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水庫中的怪物
將狗屍埋在岸邊林下,我提着開山斧返回。
遠遠便看到老頭靠在門檻上抽旱煙,雨水將他的褲腿都沾濕了。
我知道他是擔憂我的安危,所以坐在大門上等我。
看着老人雪白的銀髮,如疊浪般的老臉,還有那憂心忡忡的眼神。我心中一酸,淚水險些奪眶而出。
“你受了傷?先進屋吧,我幫你處理一下傷口。”
老頭見我回來,沒有當即詢問女鬼的情況,先領我進屋處理傷口。
屋子內有炭火烤着,很溫暖,我脫去竹帽蓑衣掛在牆上,發現肩膀被鬼嬰抓出來的傷口冒着黑血,估計有屍毒。
“傷得倒是不嚴重。”
老頭欣慰地笑了笑道:“將女鬼除去,你小子也算是半個守山人了,幹得不錯!”
他處理傷口的辦法很簡單,喝一口溫酒噴在傷口上,擠出污血,再用一團自己抽的煙絲敷上,簡單包紮便完事。
等老頭處理完傷口,我擦了擦額頭上因為疼痛而冒出來的虛汗,對他交代了除去女鬼的詳情。
老頭聽說長青道人追鬼嬰而去,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天師府雷法最是霸道,卻除不掉一個尚未完全成長起來的鬼嬰,這話說出去恐怕會遭人笑話。”
“你是說,那老道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不是為了除掉鬼嬰,上山另有目的?”我問。
“區區鬼嬰,還不足以將他引出山,恐怕他是奔着山上那位去的。”
老頭猜測,孫濮背後之人可能就是這個長青道人,甚至是天師府的主意,他對鬼嬰出手不過是賊喊捉賊罷了。
至於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自然是為了那把道門至寶天師劍。或者除了天師劍外,還有其它東西……
提起道門至寶天師劍,我想起長青道人離開前,曾經多看了開山斧幾眼,莫不成他已經將此物認出?
如果真是這樣,我的處境很危險,正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他們絕不會允許道門的重寶開山斧落在一個凡人手裏。
我將自己的憂慮跟老頭說了,老頭聽了之後點了點頭說:“你小子倒是會動腦筋,能考慮到這一點很不錯。道門一直視我們為邪魔外道,只要有點本事,但不入道門的,都被稱作陰人,比如扎紙的、做棺材的、撈屍的等等,包括我們守山人在內。在他們眼裏,天下唯有道門為人間正統。”
“不過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什麼是正統?唯有強大的實力才能配稱為正統,所謂對錯,在強者的眼裏都是狗屁,這一點,你以後就能深刻體會到。至於這把開山斧,它本來就名聲不顯,知道它的人少之又少,加上此刻它已經變成普通斧頭,能將他認出來的恐怕只有當年那位強者的後人,但那一脈的人已經很久沒有出現。”
“雖然沒人能認出來,但這把開山斧現在暫時還不能交給你。”
老頭子說著,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拍了拍我的肩膀道:“這斧頭是我巡山時無意撿到,天師劍之所以在雙龍洞內,那是因為山神娘娘要藉助它鎮壓洞內的怨龍之魂。現在怨龍之魂暴動,你正好可以將此斧交給山神娘娘助她鎮壓惡龍。畢竟她已委身下嫁於你,咱們勞家雖然算不上什麼大家族,但也不能太寒酸,這把開山斧就當做聘禮吧。”
“用斧頭當聘禮?”
我有些愕然,若不是知道這斧頭貴重,我真的懷疑老頭瘋了。婚姻乃喜慶之事,自古以來從沒聽說有哪一家拿斧頭當聘禮的?
咱們勞家這次也算是開了歷史的先河了。
對於老黃狗的死,老頭並沒有太大悲傷,因為自他養它開始,就預料到了這種結局。
回到房間,我的心情起伏難定,看着自己和老頭精心佈置的婚房。
如今洞房之夜,卻是自己一人獨守空房。
那種哀怨,估計天下男人都能體會。
將山神娘娘的牌位小心翼翼地放在里床,看着牌面上潦草的字跡,我不禁猜測她生前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能驅使道門三位至強者,還有十八位山神,她生前的身份恐怕不簡單。
最重要的是,他們為什麼要斬殺那頭雙頭惡龍?只因它惡盈滿貫,為禍人間嗎?這個理由雖然很好,但並不充足。
老頭一定知道其中隱秘,可他並沒有和我說明,且我一直覺得他還有其它事情隱瞞着我。
我越想就越覺得老頭神秘,越來越陌生,我不相信他沒有制服女鬼怨嬰的本事。
但卻偏偏要讓我和山神娘娘成親,難道說,女鬼怨嬰並不是我的劫難,而我真正的劫難還沒有到來?
都是扯淡吧,我一介凡人,能有什麼劫難?
以前我就覺得自己很渺小,現在見識過長青道人的本事後,我更加覺得自己渺小。像我這種人,山神娘娘她又為何會嫁給我呢?
長得帥?確實,像我這種一窮二白的大齡單身青年,唯一能拿出手的恐怕只有一張帥氣的臉龐了。
可山神娘娘她看起來也不像是那麼膚淺的女人啊?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雷聲不斷,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會不會有危險?
