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君子好逑
蘇心儀不經意間抬頭，便看到有人坐在牆頭，正看着自己發獃，頓覺毛骨悚然：“啊——”
沉溺夢幻中的皇甫佳微被她的尖叫聲驚醒，一個驚慌失措，重心不穩，從牆頭栽了下來。
“啊——”怕叫聲引來別人，蘇心儀忙捂住了嘴巴，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也算皇甫佳微運氣好，他掉落的地方正好有一堆稻草，沒有造成重傷，但是也夠他喝一壺的了。然而，當他與對面的女子四目相對的時候，他卻什麼都忘記了，只獃獃地看着她，喃喃道：“心儀……”
“你……你……”蘇心儀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善心戰勝了恐懼，上前幾步道，“你沒事吧？”
皇甫佳微搖頭。
“那你怎麼坐在我家牆頭，你想做啥？”
皇甫佳微掏出懷中的朱釵：“我來將它還你。”
“我的朱釵，怎麼會在你這裏？”
“我前幾日在街上撿的，剛打聽到是你弄丟的。”
蘇心儀疑惑地盯着他：“那你為何不走門，要爬牆？”
“這……”這還真是難住他了，總不能實話實說吧，於是他撓着頭，傻乎乎地笑道，“我也不知道啊！”
蘇心儀忍不住咯咯大笑，這看上去很俊朗的公子原來是個傻的。
她的笑若陽光般燦爛，皇甫佳微心中暖洋洋的，他將朱釵遞到她面前：“給你，你的朱釵。”
“好你個登徒子！”一聲嚴厲的呵斥，蘇心儀原本伸出的手放了下來，轉頭望向聲音的來源。
蘇國邦面色鐵青，怒道：“老夫已將你拒之門外，不想你卻翻牆入室，好一個京城第一才子，我看是京城第一登徒子才對！”
“蘇大人，您誤會了！”皇甫佳微匆忙站了起來。
蘇心儀迷惑地看着眼前場面的變化，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心儀，你還不快回去，不怕這登徒子毀了你的名聲嗎？”
“是。”蘇心儀應了一聲，轉身就離開了。
“心儀……”皇甫佳微剛想追，卻被蘇國邦的目光定住了，訕訕道，“蘇大人，小生並非有意冒犯……”
“如此還並非有意，皇甫公子還想要怎樣？”
“蘇大人，”皇甫佳微急了，“我知道您和家父在政見上有所不和，但我是真心欽慕小姐，還請蘇大人給我一個機會，來證明自己。”
“不必了！”蘇國邦義正辭嚴拒絕道，“道不同不相為謀，你既然姓了皇甫，就不要肖想與我蘇家有任何關係。我蘇國邦的女兒，哪怕是嫁給一個乞丐，也不會嫁進你們皇甫家！”
“蘇大人！”皇甫佳微沉下了臉，“您就是看不上我皇甫佳微，也不能這樣作踐蘇小姐！”
“這是我蘇家的家務事，就不勞煩你皇甫公子費心了。公子還是請回吧，這翻牆入室，可不要鬧到了報官的地步，到時候我怕皇甫大人為難。”
皇甫佳微握緊了拳頭，卻不能奈何他，只得怏怏離去。
次日，皇甫宗一一下了早朝，便將皇甫佳微叫到了書房，劈頭蓋臉道：“你這幾日都做了些什麼？我的顏面都要被你丟盡了！”
“爹，我沒有啊！”皇甫佳微覺得甚是委屈。
“沒有？”皇甫宗一冷哼一聲，“沒有我會被蘇國邦嘲笑教子無方？你堂堂京城第一才子，刑部侍郎家的公子，當朝太師的外孫，竟然跑去爬工部侍郎家的牆！”
“爹，我那是……”皇甫佳微囁嚅着，“我……我……我心悅蘇家小姐。”
“混賬！你不知道那蘇國邦與我不在同一個陣營，處處與我作對嗎？”
“可是那不幹心儀的事情啊！”皇甫佳微急急道，“若是我能娶了心儀，兩家握手言和，爹你也少了一個政敵啊！”
“哼，我看你是一碰到女人就變傻了！朝堂若是那麼簡單，還能叫朝堂嗎？你讀的那些謀略，會的那些論策，原來皆是紙上談兵，不堪大用！”一品書吧
“爹，孩兒不過是想娶自己心儀的女子，孩兒不想像你一樣……”
“啪——”一個巴掌扇在他的臉上，頓時覺得火辣辣的。
“你年紀也不小了，讀了這麼多書，還不知道那些話能說，哪些話不能說嗎？真不知道你是為了那個女人變傻了，還是讀書讀傻了。”
“孩兒……知錯，孩兒告退。”
