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緣巧合1
下班時刻的超市裏總是人來人往,一點都不輸給周末。超市裏空調開得很低,樂樂剛走進去的時候身上汗毛都立起來了。她冷不丁打個寒顫,呢喃一句:“真冷。”
樂樂推着購物車,在超市裏選購自己所需的物品。路過衣服專區,看見兒童服裝區擺放着漂亮的童裝,雖然已經為文舒宸買了好幾套衣服,每次看到小孩子的衣服她還是會忍不住走過去看看。看來看去,總覺得大型購物超市裏的賣的衣服不如路邊店裏的精緻。
一個莽撞的小女孩一不小心撞到樂樂車邊,大概是蹭到胳膊了。
小女孩的媽媽急忙走過來,查看孩子的胳膊,看到有輕微的擦傷之後,也不分青紅皂白就指責樂樂:“小姐你怎麼推車的!”
樂樂本來想跟她理論,但想想她是孩子的母親,這種反應難免。再者,假如這個小孩換成文舒宸的話,她大概也會着急。於是她抱歉一笑,說:“對不起,真對不起。孩子沒事?”
小女孩的母親見樂樂好脾氣地道歉,也沒怎麼過分追究,嘀咕一句“以後要注意着點小朋友”,然後就拉着小朋友離開。
樂樂笑笑,心裏沒有半點不愉快,但看着人家母女倆手拉手的背影,她感到莫名失落。這一幕曾經也實實在在發生在她身上,只可惜多年前她就再也不能享受這種最簡單的幸福了。想到自己的母親,樂樂心生苦澀,用力抿了抿略顯乾澀的嘴唇,發了好一陣的呆,最後在別人的一句“不好意思能不能讓一讓”的話語中回過神。
她急忙將推車往一旁讓出道路。
繞到零食區,她把文舒宸喜歡吃的零食都選上,擔心以後會沒時間來超市,她又多拿了好些。結賬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買了太多東西,根本沒辦法提這些個大包小包擠公車。
一番猶豫之後,她奢侈地叫了出租車。
回到家,打開房門,看見文舒宸正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國產動畫片,表情很專註。也不知道這孩子以前接受的是什麼樣的教育,明明是這麼小的年紀,明明是做消遣的事情,卻也流露出一股特別認真的味道。
要是樂樂她自己看電視,一定是歪躺在沙發上,怎麼舒服怎麼來。她會把慵懶發揮到極致。
樂樂輕輕關上門,把大袋小袋的東西放在門口,神情柔和地看着文舒宸。
文舒宸聽到聲響,轉過臉看到她回來,忙丟下手裏的遙控器,朝樂樂撲過來。
樂樂一把將他抱起來,哼了聲,伸手戳了戳他的鼻子道:“小鬼,你還真是沉!”
文舒宸什麼也沒說,只是把頭埋進樂樂脖子裏。
“動畫片好看嗎?”
“好看……”
“一個人在家想我嗎?”
“想。”文舒宸回答得真是乾脆利落。
還沒同文舒宸膩歪完,門鈴十分意外地響起。樂樂愣了一下,她家的門鈴一個月也響不了幾回,。樂樂想了想,差點以為是與文舒宸有關的事情,趕緊拉開門。結果卻看到成易惟。
樂樂神采奕奕的表情頓時消逝。
她身體直直地抵在門口,沒有半點讓成易惟進屋的意思。
成易惟展顏一笑:“樂樂,冷靜的時間夠了嗎?”
這時,文舒宸擠出半個腦袋,挨着門,像個小大人似的仰起頭打量這個陌生人,奶聲奶氣地問:“這位是誰呀?”
成易惟的笑容頓時僵住。
樂樂低頭笑着摸摸文舒宸的頭,說:“宸宸乖,去屋裏看電視,我跟這位叔叔在外面聊點事情。”
文舒宸很聽話地嗯了一聲,“要早點回來哦。”
“知道了,小人精。”樂樂笑嘻嘻地點了點文舒宸的額頭,手裏拿着鑰匙,讓文舒宸關上門。
原來她的生活十分無趣,自從有了文舒宸,生活一下子變得有滋有味起來,她總算為自己找到了一絲奮鬥的目標,也懂得如何打發平日裏難以遣散的時光。
文舒宸的出現,讓樂樂第一次敢直面自己過去的那些苦的澀嘴,想起來都能聞到一股霉腥味的歲月。從前,她是個十分膽怯的人,其實哪怕現在也是。只是因為想要保護文舒宸,稍有改變而已。
樂樂不止一次認為,文舒宸就是上天賜給她的特殊禮物。
眼前的成易惟,原來樂樂也以為是上天送給她來保護她的,只可惜,她沒能抓住。
想到成易惟,樂樂的心裏還是痛的,像被什麼東西撕扯一般。她不擅長表露自己的悲傷,小時候的經歷,讓她習慣性掩飾自己的情緒。
見成易惟發愣地瞅着自己,半天也沒緩過神,樂樂輕輕咳嗽一聲。她低頭瞥見成易惟手裏拿着的東西。
一支紫玫瑰。
樂樂很快把目光從那支花上轉移,“你找我有事嗎?”
成易惟沒回答問題反而是問了句:“樂樂,那個小孩是誰?跟你可真像是母子。”
樂樂用很平靜自然的語氣說:“他和你沒關係。”
“什麼叫跟我沒關係!你是我未婚妻,你身邊莫名其妙多了個小孩,我還不能問了?”
