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動手
顧若夕瞪大的雙眼裏，茫然錯愕的情緒不斷地翻湧着。
一個又一個讓她驚駭憤怒的消息同一時間暴光在她的眼前，讓她早就失去了冷靜。
她的父親，親手殺死了她的母親！
她到底是什麼人？
為什麼會被拋棄，為什會成為御姜的女兒，而御姜又為什麼要殺了她的媽媽，甚至親自將她親自推送到今天這樣的地步！
她看着遠處站在講堂頂端一臉漠然的御姜，前一刻還是那樣對她依依不捨的長輩，再此時卻顯得那麼冷漠無情，心狠手辣。
而她最想看的卻是鏡頭后的男人，此時的御斯年，又是以怎麼的姿態和表情看待着這一切。
他早就知道真相了嗎？
御斯年一定是知道的！
她不是早就聽到御斯年和佐老的對話了嗎，御斯年會接近她甚至將她軟禁在自己的身邊，從來都是有目的的。
只不過她不願意去相信，甚至在得知自己和御斯年領證結婚之後，在他對着她做出和對旁人不一樣的溫柔和寵溺之後，她只記住了他的承諾，早就忘記了曾經滯留在心底的介懷。
冷風，像是從太平洋的中心一直吹到了凜冽的異國海邊。
揚聲器里傳出來的男人的聲線，卻再也不想最開始對着顧若夕輕喚那般溫柔。
“藉助西城的顧家將人送到我的身邊，或者最開始，叔叔的打算只是在我身邊安插一個眼線。你下了如此大的籌碼，竟將自己的親生女兒送上我的床。”
御斯年頓了頓，才接着笑道：“大概你也想不到顧若夕會懷上我的孩子，讓你原本的計劃有了變動。”
御斯年看着鏡頭，視線鎖在顧若夕的臉上，眼角的餘光掃過鏡頭裏被弟弟緊緊抱在懷裏的顧小寶。
那是他的兒子，顧若夕當年為他生下來的，唯一的長子。
“如果叔叔當初不讓霍維昭將他們母子送回來的話，或許你未來還有討價還價的機會，畢竟你手裏扣着我的長子，提出我能容忍的條件，勝算還是有的。”
顧小寶是他的兒子，已經是不能改變的實時，如果御姜用孩子威脅，在不違反原則的情況下，他當然不會置之不顧。
他哪怕猜到顧若夕是暗擎的人，也無法確定背後的人就一定是他的那位久不曾見面的二叔。
直到御姜在婚禮上親自帶着顧若夕走向霍維昭，他才算是徹底鎖定了目標。
“只是如今孩子已經認祖歸宗成了御家的下一任繼承人，我也不可能讓我的兒子去接觸暗擎那些見不得光的東西，你手中的籌碼，早就沒了。”
顧小寶如今在霍維昭的地方，但是有御辰護着，加之他早就安插進去的內應，哪怕付出的代價會很大，但是御辰還是有機會帶着小寶全身而退。
“你倒是很聰明，難怪老爺子寧可放棄我這個親生兒子，也要讓你這個野種來繼承家業，成為御家的主人。”
沉如砂礫的嗓音里混雜着的是難以磨滅的恨。
而御姜說出來的話，遠比御斯年剛剛說出來的事情引起了更大的波瀾。
眾所周知，御斯年是外室蘭夫人所生，在沒有認祖歸宗前，他的確算不上御家嫡脈。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御斯年已經是御家的家主，那御姜為什麼還要說他是野種？
或者在御姜的心裏，他才是應該在哥哥死後順理成章地繼承御家家產的人。
或者，御大公子當年是被親弟弟設計殺死的嗎？
那御斯年現在是不但和自己的堂妹生了孩子，還和自己的殺父仇人有了結晶？
豪門爭寵的一場大戲啊！
所有人都在心裏有了自己的猜測。
顧若夕同樣震驚於御姜的話，眼睛早就模糊的視線。
可她什麼也沒問，甚至沒在掙扎，她逼自己冷靜，逼自己按耐住心裏的急躁，她只是迫切的想聽到御姜接下來的話。
她和御斯年，到底是什麼關係！
如果她是御姜的女兒，那她和與御斯年豈不是......
