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如果顏駱韶現在有刀,她很樂意直接把它捅進鄔仲伊那正不斷跳動的心臟,忍住快瀕臨邊緣的怒火,垂眼望向正緊緊圍於自己腰際的雙手:“我會讓人重新牽匹馬出來,再命人帶你出城!”
顏駱韶告訴自己,若不是鄔仲伊還有點利用價值,她決不會如此妥協,用力扯着腰際交握的掌心,卻在盡了全力后仍不見動靜,徹底動了怒:“鄔仲伊!你以為這是什麼地方?”
沒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了嗎?更何況,就算兩人都是以男子裝扮,可她是女人這事可是眾所周知的事,而她,在他人眼中可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
“帶我一程!”仍是不變的要求,望着在自己懷裏略有掙扎的女子,鄔仲伊突然來了興緻,以至於把先前的擔憂一掃而空,她可是難得見到顏駱韶這惱怒的模樣。不管怎麼說,總比冷冰冰的樣子好多了……
“公子……”帶有顫意的聲音斷斷續續傳入正與某人對峙的鄔仲伊耳中,迫使她不得不轉向聲響來源。
“……”奇怪地望向一臉不知如何是好的蔣國,不明白,對方言語間幹嘛如此扭扭捏捏?
“若公子不嫌棄小的,不如由我帶您出城,如何?”望着自家主子像個無賴般纏着顏家大小姐,蔣國真覺得汗顏,他怎麼不知道他家公子還有這種愛好?竟然對冷冰冰的女人有興趣~
恩?!都這時候了,你才說?鄔仲伊狠狠瞪了對方一眼,而後加大手中力量,沉默不語,她到底是該依着蔣國給的‘台階’順勢而下呢?還是繼續纏着顏駱韶?這是個問題~
一瞬間,周圍的一切都伴隨正偏着腦袋沉思的鄔仲伊而安靜下來,畢竟,目前此刻,顏駱韶那張如同臘月寒霜的面龐讓所有人心驚膽顫,怕一個不好,就會被封在那千年寒冰下。
“沒想到出個城,也能在半路瞧見這麼熱鬧的事!不知顏大軍師的眼光何時這麼低腐了?”輕柔卻明顯含有調侃的語調從一旁本不該出現於此的陌生卻金碧輝煌的馬車中輕盈飄出。
掙不開某人緊箍的雙手,顏駱韶乾脆來個眼不見為凈,任由鄔仲伊像笨蛋一樣的抱住她,只是目光卻轉向那明顯有着不善之意的地方望去,在瞥見車窗帘下的高傲容顏時,微微扯動唇角:“我也沒想到,越國堂堂二公主會像個市井百姓一樣看熱鬧。”
噗~鄔仲伊剋制不住地輕笑出聲,沒想到啊沒想到,這冰山女人也會罵人不帶髒字,凡是有點地位權威的人,最怕別人把他們當成一無是處的小老百姓,這得多折面子?
冷凝了眼橫生事端的鄔仲伊,在其最不防備時狠狠推離對方,快步上馬:“真要馬就叫府里的人再牽匹出來,不會騎,就讓旁人帶。”話還未落,便揮下馬鞭揚場而去。
“公子……”蔣國再次叫喚,“您是要馬還是馬車?”
唉!還是被顏駱韶給甩了,失望地擺動頭顱:“馬車!誰讓你們家公子,我,不會騎馬來着?”在這個世界,真是一大弊病,得改!
相如凝憤恨地望着顏駱韶絕塵而去的背影,又瞅着之前抱住姓顏的不放,此刻卻一臉全然無所謂的男子,心裏似要生出一把火來,想她身為越國地位崇高的二公主,還未被如此徹底地忽視過:“這位公子是要出城?不如與我同車,如何?”壓抑快爆發的怒火,柔聲相問。
“像我這種低腐的人怎配得上公主的座駕……”邊上馬車邊暗暗嘲諷,她鄔仲伊是個女人,所以也小心眼得很,最好別得罪她,要不然,她會讓那些人知道什麼叫“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而今天這筆賬她算記下了,誰讓這女人出來攪了她的‘好事’?
“你……”終還是忍不住惱怒,相如凝怒視那正上車之人,若是眼神可以殺人,想必鄔仲伊現在早已屍骨無存,“哼……”
掃向那眼高於頂並冷哼的女子,鄔仲伊跨進馬車一屁股坐下,心裏開始泛起嘀咕:哼什麼哼?她還沒哼呢?什麼個鬼地方,只有馬沒有車,好!雖然現在屁股下的可以勉強算個車,可顛簸得簡直讓人想吐。真是要什麼沒什麼!連個電也沒,一到晚上就用那種油燈,切,真是落後!還有那個顏駱韶,不就讓她帶一程,有必要那麼拒絕她嘛?都是女人,又有啥關係……
“公子…公子…”沒見她在想事?幹嘛這麼不停地叫喚她?
