罌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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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玄青是孤獨的,她總是會給人這種感覺,不管她身後跟着多少人,但是你一看見她,就會生出一種感覺……她是孤獨的。無神迷離,猶如醉生夢死,美麗妖異,猶如花開荼靡。
林紫韻和顧瑤算是她的妹妹,而經綸算她的長輩,除了這三人,藏青玄從來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有的只是手下,從小到大,從來如此。認識藏玄青的人都知道,她是個美麗的女人,但同時也是極度危險的女人,她就像是一朵罌粟花,開得最妖艷美麗,卻讓所有人望而卻步。
藏玄青的生活很規律,規律就像是日月星辰,即使是臧天海出事當天,她依舊守着自己的規律。傍晚六點,是她準時吃晚飯的時間,等傭人擺好飯菜退下,藏玄青坐在餐桌旁邊,復古的擺鐘剛好敲響六下。
今日有所不同,藏玄青坐在餐桌旁,而面前還站着一個面無表情的慕容菲。但是這樣也無法打破藏玄青給自己定下的規律,她把佛珠放在一邊,然後左手端起碗,右手從筷駕上拿起那潔白的象牙筷子,整套動作優雅至極,整個過程美的如一幅畫,總是有那麼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夾起一塊蘆筍,輕輕地放進口中,然後再夾一點白飯送進口中,細嚼慢咽,等吞下之後,再夾第二塊蘆筍的期間,才似不經意地問慕容菲:“家裏還有什麼人。”
慕容菲自小鍾愛紅色,大紅如血的紅色,於是藏玄青嘴唇上的胭脂紅口紅,便總是吸引她專註的視線,看着藏玄青吃飯時優雅微小動作的嘴唇,看着藏玄青問話時微微張合的嘴唇,聲音平淡地回答道:“沒人,只剩下我自己。”
藏玄青再吞下第三口飯,抬眼微微看了慕容菲一眼,又低下頭伸出筷子準備夾起第三塊蘆筍,“那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我奶奶靠撿垃圾養我到兩年前,然後她去世了剩下我自己……之後我離開了學校,在我家附近有一條街,那裏是紅燈區,來來往往的男人很多,而且那些男人都很膽小,只要把刀架在他們的脖子上,他們就會乖乖的交出身上的錢財。”慕容菲目光只是盯着那片胭脂紅,慢慢平淡述說,語氣不悲傷,不自憐,亦不自傲。
這是一個壞女孩!一般人聽見這話一定會這樣想,但是藏玄青卻不這樣想,只有她才最了解這個世界上存在着太多的無奈,這就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不做強者就只能做弱者,你不傷害別人,別人就會傷害你,想過得好一點,想過得風光一點,那麼就應該壞一點,自私一點。藏玄青聽完慕容菲的話,想的是……這是個很有趣的女孩,懂得如何生存的女孩。
藏玄青想了想道:“那你只有初中程度的文化知識?”
慕容菲偏頭想了想,搖搖頭說:“那些課本太簡單了,我在初二的時候就已經把高中三年的課本看完了。”
很好,是個聰明的女孩。藏玄青心中暗暗想到,她最不喜歡的就是笨人,對於慕容菲的好感再增加了一分,繼續問道:“那朋友呢?”
慕容菲搖頭,“沒有。”
“哦?為什麼?”藏玄青開始期待慕容菲的答案,她有種預感,慕容菲等下的答案一定會讓自己很滿意。
慕容菲答道:“聰明人太少了。”
於是,藏玄青笑了,放下筷子,輕拍了兩下手,對應聲而來的傭人道,“加一副碗筷。”
等傭人把碗筷在藏玄青對面擺放好退下,藏玄青對慕容菲道:“坐下,吃飯。”
慕容菲沒拒絕,從容坐下,才發現桌上擺着三樣菜,全是素菜,還好慕容菲對吃的東西從來沒太多要求,食物,填腹而已,何必要求這麼多。
慕容菲的吃相再次得到了藏玄青的好感,慕容菲吃得很慢,每口飯都是很小的一口,看着一點也不會粗俗,反而斯文得很。藏玄青記得媽媽說過,一個人的吃相代表着一個人的教養。
兩個人相對安靜地吃飯,安靜地和藏玄青以往吃飯的環境並沒有太多的區別,但是藏玄青卻感覺不同了,至少……不再那麼無聊。
藏玄青吃完飯之後,還喜歡泡茶,待傭人把飯菜全部收拾下去之後,重新擺上一套精緻典雅的茶具。從洗杯、取茶、舍頭炮、斟二道,整個過程動作純熟優雅,渾然天成,藏玄青在兩個杯子個只倒入七分滿的茶水,眼神示意慕容菲自取一杯,然後單手以拇指和食指、中指、無名指輕捻住杯緣,尾指托着杯底,輕輕放在嘴邊,輕輕地啜了一口,上好太湖碧螺春的茶香沁入味蕾。
藏玄青閉上眼睛細細體味,她想起了她爸爸曾經對她說過的話:“茶七分,飯八分,酒要滿。不管任何事,都應把握好度。凡事留個遇地,不是給別人留的,是為自己留的,但觸及原則時就再無迴旋餘地也要做滿!”
