗一夫婦籌劃對付蘇家時,皇甫家終於有了一件喜事,少夫人徐若娟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算算時日,正好是成婚那幾日的事情。
皇甫宗一和丁媛露出了近些日子以來第一個笑容,囑咐徐若娟無需多想,安心將孩子生下來。
丁家只有丁媛一個女兒,而她和皇甫宗一成婚多年,又只有皇甫佳微一個兒子。皇甫宗一忌憚丁家勢力,亦沒有妾室和通房。皇甫佳微是丁家與皇甫家唯一的子嗣,他病逝,相當於兩家都絕了后,這也是皇甫宗一要不惜一切代價報復的緣由。此時徐若娟肚子裏的孩子,無疑是兩家人最後的希望,無論是男是女,都是捧在掌心的珍寶。
一個月後,天子震怒,以通敵賣國、貪贓枉法、監管不力、草菅人命等多條重罪將蘇國邦一家打入天牢,滿門抄斬。皇甫宗一則帶着官兵抄了蘇家。
皇甫宗一以審訊為名,提審蘇心儀,想以偷天換日之計將她帶去皇甫佳微墓前磕頭殉葬。然而當他見到“蘇心儀”的時候,還真是傳說中那個相貌醜陋之人。原來蘇國邦早就在他之前便已經偷天換日。
命人將“蘇心儀”帶下去,皇甫宗一提審了蘇國邦:“你這一招偷天換日用得甚妙,正合我意。”
“皇甫宗一,你為一己私慾誣陷忠良,眼裏還有沒有王法了!”
“待到你被處斬之日,你就知道有沒有王法了。還有,我就算是掘地三尺也會將你女兒找出來,讓她給我兒殉葬。”
“你休想!”
“放心,等我找到你女兒的時候,我會燒紙錢告訴你的。不過她就算是下地獄做了鬼,也只能是我皇甫家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