樂樂低下頭,一語不發地朝下走去。最後她在小區公共設施的座椅處坐下。她說:“成易惟,我想可能上次跟你在電話里沒說清楚,我的意思其實很簡單,我真的不適合做一個人的妻子,我真的覺得,我和你無法繼續下去。”
“你真的想跟我分手!”成易惟臉色鐵青。
“是。”樂樂回答的乾脆簡潔,不留餘地。
“樂樂,為什麼?”成易惟深呼吸,抬頭看着蔚藍的天空,“為什麼!你至於嗎?”
其實這個決定樂樂想了不止一天兩天。
她只是一直沒有勇氣提出來。可能是父親的事,激發了潛意識裏反抗因子。她突然間痛恨自己的生活狀態,痛恨自己虛偽地欺騙成易惟,更痛恨自己為什麼明明心裏橫着一根刺卻始終裝作不知道。
她的心,現在是一團糟。糟糕得讓她會突然想去找母親。幸虧後來機緣巧合地遇到文舒宸,才讓她打消那種可怕的念頭。
以前那麼艱難的日子她都挨了過去,現在她所遇到的沒什麼大不了的。
見樂樂沉默不語,成易惟伸手抓住樂樂的肩膀,“我不就是幫你爸爸說了兩句好話。你就至於因為這個跟我分手!”
樂樂抬起頭,直視成易惟的眼睛,“不是因為這個,是我覺得自己不好。”
“你很好,樂樂你真的很好,我雖然那天很生氣,說了幾句重話,可是我從來沒想過要跟你分手。樂樂,你……”
樂樂搖了搖頭,推開成易惟的雙手,“成易惟,我沒辦法跟你繼續下去。真的,真的,你別逼我了。”
成易惟咬了咬牙,“樂樂,你說清楚,你是不是因為那個小孩才要跟我分手的!那到底是哪家的小孩!怎麼跟你看起來那麼親?”
樂樂站起來,露出疲憊的神色,“成易惟,我說了很多次了,不是任何別的原因,只是我個人的原因,我不想嫁人,我不想耽誤你。”
“你撒謊!”
樂樂深吸一口氣,看着遠處的天,說:“我累了,四年多,我累了。”
這四年裏,樂樂還是原來的那個樣子,只是換了份工作,而成易惟,一步一步走向成功,站在人群里,雖沒誇張到鶴立雞群,但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大學畢業生了。
成易惟沉着臉,久久看着樂樂,朝她欺身而去。
他步步緊逼讓樂樂感覺透不過氣。
“你別靠我這麼近,我不習慣。”樂樂囁嚅着,小步朝後退去。
成易惟伸手捧住樂樂後腦勺,“為什麼不習慣!四年的感情你說一句分手就分手!你說不喜歡了就不喜歡了!你把我們的感情當成什麼了?樂樂,你可以的!”
樂樂用力掙扎,“成易惟你別碰我!你鬆手!你別碰我!成易惟!”
成易惟絲毫不理睬樂樂的掙扎,低下頭強吻樂樂。
樂樂受了驚嚇,下意識伸手狠狠扇了成易惟一巴掌。扇完之後,她竟還覺得不解氣,在成易惟發獃的時候又給了他一耳光。
然後她愣住了。
成易惟也愣住了。
兩聲響亮的耳光聲,異常刺耳。這兩巴掌大概也徹底打散了成易惟想要複合的心。
樂樂眼睛濕潤,慌張地低下頭,說話也顯得有些語無倫次:“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那個,我不是故意這樣的……成易惟,我……”
她總是這樣,和誰爭吵,無論誰對誰錯,她都會先道歉。
“好,我再給你時間冷靜。總之,我不同意和你分手。”
說完,成易惟握緊拳頭,那支紫玫瑰的花瓣被他捏成了一團,最後扔在地上,轉身就走。
樂樂低下頭,淚水劃過臉頰,滴在乾燥的地面上。
她也是費了好大勁思前想後,琢磨了一個多月才做出這個決定。不是不再喜歡成易惟,而是再也喜歡不起了。她是真的覺得太累了。
如今,樂樂已經想不起來當時自己是怎麼和成易惟好上了。似乎就是自然而然兩人走到了一起,沒有什麼波瀾,平淡得讓樂樂都想不起來緣由。
和成易惟在大學的時候就認識了,那時候成易惟還是樂悠的好朋友,和樂樂幾乎沒有任何往來。後來畢業,樂樂去了外地一年,再次回到C城,和成易惟重逢。
重逢,找到了話題,時常見面,自然而然,在一起了。
成易惟莫名其妙地被懦弱膽怯骨子裏卻又倔強的樂樂吸引,而樂樂,懷着對自己的一絲憧憬接受成易惟,並慢慢習慣了成易惟在自己身邊。
然而她卻無論如何也不習慣成易惟碰她,哪怕只是接吻。
她耽誤了成易惟四年多了,現在成易惟遇到一個比她優秀千萬倍的女孩,她實在不應該繼續賴在成易惟跟前。
樂樂很清楚,她這輩子幾乎不可能會結婚。
人說單身到老想要很大的勇氣,但是對樂樂而言,和一個男人步入婚姻殿堂需要更加的勇氣。她不懼怕孤獨,因為很久之前就已經習慣了;但是她懼怕遠離孤獨之後又回到孤獨,她更懼怕嫁給別人之後讓那人發現她的秘密。
發現她秘密的可以是任何人,但絕對不可以是成易惟。
因為,她愛成易惟。
只是,她和成易惟之間的感情,已經變質。她確定自己在此時此刻依然喜歡他,可是成易惟是不是這樣對她,她無從得知。
假如明知道最後不能走到最後,倒不如及時結束。與其等待成易惟提出分手,倒不如她多些自知之明。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