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迷

第十三章 迷

“叫你別來,你卻非要來……”謝嫣然嗔道,但語氣中全無責怪之意,更多的是苦澀。

“哈哈,我沒事,就是沒想到,這東武壇的人竟然還有兩下子。”紫衣少年何嘗不苦,但仍舊打趣道。

“你倆快走吧,他們想抓的是我。”明書慧已經沒有了辦法,無奈地說道。

“今天闖到這的人,還能完好無損地出去?”紫衣少年苦笑道。

“那該怎麼辦?”明書慧心裏也知道,今天肯定不能安全離開了。

“硬闖!”紫衣少年坐直了身體,堅定地說道,“把我扶起來。”

謝嫣然將紫衣少年扶起來,一邊扶一邊口中對紫衣少年耳語。明書慧雖離得很近,但也沒聽清她說的什麼,只見紫衣少年聽了之後,不住地點着頭。

“姓沈的,來吧!”紫衣少年手中緊握着寶劍,閉眼深呼吸,調整了一下內息,隨即睜眼說道。

紫衣少年斜劍當胸,劍雖是普通的劍,此時劍刃上也已經佈滿豁口,但握在紫衣少年手中,這把劍卻隱隱透出光芒,是超人般的自信和無畏鑄就出了這種光芒。

紫衣少年前後胸口的傷勢嚴重,已經渾身浴血,一旁的謝嫣然淚流滿面。紫衣少年提劍應戰的舉動無異於去送死,但這時怎能有退路,只能奮勇一戰!

沈勤珏見紫衣少年負傷在身,卻不輕敵,依然劍尖朝下,左腿邁前,右腿后弓,時刻準備進攻。

紫衣少年右手持劍,原地畫圓,向沈勤珏移去。

只見少年手中的劍,畫出的圓大小不一,方向各異,卻是越畫越快,向沈勤珏移動的步伐也越來越快,沈勤珏也不敢大意,一劍平平刺出,作試探狀。

沈勤珏的劍雖遞得方位普通,速度較慢,但聚氣於劍身,彷彿一把無堅不摧的長矛破空而出,呲呲作響。

但這一劍刺入紫衣少年的劍圈中,卻被紫衣少年畫出的圓盪開,連續盪開幾次后,沈勤珏的劍也莫名其妙地畫起圈來。

沈勤珏大驚,退後了一步,他生平逢敵無數,但這麼怪的劍法還是頭一次見。

“讓你見識一下我的滾筒洗衣機!”紫衣少年笑着說。

在這危急關頭,明書慧和謝嫣然不禁被這句話逗笑了,紫衣少年居然在這個時候還能開玩笑,真令人匪夷所思。

沈勤珏毫不怠慢,展開步伐開始遊走起來,遊走的身影將紫衣少年團團圍在中間,紫衣少年手中仍畫著圈,但範圍卻越來越窄,到最後只能縮在垓心。

沈勤珏步伐毫不停歇,手中的劍也毫不停歇,一劍接着一劍。紫衣少年畫圓圈的劍法只能防守,非常狼狽地接住沈勤珏的攻勢,卻遞不出一招反攻,這讓明書慧和謝嫣然十分着急。

沈勤珏在東武壇排行第三,武功絕非浪得虛名,他劍法深得壇主真傳,多年來的練氣也遠非紫衣少年所能比,走過十幾招,紫衣少年漸漸招架不住了。

紫衣少年前後胸都被劍所傷,皮肉之傷尚可以忍耐,只是這兩劍是兩大高手所擊,尤其是沈勤海的氣,已經貫穿了他的身體,把紫衣少年的氣脈震傷,每次紫衣少年要運氣進招,總覺得有所阻礙,尤其右側使劍的手,越來越沒了力氣,支撐不了多久。

沈勤珏畢竟久經沙場,臨敵經驗豐富,他早看出紫衣少年漸漸不支,很快就要落敗,但此時他卻不急,只四處遊走消耗他的氣。

終於,紫衣少年手中畫出的正圓變成橢圓,橢圓變成線。沈勤珏見時機成熟,更邁近了半步。

“中!”沈勤珏瞄準紫衣少年用劍的右手,一招孤鴻銜雪式挑了過去。

“啊!”一聲痛苦的尖叫。

一人中劍倒地!

