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84 . 暗涌（四）
，文明之星神劫
莫甘娜仰躺在地上，本能地感到冷冷殺意，駭然之下她儘力撐起上半身，手腳並用，不自主地後退着。
“你在怕什麼？”
李銀龍凌空伸出手，一根黑色的菌絲匯聚成拇指粗細，纏上了莫甘娜的雙腿。
她雙目一片血紅，想要掙脫，但菌絲勒得很緊。體察到李銀龍那股熟悉的力量在共鳴——竟與自己身體的震蕩來自同一頻率。面前這個詭秘難測的男人給莫甘娜的感覺十分複雜，既有深深的恐懼，也有無法言說的興奮，甚至，還有深切的心靈震撼。
李銀龍有如暗夜中一道光芒，剎那間的閃光，讓莫甘娜的思維也為之停頓！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比自己更強大，但她知道，眼前並不僅僅是一個虛幻的夢。
莫甘娜拚命掙扎，用意念命令那根菌絲離開自己。她成功了，菌絲變得猶豫不定，隨後慢慢鬆開了纏繞，沿着地面消失在黑暗中。
那一瞬間，她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殺不死李銀龍了。因為這個男人跟她一樣，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都吸收了生物質最原始的力量。也就是說，不知何時吸收了她的基因，他同樣擁有了控制植物的力量。
李銀龍冷冷一笑，停止了意念的比拼。
這麼做只是測試一下自己的能力，實戰的數據已經被記錄。他知道在莫甘娜面前，這些植物是認她為主人的，所以還不能完全被自己控制。
李銀龍道，“呵，你的雙眼已經失明了，失明影響了你的大腦和本性，卻讓你看到了那‘耀眼的炫光’。你靠着自己建立的生態，能清晰地感覺到一切，所以你很幸運，因為這是一般人看不到的東西。”
“我是失明了，但這並不影響我洞悉一切！”
“沒錯。”李銀龍點點頭，“可你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嗎？你一定以為自己的感知力來自於這些植物，想知道其中的聯繫是什麼嗎？”
“還能是什麼……？”
莫甘娜不甘示弱道，“人體本質上就是一堆神經電信號，感知和記憶都儲存在大腦中，植物、動物，自然界的任何生命都能轉化生物電信號，也都有感知世界的權利。”
“呵，說得沒錯……可你很清楚，萬千意志統合於你，你覺得跟這些植物的聯繫像看上去那麼簡單么？”李銀龍目光上移，慢慢說出摸不着邊際，卻令莫甘娜渾身戰慄的話。
“那你說是什麼？”莫甘娜問道。
李銀龍根本不在意莫甘娜的問題，他的眼睛直盯着地上的屍體和鮮血，眼神中燃起了一絲絲詭異之光。
“獻出信奉者的雙目和思考的大腦，只是必須的一步……
因為祝福之力，遠勝太陽。你的研究變成了那道縫隙，為你開啟了一門扉，於是道路展現在你眼前……那是信奉者的道路，你可以逃避現在，但未來呢？你會說，那跟我有什麼關係？當然有……這是延續，你最希望看到的成果是生命永生。
人類的身體很脆弱，會生病、會老、會死，但你的工作揭示了一種可能，在你發現的生態中，理論上可以永生……這就是信奉者的道路，神主為你降下洞察這一切后的獎賞，便賜予你覺醒的力量，也是最真實的力量……你現在正在使用它。”
李銀龍說了一大堆聽起來深澀艱奧的話，莫甘娜心中一動，沉默不語。
她敏銳地察覺到，李銀龍在說起她的研究時，沒有用“創造”這個詞，而是用了“發現”，兩者的巨大差別任誰都聽得出來。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莫甘娜的心如死灰。
這是由絕望產生的蛻變。李銀龍的話讓她了解到，自己曾經以為的偉大發現，不過是冰山一角。
“眼睛能看，腦子能想，既接受了無上意志的加持，那麼你便已經不再需要它們了。”李銀龍的眉頭輕輕一挑，話語間充滿輕鬆之意。
李銀龍一定清楚兩者間深層次的聯繫，莫甘娜察覺到一絲隱晦的暗示。對方將自己的雙目失明稱之為無上意志的加持，似乎那是來自神主的賜福。但她感覺，那並不是自己夢寐以求的真相。
如果她口中的神主真選中了她作為意識的載體，為何要剝奪她原本作為“人”的感知能力？
當她的意識劃過象徵神意的力量時，為何感覺到無可承受的熾烈火焰瞬間盈滿了她的胸膛？
在莫甘娜看來，這份力量更像是來自於她所未知的領域——一個混沌的領域。無知的探求者，根本無法承受那真理的炙烤。可憐的求知者，因窺見了不屬於自己的奧秘，更像是遭受了神怒的制裁。
在李銀龍口中，神主似乎無所不知，正在漠然地注視着世人的百態，悄無聲息地撥弄着眾生項上懸絲，傳導着那種超自然的能力。
這，便是神主存在的真相嗎？
一個諷刺而令人畏懼的真相！
“你是說……我……不再需要雙眼和大腦了？”
“你很清楚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我說得不對么？求知和探索者——莫甘娜博士。”李銀龍冷笑，似乎並不急於得到對方承認。
莫甘娜看向不遠處的電火，暗暗下定決心。李銀龍的話確實解答了她內心的一部分疑惑，但這遠遠不夠。
所謂的神主剝奪了她的視覺和大腦，卻給了她更多的感官，讓她看到一切的偽裝、欺瞞、謊言都不再被需要……讓她獲得更大的力量和權利，展現出超越人類的生態構築之力，事實的確如此。
而代價，便是捨棄她曾擁有的東西。
但同時她又想到了另一個原因，冷不丁顫抖了一下：既然他們的神主如此偉大，有能力阻止自己擴散tn38病毒，那為什麼沒有阻止自己這麼做呢？反而在她建立起生態后，管自己索取基因的秘鑰！
不對勁，這並不是他們的真實意圖！
莫甘娜呼吸急促起來，思想飛速轉動。
她拚命壓抑着頭腦中不理智的因素，冷靜的分析事情始末，最後得出一個結論：按照李銀龍的說法，對方表面看來賦予了她掌控植物的能力，實際上，卻只是利用自己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只有這件事，是她決不能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