慕容菲靜靜地看着泡茶和喝茶的藏玄青,她從未見過如此優雅美麗的女子,真如那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一般。等藏玄青喝完那一杯茶,她才拿起屬於自己的那一杯,然而慕容菲不懂飲茶,也沒有條件讓她懂得飲茶,於是她一口就把杯子的茶水倒進嘴裏。
藏玄青喝完一杯茶,輕輕放下杯子,見慕容菲竟然如此飲茶,笑笑搖頭,卻什麼都沒說,再次幫自己和慕容菲續杯。
兩人什麼話也沒說,只是靜靜飲茶,慕容菲第一次做飲茶這種慢吞吞,浪費時間的事,但是卻一點也沒有覺得無聊,反而感覺心中安然了許多,當她喝下第五杯茶的時候,一個大約三十歲左右,穿着筆挺西裝,帶着金絲邊眼睛,長得很斯文的男子走了進來,微微驚訝地看了慕容菲一眼,然後站在藏玄青旁邊語氣帶着恭敬地叫了一聲:“大小姐。”
慕容菲腦海里馬上搜索出關於這個人的資料,她從楚秋那裏見過這個人的照片,這個人就是臧天海生前的左右手之一,陳陽。
藏玄青放下茶杯,微微看了一眼慕容菲,然後對陳陽點了點頭。陳陽微微低着頭,看了一眼慕容菲,才對藏玄青道:“這個月的賬本已經全部收上來了。”
“拿過來。”藏玄青吩咐道,等陳陽走出去后,她拍手叫來傭人把茶具收走,不一會陳陽就帶着四個抬着兩個打鐵箱子的光頭大漢走進來,每個光頭大漢腰間都別著一把大威力的沙漠之鷹手槍。
慕容菲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然而卻只在一瞬間變回復自然,靜靜地看着那兩個安裝了精密密碼鎖的大鐵箱子。
等陳陽輸入密碼,打開箱子,慕容菲看見裏面裝的全是賬本,數量龐大的賬本。慕容菲心中微微加快跳到了兩下,她知道這裏賬本里幾乎記載了這一個月以來青聯會所有的生意,要是拿到這些賬本,一定可以把青聯會覆滅。
那四個光頭大漢從箱子裏搬出了那些賬本,然後擺放在桌面上,順便就把桌面堆滿,猶如小山一般。然後陳陽和四個光頭大漢退了出去,卻並沒有離開,而是嚴密地守住了門口。
藏玄青看着這些賬本打了個哈欠,然後拿起一本仔細地看了起來。慕容菲在一邊安靜地坐着,連一點聲響也沒有發出來。
等藏玄青把所有賬本都看完之後,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鍾,叫陳陽和四個光頭大漢進來把賬本重新裝入箱子,鎖上密碼。然後對陳陽說,“沒有問題了,通知劉祖通開始這個月的洗數,把上個月的數補回來。”
慕容菲一直留心地觀察着一切,當藏玄青說到劉祖通這個名字的時候,她馬上就反應過來是何許人物,此人是和陳陽同稱為臧天海左右手的人,陳陽負責管理青聯會的武力,而劉祖通負責管理青聯會財務問題。慕容菲還知道,“洗數”這個詞語是什麼意思,就是把黑錢洗白。
藏青玄等陳陽退下后,哈欠連連,似乎剛剛那些賬本浪費了她太多的精力,以至於現在的疲憊,她看了一眼慕容菲問道:“懂帳?”
慕容菲搖頭,藏玄青繼續說道:“你看到了,我身邊最不缺的就是打手,貼身保鏢有經綸,法律顧問有紫韻,負責拼殺的有陳陽,洗數的有劉祖通。現在我唯一缺的救贖一個懂帳的人,幫我每個月審核財務的人,所以……”
說到這裏,藏青玄停頓下來,微微眯起了眼,緊緊凝視着慕容菲說道:“所以,你明天開始學如何做賬。”
慕容菲知道,不管是一個公司還是一個幫派,最重要的永遠是經濟問題,所以老闆或者老大看重的也永遠是財務問題,即使公司里肯定會有財務總監,即使幫派里肯定有財務管理,但是最後財務還是要通告最後的親自審核,那些老闆或者老大才會放心。
但是……慕容菲靜靜地對上藏玄青微微眯着的雙眼,難道這個女人這麼快地就信任了自己?還是這個女人那麼有把握能絕對控制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