倒地的居然是沈勤珏,沈勤珏的右臂被齊齊砍了下來,血流如注,躺在地上疼得打滾。

“噗……”紫衣少年砍出最後一劍,一口鮮血吐了出來,他來不及擦抹鮮血,連忙吼道,“快走!”

見到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廳堂里的所有人都震驚不已,亂作一團。

有的去照顧關勤海,有的去給沈勤珏止血,有的想阻止這三人離開,可見了紫衣少年猙獰的表情,卻都膽怯了。

明書慧和謝嫣然奔過來攙扶紫衣少年,趁亂向門口走去。

因為明書慧之前逃跑過一次,所以這次輕車熟路,很快就找到了逃跑的路線。

三人沿着樓梯上行,到達最頂層,然後走出了影幫的舵口,從居民樓小區出來,三人像無頭蒼蠅一樣,一路狂奔,想找一處僻靜的地方休息。

亂闖了一陣,已經是深夜,三人來到一座施工工地,這裏應該是要蓋一座高樓,樓房已經建起了四五層,因為是晚上,施工現場沒有人,只有不遠處一座臨時搭建的板房還亮着燈火。

三人躲到工地的樓里,上了三樓,這樓雖然沒有裝玻璃,但也勉強可以暫避。

紫衣少年癱在牆角,他已經虛弱得坐不穩了,謝嫣然則一直守着紫衣少年,看着他身負重傷,自己卻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在一旁默默流淚。

明書慧出去買了些食物、水和一些藥品回來,簡單地給紫衣少年包紮了一下,血總算止住,但他的身體已經虛弱至極,神智不清楚了,昏睡在角落。

“現在該怎麼辦?”明書慧從沒見過傷得這麼重的人,毫無主張地問謝嫣然。

“不知道……”謝嫣然更加沒主意,只盯着紫衣少年看。

東武壇和影幫的勢力強大,現在還沒逃出勢力範圍,如果送紫衣少年去醫院,無異於羊入虎口,一定會被發現。

明書慧思索了很久,沒有什麼好辦法,只能在這裏暫時休息,等天亮了繼續趕路。

“剛才是怎麼回事?”明書慧問謝嫣然,“他本來毫無勝算,怎麼突然之間,斬斷了沈勤珏的手臂?”

“先前在那人布日月劍陣時,我就看出他修鍊的一定是東武壇招牌劍法《升進劍訣》,這套劍法輕靈飄逸,層層升騰,招招遞進,但他使出來卻陰冷詭譎,盛氣凌人。”謝嫣然解釋道,“這劍法如果是其他人使出,今天咱們可能都得喪命,但偏偏是這個姓沈的使出,他將劍法中的‘升’和‘進’,用得像‘抬’和‘推’,加入自己的理解固然很好,但偏離了劍法的主旨,難免會露出破綻。”

明書慧聽得發懵,原來這女孩懂得武功,而且似乎對東武壇的武功了如指掌,剛剛那麼短的時間內,就將沈勤珏的劍法和性格看透,並在紫衣少年耳邊已經將破解方法講給了他。

“以弱勝強最好的辦法就是要先示弱。”謝嫣然接着解釋道,“讓自己的招數一點點走形變樣,伺機給予致命一擊,這雖然十分危險,但也是取勝的唯一方法。”

原來紫衣少年劍招變形,並非完全因為體力不支,而是故意等待時機,讓沈勤珏以為可以一擊取勝,再攻其不備。

“扶我找個安靜的地方,千萬別讓人打擾我……”紫衣少年突然說話,他聲音微弱且勉強,“我要運功療傷,如果被人打擾,可能會走火入魔。”

明書慧和謝嫣然聽了大喜,他們正愁怎麼幫助紫衣少年。

二人連忙將紫衣少年抬到這層樓最裏面的屋子,屋子裏有一個隔間,隔間角落擺放着一個簡易的架子,上面搭着許多幹活兒用的工具,架子後面地方還算寬敞,躲在後面很難被人發現。

明書慧將紫衣少年扶到架子后,讓他坐好,然後又找來幾袋沙子,費了好大勁堆在兩面,這樣看去,絕對不會有人發現架子後面還會藏人。

只見紫衣少年在角落坐好,開始運功為自己療傷,口中還不斷叨念練功口訣。

“聚散離合皆有道,平心守氣方無涯……”紫衣少年用極其微弱的聲音念着口訣。

明書慧心下一驚,這紫衣少年怎麼會這混元離合功?