這一晚在傷痛的折磨中,忐忑不安入睡。
直睡到次日中午才醒轉過來,剛睡醒就聞到一陣陣肉香味鑽入鼻中。
但我推開正廳的門時,正好看到老頭在攪弄着一鍋狗肉,忙上忙下朝鍋裏面加料。
“醒了?狗肉馬上就好,等下咱們爺孫倆喝上兩杯。”
“老頭,你要不要這麼無情,老黃剛死,你就吃狗肉,這……這不會是老黃的肉吧?”
我看着老頭,嚴重懷疑他昨晚是不是偷偷去將我埋在水庫邊的黃狗屍體給挖出來了。
不然這荒山野嶺的,他哪裏來的狗肉?
“瞎說!”
老頭拿着鍋勺就要敲我,罵罵咧咧道:“你當老子是什麼人了?那老狗被女屍弄死,全身屍毒能吃嗎?”
“哎,自從養了那隻成了精的畜生,我已經好幾年沒吃狗肉了。”他說著,不禁擦了擦流到腮幫下的口水。
就這樣,我和老頭懷着沉痛的心情吃了一頓狗肉火鍋。
吃飽喝足,我打算上山去看山神娘娘,但老頭沒讓我去。他說山神娘娘要見我時,自會主動出現。不想見我時,即便尋遍天堂山九座山峰也見不到。
我心中不樂,自己好歹也是她丈夫,雖然還沒有正式的拜堂成親,但見上一面總該可以吧?
老頭沒有理會我,吩咐一句讓我好好獃着養傷,自己拿着一條魚竿出門,美名其曰去巡山,其實不過是跑去釣魚。
我是一個閑不下來的人,雖然不是工作狂,但要我在一間無聊的屋子內待一個下午,那是怎麼也做不到的。
所以沒半個小時,我便出門到水庫邊去尋老頭。
山地水庫雖然不像平地水庫那麼波瀾壯闊,但也不小,尋老頭足足用了半個小時,才將他找到。
他此刻正坐在一張竹筏上,手中拿着一條魚竿,旁邊擺着一疊花生,一壺米酒,好不悠哉。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所在的區域,正是昨晚女屍消失的地方。
“老頭,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歲數的人了,坐在竹筏上釣魚就算,偏還帶上酒,萬一掉進水中,可沒有人來救你。”
我站在岸邊看得心驚膽戰,提醒老頭小心一點。
老頭見我喊他,便放下酒壺,將竹筏撐過來。人沒下竹筏,先將手中魚竿扔給我:“就知道你小子閑不住,來,幫我釣。”
“我現在可沒有興緻釣魚。”
我將魚竿插在岸邊,一臉無奈道。
老頭下了竹筏,點了旱煙吧唧吧唧吸了兩口,聞言嘿嘿一笑道:“我讓你釣的不是魚,你看看鉤子下面的魚餌是什麼?”
我見魚線綳得很直,魚竿抖動得厲害,心中一喜。
“魚上鉤了!”
當下將魚竿拉起,看到釣上來的是一條巴掌大的紅鯉魚,少說也有七八斤重,簡直是高興壞了。
“老頭,你看我這手氣,恐怕水庫里最大的一條紅鯉魚被我釣上來了吧?哈哈!”
我正在得意,突然眼前一個煙斗在放大,接着額頭被重重地敲了一下。
“得意個屁,這是老子放下去的誘餌,它本來就掛在鉤子上。”老頭用看白痴一樣的眼神看着我。
“老傢伙你是不是瘋了?用魚來釣魚?還是一條魚中極品紅鯉魚,這賣出去恐怕都得幾千上萬塊了,你要用它來釣什麼東西?”
“呵呵,小子倒是有見識,紅鯉魚生長速度極慢,像這麼大一條極為罕見,沒個十來二十年是長不到這麼大的。這條魚和我養的那條老狗一樣,算是半通靈的存在了。”
“用如此靈物當誘餌,自然是釣比它更大的傢伙。”
我吞了一口唾液,不解問:“釣啥?水怪?還真有?”
“咱們守山人,除了守山護林,其實最重要的任務便是防止山中有意外發生,比如動物成精,所以我現在就是在釣這麼一條傢伙,不然你以為老頭我天天都這麼閑着么?”
我被老頭唬得一愣,問:“真有水怪?”
“聽過走蛟的故事嗎?”老頭問我。
“以前聽村裏的老人說過。”我點了點頭。
“走蛟”的故事,估計生長在大江或大河兩岸的人都有所耳聞,甚至現在某些地方修建的古橋下,還懸挂着一把利劍,其實那把劍就是用來斬蛟的。
相傳大蛇修鍊到一定的歲月,便會變成蛟,而蛟再修鍊下去則可化龍。但蛟蛇化龍的過程並不容易,除了無盡歲月的修鍊外,還要趁着發大水時,通過河流回到大江大海里去,這個過程就叫做走蛟。
為了防止走蛟時,洪水暴漲淹沒河岸兩旁的村莊,橋樑被撞毀,古時人們修橋,總會在橋下懸一把利劍。
前段時間,在某地就曾發生過一次走蛟事件,鬧得沸沸揚揚。
不過到最後也沒有人能看到蛟蛇的真面目,所以此事不知真偽,也無從探究。
莫非此地已經誕生一條蛟?聽說蛟並不都是由蛇修鍊,其實河中黃鱔魚,蝦米,螃蟹等亦可以修鍊成蛟,它們成蛟前一般都喜歡在山地水庫,或深井、寒潭中默默潛修。
成蛟后,便會出世,等待一個洪水暴漲,順河入海化龍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