皇甫佳微嘴上說知錯，心中卻很是不服，父親只知道嚴厲要求自己，卻從來不關心自己想要什麼。他要去找母親，母親一向疼愛自己，如果母親答應了，父親也不能不答應。
他曾經聽外祖母講過，父親年輕時不過一介落魄書生，而母親卻是朝中戶部尚書的女兒，又是京中出了名的美人和才女，提親的人幾乎踏破了門檻。
當時父親一無所有，只穿着一身寒酸的衣衫，帶了一個雞蛋便敢上門提親。外祖父見他雖然落魄，氣度卻是非凡，又有膽識，覺得是可造之材，便同意讓他見一見母親，看他自己的造化。誰知，他就是憑着三言兩語，母親便答應下嫁，不再考慮他人。
他後來問過母親，母親道：“當初他只帶了一個雞蛋，他說：‘這不是一個雞蛋，而是一個世界，是一件信物。今日我若能娶得小姐，他日必定江山為聘！’我見他氣度不凡，當下便答應下來，而他也節節高升，沒有令我失望。”
母親是很厲害的，只是可惜身為了女兒身，只得將抱負寄托在丈夫身上。父親和母親之間更像是一種合作，為了實現共同的理想與抱負，而不是詩文中描寫的那堅定不移的愛情，和他對心儀一見鍾情，是完全不一樣的。
不想，一向疼愛他的母親，還沒聽他說完便拒絕了，語重心長道：“佳微，你要清楚你父親的身份和立場，蘇國邦是丞相那邊的人，蘇家的女兒我們不能娶。”
“可是心儀……”
“或許她是個好姑娘，可是這世上的好姑娘何止千千萬。”
“可是只有心儀一人讓我心動。”
“這一點你真該向你父親學學，男兒當以大業為重，不該沉溺於兒女私情。”
“娘……我……”
“好了，娘知道你不過是圖一時新鮮，你認識那蘇小姐才多久，對她除了姓名和樣貌一無所知，你連她的品性都不了解，又何需執着。會試結果快要放榜了，你還是好好準備一下複試。這日子一長，你便不會再想起什麼蘇小姐了。”
“娘……”
“好了，去吧。”
或許娘說的是對的，自己只是一時興起，等過些時日，便如過往雲煙一般消散了。
會試結果出來，皇甫佳微名列榜首。幾日後的複試，他又是拔得頭籌。只是，他腦海中的那一抹倩影，卻並沒有煙消雲散，反而是越來越深刻地印在了腦海，印在了心田。
他再一次找到母親，丁媛嘆了口氣道：“忘不了也要忘，要成大業，必須要有取捨。我與你父親之前素未謀面，這麼多年來一樣相敬如賓。”
他沒有再辯解，父親和母親的性格和經歷，註定了不會理解他的感受。他跟他們不一樣，他希望可以娶到自己心愛的女子相守一生，他不要什麼相敬如賓。
他從未覺得這樣無助過，他求見過幾次，都被蘇大人拒之門外，他的爹娘不理解他，從文山那些人也不理解他。他突然想到了心儀，不知為何，他就是覺得，她能理解他，一定可以，她是上天安排讓他遇見的。
他越來越不願意與人說話，因為說了他們也不懂。他白日就守在蘇府的門口，夜裏就一個人想着她。角門的老媽子說，自從那一日他翻牆之後，老爺就對小姐嚴加看管，小姐出不來。可是他不願意去相信，因為這是他唯一的期盼。
這一日，他終於從老媽子那裏得到了好消息：夫人病重，小姐要去寺廟為夫人祈福。
打聽好了她的行程，他終於睡了一個安穩覺。
翌日，他早早地等在了寺廟中，遠遠地看着她，觀察着她的一舉一動。直到她揮退了下人，一個人歇在了客房裏，他再也安耐不住，破門而入：“心儀，我來還你朱釵。”
“你……”蘇心儀被他的突然出現嚇到了，“你個登徒子，你闖進我的房間作甚？”
“我……”不想她是這樣一個態度，他一時間有些無法接受，卻還是將懷中取出的物件呈在她眼前，“我來還你朱釵。”
蘇心儀接過朱釵，冷聲道：“父親說了，你就是一登徒子，你不過是藉著還朱釵來靠近我。他已然將你拒之門外，你卻還沒皮沒臉地爬牆。這朱釵曾經確實是我的，現下卻一直被你收在懷中，說出去只會壞了我的名聲，不要也罷！”
語落，她將朱釵扔出了門外。朱釵順勢飛出，“啪”地落在地上，也扎在了皇甫佳微的心上。
“心儀，我不是登徒子。我不過是欽慕你，才想與你靠近。你若是覺着我如此做法是壞了你的名聲，那我娶你。”
蘇心儀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忽而怒道：“你還說你不是登徒子，竟然輕薄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