但明書慧無暇思索,當他聽到這口訣時,腦中一陣劇痛,彷彿針扎一般,耳中也轟鳴聲不斷。

“正行逆走無強弱,失形忘身為妙法。天地初開,萬物混元,清則升,濁則沉,運氣當遵循此道……”明書慧按着腦袋,口中接着背出了口訣,而且居然不止四句,後面的功法在他口中源源不斷地說了出來。

紫衣少年本來緊閉雙眼,寧心靜氣準備運功,突然聽到明書慧能把口訣背出來,驚訝不已,一邊盯着他,身體卻一邊根據口訣運氣,這是習武之人的天性反應。

謝嫣然在一旁也驚呆了,但不敢打斷他們,只默默在一旁守候。

明書慧雙手抱頭,自顧自地念了足有二十分鐘才停下來,整套口訣已經背完。

紫衣少年從開始的驚訝,到後來靜聽,再之後遵循着整套口訣運行周天,二十分鐘裏,他面色居然慢慢紅潤起來。

明書慧背完整套功法,累得精疲力盡,渾身上下已經被汗水打濕。

“你怎麼會《混元離合功》?你還說你不會武功?”紫衣少年調息了一下,睜眼急對明書慧問道。

“我……我不知道啊……你說我剛才背的是《混元離合功》?我應該只會前四句的啊!”明書慧自己也一臉茫然。

“先別管這些了,你還是按這個功法調理療傷吧!”謝嫣然勸道,“你剛才就練了二十分鐘,氣色已經好了很多,繼續練下去,肯定會好得很快!”

紫衣少年雖面色紅潤少許,但傷得實在太重,氣也消耗殆盡,想了想的確應該先療傷,就繼續按剛才明書慧念的功法運功。

突然,樓道里傳來許多細碎的腳步聲。三人聽到,心中暗叫不妙,明書慧和謝嫣然縮了縮身體,把自己藏好,讓紫衣少年好好運功。

“你確定那三個人在這樓里?都走了三層了!”一個沉穩老練的聲音在樓道里傳來,這些人已經來到了三樓。

“這附近實在沒有地方能藏人,也就這裏了。”又一個聲音答覆着。

“那就搜吧。”

一群人開始在樓內搜索,因為是剛建好的框架樓,實在沒什麼地方可以搜,三人躲在架子后,聽見這群人一會兒工夫,就把這棟樓上上下下都搜了個遍,卻一無所獲,最後又回到了三層,三人心中暗叫倒霉。

“這幾個小鬼還能飛了不成?”

“可惜我三師兄、四師兄,一個內傷,一個斷臂。”老練的聲音又響起,“等我抓到他們,非要將他們碎屍萬段!”

“三爺、四爺武功通神,那劍陣更是威力無邊,怎麼會敗在一個毛頭小子的手上?”

明書慧的位置在靠牆一側,剛好能透過牆壁和袋子的夾縫看到外面。明書慧隱約看到,隔間外面似乎站着四五個人,這群人圍着一個身材極高大的人,這人打扮奇怪,頭扎髮髻,長髯及胸,身着道袍,儼然是個道士,且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一雙鳳眼似睜似閉,嘴角下撇,似乎大為不快。

“師兄們應該是輕敵了,再加上那小子耍了什麼陰謀詭計,才着了道。”老練的聲音是這道士發出來的,他又說道,“你們剛才說,那幾個小子是西武壇的?”

“正是,三爺四爺說那小子用的是西武壇的功夫。”手下們七嘴八舌地回答。

“呵呵呵……西武壇不是被滅門了嗎?”這道士仍面不改色,但口中說話的音量卻一句比一句大,尤其這“呵呵”的笑聲,讓人聽了心慌。

明書慧轉頭向紫衣少年看去,只見他緊緊皺眉,氣血上涌,臉也漲得紅彤彤的,一旁的謝嫣然也發現情況不妙,這道士說話中已經注入了霸道的氣,現在紫衣少年的調息被打亂,隨時有生命危險。

