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 真假欽差（十）

“你……你是哪個？”

孔武一時竟想不起在哪裏見過這個年輕人。

那人將臉往他跟前湊了一下，道：

“恩人吶，你難道不記得我了嗎？”

“噢，認得了，認得了！”

孔武藉著月光仔細端詳一番，激動地抓住對方的手問：

“你不是那鍋鄭家老二允兒的娘家二鍋鍋嗎！——哎，鄭兄弟，你怎麼在這兒？”

鄭老二警惕地環顧四周，踮起腳尖將嘴湊到孔武耳畔滿臉嚴肅地說：

“這裏昨晚死人了，哥哥難道不曉得？”

“呵呵，你當鍋鍋我耳朵被驢毛塞了？”

誰知孔武一聽竟勃然色變，冷笑一聲破口大罵起來：

“日他奶奶的，我就想不通，寺廟乃清凈之地，吃齋念佛的人清心寡欲不問世事，咋就招來了殺身之禍？！哼，要是讓勞資抓到兇手，定要將他千刀萬剮！”

頭頂上傳來一串貓頭鷹的大笑聲，似乎在嘲笑孔武這個衝動之人。

“噓——”

鄭老二怕驚動寺廟裏邊的人，示意孔武小點聲，不要聲張。

孔武哪裏肯聽，嗷嗷叫着要進去替那位可憐的啞巴和尚報仇雪恨。

“啊呀，我的個大哥哥，你能不能先不要如此衝動？假若我是兇手，早就溜之大吉了，怎麼會等着哥哥你千刀萬剮呢！”

趙三一邊勸說，一邊示意王大愣、河州老叫驢等幾個兄弟先穩住孔武。

鄭老二趕忙搭話：

“這位兄弟說得有理，我曉得孔校尉嫉惡如仇看不慣這種事，可在沒有弄清楚事實真相之前咱千萬不能着急啊！”

“哼，人都被弄死了，這不是事實真相是甚？”孔武反問。

“孔校尉說的沒錯，這是事實。可人命關天的大事，總還得報官等州衙法司派人來處理妥當些吧。”鄭二解釋說。

誰料一提起衙門法司，孔武居然立馬像是火上澆了油，暴跳如雷：

“你休要提起破衙門爛法司，那裏邊有幾個有良心的？平日裏都人模狗樣拿着薪水，關鍵時候屁都不頂用，盡幹些偷梁換柱陷害好人的營生！”

鄭老二聽他這麼罵，心中不免感到幾分痛快，但又覺得這話未免過於偏激。因為他同州衙法司現任的史參軍有過來往，他覺得史參軍就是一位正直而有良心的人。

“呃，鄭某隻是楊總管派來守攤子的，沒有他的命令誰也不得擅自進去寺院。還請孔兄給個薄面不要給我出難題，可否？”

鄭二見孔武一心要闖入寺院，生怕他風風火火搞出個亂子不好收場，只好將“楊總管”抬了出來。

“噢，這麼說楊大鍋已經插手此事了？那他人現在何處？兇手抓到了嗎？”孔武抓住鄭老二的肩膀搖晃着問。

鄭二被抓得酸疼，齜牙咧嘴回答說：

“楊總管昨晚半夜三更派人進城報官，說胡刺史陪同欽差大臣去了八道灣磚場，法司的史參軍便自作主張帶人過來查勘現場，之後他們就回城裏去了。”

“這麼說楊總管不在這裏，那兇手抓住了嗎？”孔武接着又問。

鄭老二搖搖腦袋說：

“沒，事發之後大約一個時辰才曉得的。楊總管親自帶人到這兒，立即派人快馬加鞭向幾個方向去追，出去的人天大亮才回來，結果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想必楊總管派去的人都是些酒囊飯袋，兇手不可能插着翅膀飛了，何況馬場不缺千里馬！”

孔武覺得這也太讓人失望了，若換成自己的話，兇手一定插翅難逃。

“唉，說不定這啞僧師傅真的是自我了結的呢！”鄭老二嘆了一口氣。

“自我了結？”孔武搖搖腦袋，“這還不簡單，仔細查看查看現場，叫個仵作驗驗屍首不就一清二楚了嗎！”

說著，孔武便要闖入寺院親自查看被害人的屍首。鄭老二攔住他道：

“孔兄莫急，被害人的屍首早已被護送到法司去了，沒停在這裏。”

孔武哈哈大笑道：

“鄭兄弟別再糊弄孔某啦，屍首不在楊總管還留你們守着這破寺院幹啥！”

鄭老二知道自己無論怎麼解釋，眼前這位孔校尉都不會相信。好在他看他這會兒情緒穩定多了，鄭二便決定陪孔武進去瞧瞧。

“好了好了，哥哥若要這麼不相信兄弟的話，咱就進去看看吧！”鄭二示意守門的人打開大門。

“嘎吱吱——”

寺院的兩扇大木門被緩緩打開，發出殺豬一般刺耳鑽心的聲響。

“孔校尉，請！”

孔武大步流星往寺院大門走去，趙三等人一哄而上緊跟着他們的孔大哥，手裏提着明晃晃的傢伙。

鄭老二急忙攔在前頭說：

“哎哎哎，孔兄且慢，人家寺院可是清凈之地，這麼多人都提個傢伙進去，恐怕不妥吧！”

孔武皺皺眉頭，轉身朝大伙兒吩咐一聲：

“聽見沒有，你們都留在外頭！”

大傢伙兒應聲止步，趙三卻急了，大喊道：

“大哥你可要小心哦！大哥你莫非忘了咱今晚來這裏是幹什麼的？”

孔武這時才忽而記得自己來這裏原本是找尋江濤來的，居然因為一時激動多管閑事了。他暗自在心裏笑自己，嘴上卻說：

“好你個趙三，你以為我忘了自己是誰？！”

孔武與鄭二一同進了寺院大門，只見寺中燈火輝煌、香煙瀰漫，法素長老帶領着眾比丘誦經，梵音裊裊。

“鄭老弟，他們這是在幹啥呢，搞得神神秘秘的？”

孔武壓低聲音問鄭老二，鄭老二說：

“當然是為亡者超度靈魂了。”

“嗨，裝模作樣吧！人死都死了，莫非還能活過來不成？”

孔武嗤之以鼻，問鄭老二：

“亡者在哪裏呢？”

“亡者？我不是說了嗎，一大早就被運往城裏讓仵作驗屍去了！”鄭老二回答。

孔武盯着他的眼睛一動不動，道：

“真的嗎？這麼說你說的全都是真的？”

“不信你可以找找，待會兒問問法素長老也行啊！”鄭老二顯得十分坦然。

孔武笑了，道：

“信，孔某相信，找啥找，算了吧！——哎，鄭兄弟，你知道孔某今晚是來幹啥的嗎？”

“這……這我咋能曉得？”鄭老二覺得這個孔武有時候真像個孩子，讓人難以捉摸。

孔武突然嚴肅起來，將鄭老二拽到一邊黑乎乎的大樹底下，說：

“實話告訴你吧，兄弟，我是來找你妹夫剛濤的。”

“我妹夫剛濤？難道說他又不見了嗎？！”

鄭老二一下子緊張起來，他不是不知道啞僧師傅與妹夫江濤在一起的事。

“如此說來，他沒有來這裏？”

孔武覺得事情並沒有自己想的那樣簡單，趕緊解釋說：

“你妹子允兒說他今兒個一大早就來這寺廟找啞巴和尚來了，直到天黑前還沒回去呢！”

“什麼？你說我妹夫今早就來這裏找啞僧師傅來了？！”

鄭老二的腦袋嗡一下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