不可以！他們怎麼可以！
違背道德和人倫，被世人辱罵也不理還擊，甚至他們之間唯一的聯繫，唯一的兒子也要背負醜陋的罵名。
顧若夕胸口劇痛，血氣驟然上涌，一口血瞬間就湧上了口鼻。
她努力的隱忍着，頭漸漸眩暈，卻逼着自己硬是咽了下去。唇角漸漸溢出一縷紅色，顧若夕彷彿不在意，只死死的看着遠方，等待着御姜親自揭曉答案。
挾持着她的魏小海看着顧若夕唇邊的那抹血色，唇角漾起一縷諷刺的笑。
哪怕此時被御斯年揭穿了他的計劃，卻依然讓他暢快至極。御斯年的未來的日子，絕對不會好過！
監控的另一端，就連姚政和宋曄，也難以置信地看着御斯年。
關於御家，他們只知道蠱毒的事，這些御家的辛秘他們從來不曾知曉。
他們效忠的人，是御斯年這個人。
但是驟然聽見這麼多御家隱晦的秘密，他們也很難平靜。
御斯年和御辰的確是外室蘭夫人所生的孩子，這些年明裡暗裏說他們是野種的人太多了，可是此時，他們竟隱隱感覺到了御姜所指的並不只是這些。
他們也想知道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
而他們更想知道，大哥是不是真的不在乎顧若夕，大哥為了釣出隱藏在顧若夕背後的人，所以才會一直佯裝着深情嗎？
那顧若夕，是不是太可憐了！
御斯年的視線死死地鎖在監控鏡頭上，明明眼前是放大的御姜的臉，他卻注意到屏幕上方燈塔上的顧若夕。
高清的畫面里，她的唇角溢出的血色越來越多。
她的眼神那麼慌，透着深深的恐懼。
御斯年的胸口同樣的血氣沸騰，身體裏的血液化成一條條蛆蟲不斷啃咬着他的神經。疼痛從心口一點點蔓延到全身。
他死死地攥住拳頭，最後徹底閉上了眼睛，不再去看鏡頭裏令他撕心裂肺的小女人。
就在所有人等待着御姜接下來的話，或者是御斯年的反應時。
遠處教堂頂端，寒戾的嗓音穿透揚聲器，響徹所有人的耳朵。
“二叔，既然你已經站出來，那我也沒必要再和你玩下去了。”
“哪怕我身體裏流淌的不是御家的血，可如今整個御家盡在我的掌控！“
御辰抓着顧小寶，他猛地抬頭！難以置信御斯年說出來的又一個讓他無法消化的真相。
姚政和宋曄也驚呆了，站在御斯年的身後，像是第一次明白自己的老大隱藏得有多深！
而同樣的電視旁，御老爺子一口血差點從胸口吐出來，蒼老的手指按向心臟。還有關注着一切的御家的人，也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御斯年，竟然不是當年御大公子的親生兒子！
“我也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就算顧若夕是唯一的解藥，我也不屑用她和你交易。”
他說出來的話冷如戾刀。
御斯年看向大屏幕的中央，視線凝聚在顧若夕蒼白的臉上。
“肖肅，動手。”
低沉有力的四個字，讓所有人變了臉色。
“哥——”
“老大！”
“大哥！”
“御斯年你敢！”
“爹地不要——”
淡漠的嗓音從教堂頂端的揚聲器里散發出來的那一刻，就意味着結果，御斯年閉上了眼睛。
嗖！
子彈不聽從任何人的制止，出鞘的聲音像是刺耳的刀扎破了耳膜。
緊接着，血從顧若夕身體裏湧出來。
她還不敢相信一切是真的，大大的眼睛看着教堂的屋頂。
他要，殺她！
砰！
這一次是打在燈塔的牆壁上，火星燃燒了空氣里的汽油。
轟隆的一聲，黑色的雲朵伴隨着火光，刺痛了每個人的眼睛。
燈塔上面的三個人，很快消失在了人們的視線里。
“媽咪——”
“媽媽——”
“若夕！”
“阿旋！”
無數的聲音傳進御斯年的耳朵，可他睜開眼，就看見巨大的火光從監控畫面上四散開來。
巨大的爆破響聲轟動天際。
海風之下，燈塔上方的火苗在滾滾濃煙的包裹下，像是開出了一朵詭異的花。
良久良久，人們望着那花朵，惋惜亦或是震驚，久久不能回神。
御姜同樣的愣住了，他猛地轉過頭，看向遠處碎裂的燈塔。
顫抖的嗓裏帶着難以磨滅的怒火，“你竟然......親手殺了她！”
御斯年很久很久沒有開口。
岩島的主監控旁邊，頎長的身影紋絲不動，像是依然屹立於世界的頂端。
他也沒有再回復御姜的話，只是靜靜的看着海面上那朵黑色的花，看着它燃燒殆盡，直到燈塔傾泄，掉進大海。
御斯年沉默着，等到一切都歸於沉寂，然後抬手，關掉了監控。
可他沒有回頭，依然背對着所有人，視線像是鎖在了暗黑的屏幕里。
姚政回神后衝到御斯年的身邊，目光同樣鎖在已經黑暗的屏幕上，大張着眼睛的他一把拽住了御斯年的衣領。
“大哥！你殺了若夕！”
他一個外人，也替顧若夕不值！
“她是為了救你的命啊！”
如果不是為了救御斯年，顧若夕何須留在霍維昭的身邊，就更不會經歷如今的一切！
御斯年像是聽不到姚政的話，他甚至聽不見任何人的話。
耳邊傳來的是小女人清透的聲音。
“御斯年，你混蛋！”
“誰說要嫁給你了，你都沒經過我的同意！”
“我愛你，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知道嗎？”
“御斯年，我不怕，我不後悔。”
那現在呢，你後悔了嗎？
心臟傳來一股銳痛，御斯年一把捂住胸口，沸騰的血液終究暴亂，一口鮮血直接從御斯年的口中噴了出來。
屹立如山的身子彷彿頃刻間就失去了力氣，御斯年死死地捂着胸口，冰冰冷冷的液體從他的臉上滑落，最後掉進了他的心裏。
“老大！”
姚政被御斯年的樣子嚇到，連忙鬆開了手。
而御斯年就像是一灘軟泥，身子失去了最後的依託，直接栽向地面。
“老大！大哥！”
“叫醫生！快去找白夜！”
宋曄看着御斯年的樣子，發瘋般沖了出去。
一口一口的血，從御斯年的嘴裏湧出來，他的眼皮也變得越來越沉重。
他似乎是想要說什麼，唇瓣開開合合，卻發不出聲音。
姚政里連忙蹲下身子湊近御斯年的身邊，“大哥你別說話，你等着，白夜很快就會過來！”
御斯年閉上了眼睛，可是他的唇，依然在顫抖着。眼角不斷流出來的，是眼淚！
姚政自然看得懂唇語，頃刻間也紅了眼睛。
若夕，找若夕。
御斯年說，找我的若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