謝嫣然擔心地望着紫衣少年,手緊緊地攥着他的衣角,指甲都要嵌入到衣服里去了。

“你懂那麼多武功,能不能幫幫他?”明書慧湊近謝嫣然,悄聲跟她說。

“我只懂武功的理論,實際操作一點兒不會,而且他運功療傷,只能靠自己,這個階段誰也幫不了他……”謝嫣然搖着頭說道,她此時眼中已經含滿了焦急的淚水。

“西武壇真應該被一網打盡,留着這些小畜生危害人間……”道士仍在走廊里破口大罵,聲音不高,語調平穩,卻字字入耳,讓人聽了震懾心靈。

明書慧趁這道士大罵,從架子後面翻了出來,又將架子隱蔽好。謝嫣然見明書慧翻出去,嚇了一跳,想要阻攔卻已經來不及了。

明書慧不行暴露藏身的地方,就小心翼翼地從屋子側面繞了出去,來到走廊的另一側。

“你閉嘴!”明書慧走出來,高聲打斷道士,“你個出家之人,說話竟然如此難聽!”

“果然在這。”道士微睜雙眼,眼神懾人地看向明書慧。

“有事沖我來吧,我跟你走。”明書慧一邊說著,一邊向眾人走去。

“你肯定是要跟我走的。”道士緩緩說道,“還有兩個呢?尤其是那個穿紫衣服的!”

“你不用費心思找了!”明書慧來到眾人面前,見大勢已去也淡定了許多,“他們早就跑了,這裏只有我一人。”

“哈哈哈……”道士大笑,笑聲中又借勢運氣,“你這手段糊弄三歲小孩還行,想犧牲自己保全別人,可沒那麼容易!”

明書慧見道士不上當,又用運氣發聲,要逼出紫衣少年,心裏着急起來。

“你不信嗎?”明書慧試圖打斷道士,“你們剛才不是搜了嗎?這樓里哪還有什麼人。”

“哦!”道士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那好吧,我就一掌打死你,看他出不出來!”

道士說著,舉起右掌就要拍落,明書慧大驚,但自己哪能避得過這道士的一掌,只能閉眼等死,心裏還在不斷叨念着:你們可千萬別出來,不然我就白死了!

“慢着!”紫衣少年出現在眾人眼前,謝嫣然扶着他走了出來。

明書慧聽到他的聲音,心裏一下子就涼了,這意味着今晚三人都難逃厄運。

“臭老道!你要找的人是我,你師兄是我傷的,為難別人幹什麼!”紫衣少年雖經過簡單的包紮,但傷口在行動時再次裂開,現在渾身是血,嘴邊也滲出血來,遠看簡直是個血人,再配上他猙獰的面孔,在月光照射之下如魔鬼一般。

“你們誰也跑不掉!”道士又將雙眼閉起來,見紫衣少年出現,他似乎心滿意足。

“我跟你們走,你們放了他倆!”紫衣少年咬着牙說道。

“我說了,今天你們都得死!”老道淡然說道,生死在他口中竟然如此容易。

“你殺了他們沒什麼用。”紫衣少年冷笑道。

“哦?”老道冷笑着說,“有意思,為什麼沒用?”

“因為,”紫衣少年頓了頓說道,“因為我才是明書慧,你面前這人是頂替我的!”

明書慧聽了一臉茫然,這紫衣少年為什麼要這樣說?

“哈哈哈……”老道再次大笑,這次是發自內心的嘲笑,“死到臨頭還編故事來糊弄我!”

“我沒有編,我爺爺明朗不想讓我交換到你們東武壇,我爹就是前車之鑒,所以他才找了這人來頂替我,這人什麼也不知道,爺爺給他服了忘魂散,抹去了記憶。之後他又在西武壇呆了一段時間,才派來頂替我交換。”紫衣少年解釋道。

“明書慧”腦中炸響,紫衣少年口中的解釋如果是真的,那麼自己只是西武壇想要犧牲的一枚棋子,很多事情就解釋得通了。

可如果他是明書慧,我又是誰呢?

我是誰呢?

這個疑問再次回蕩在腦中,最近發生的所有事突然一下子湧入心頭,“明書慧”看看自己的手腳,又看看眼前的眾人,再看看身後的紫衣少年和謝嫣然,腦中前所未有的混沌,身邊的世界彷彿天翻地覆一般。

我到底是誰!

“你不是明書慧,但我知道你是誰!”謝嫣然此時站了出來,輕聲對他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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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身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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