掀開帘子,鄔仲伊用眼神詢問,只是在見到車旁的另一輛馬車時不再疑惑:“別理它!你再快點,也不知聶逢他們是否一切安好?”這越國的二公主是不是吃飽了沒事幹,幹嘛與她的馬車並駕齊驅?
“是!”車夫差點熱淚盈眶,手上的動作越發快了起來,他們公子終於在這刻恢復了正常,之前在顏府門前,這人簡直就不像他們敬重的主子,倒像個耍潑的地皮無賴,不過,幸好,那可能只是幻覺。
只是還未待馬匹前驅一個車身,兩輛車便同時被不知從何而來的箭陣所襲,鄔仲伊心驚膽顫地盯着穿透車廂的箭頭,片刻后,立即探頭望向正驅車之人:“陳叔,陳叔……”用力晃動倒在車驅座上的中年男子,當見到那不斷染紅布衣的血色時,抑制快出口的嘔吐,扯下對方手中的韁繩,控制快失去控制的馬匹。
“公子……”虛弱的聲音使鄔仲伊施去一個眼神,只是下一刻,車身便大浮度震動起來,“咳……”
“聶逢他們在哪個方向?”她實在沒有精力再花費在傷者身上,若是那般,他們兩個誰也別想從這箭雨中活下去,更何況,她還是第一次駕車,凝住心神,深怕自己一個弄巧成拙便會萬劫不覆。
“公子!先…去暨軍…軍營,正東方……”斷續的話語似乎有隨時消失的可能。
“恩!”的確!現在除了軍營,似乎再也沒有人可以拯救他們,憋住氣,雙手用力扭轉韁繩,在掌心感到一陣火辣疼痛后才略微穩住剛掉轉頭的車身,剛想甩手驅馬便聽聞身後傳來震耳欲聾的呼救聲。
該死!為何偏偏這個時候呼救,那女人就不能再晚點?至少等她聽不見了再叫也行~
深呼吸!咬住牙根,心中不斷掙扎,救還是不救?不斷擦身而過的箭枝使鄔仲伊想就此離去,可那凄慘的呼喊聲還是牽動着心底最深處的道德底線,勒住韁繩,停下馬車:“陳叔!再堅持一下!”
跳下車,一路躲過箭雨,但身體多處仍是不可避免的被划傷,擰緊眉快步移至正胡亂嘶喊的馬首,扯緊韁繩,穩住馬車后叫喊:“給我閉嘴!如果還想活命就快下來!”
相如凝明顯被鄔仲伊這突如其來的怒吼怔得呆愣於原地,只是在瞧見對方眼底的不耐時,嚇得趕緊合上嘴,慌亂地爬下馬車:“他們……”那些躺倒在車座上的馬夫與車廂里的丫環又該如何?
“沒救了!”從那些人的眸心裏,她已看不見存活的氣息,扯住對方衣袖大步奔跑,箭枝揚長穿透空氣的聲音不斷於耳邊回蕩,鄔仲伊也不管身後之人是否會在跑動的過程中被射傷,只是一個勁的往前沖,在到達自家馬車時,用盡全力把相如凝推上車,“坐好!如果摔了,我不會笨得再去救您這位公主……”咬牙切齒地低吼,她不能理解怎能因為一時心軟,而把自己與下屬的命不當回事。
如同驟雨般卻不肯消停的箭襲令鄔仲伊清晰地意識到,對方的目標肯定是朝這位越國二公主而來,可在越國邊境,又是在暨軍的管轄範圍內,誰有這能耐對一位公主肆無忌憚的做出襲擊?
焦急的抖動手中韁繩,鄔仲伊全身緊繃而僵硬,她不知這次是否可以如同救顏駱華那般全身而退,額際耳鬢早已汗水密佈,當瞧見不遠處的暨軍營隊時,剎時激動萬分,而所有的箭襲似乎在軍營顯現的那一刻全數停止。
“站住!何人?”士兵的大吼在一瞬間侵入快崩斷的腦神經,拼盡最後一絲力勒住快脫韁的馬車,鄔仲伊整個人虛軟,急促的喘息證明剛才的一切已耗盡了她所有心力。
“把這個給你們的沃將軍,他自會知曉我們是何人!”相如凝顫抖地遞出一塊金牌,從輕顫的雙手中可以看出對方仍未從之前的逃難中回過心神。
守營的士兵接過東西,遞給身旁另一人,只是眼神中仍充斥着滿滿懷疑。
“可不可先去叫大夫?”鄔仲伊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直起身子,爬進車裏,檢查着陳叔身上的傷勢,當見到仍站立不動的營門兵時,大聲吼道,“讓你去叫大夫,聽見沒?”為什麼這麼久,老陳受傷的地方,血還是流個不停?
只是除了沉默還是沉默,抬首,當對方冷漠的眼神映入眸心時,鄔仲伊突然感到一種絕望,她怎麼忘了,這個世界根本不把人命當回事……
抿緊唇,用力撕下衣角的布塊,按着大學裏曾學過的急救課程做了最簡單的包紮,只希望這樣能止住不斷溢出的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