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產風雲4
樂樂匆匆忙忙趕去去公司上班。
過隧道的時候還是堵車了,公交車像只老牛,慢騰騰地向前挪動步伐。
樂樂低着頭,閉眼祈禱,嘴裏一併嘟囔着:“不要遲到不要遲到不要遲到。”
結果還是遲到了。
樂樂無奈地嘆息,打完卡低着頭快步穿過同事的辦公桌。
她沒發現,同事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當她在位置上坐穩,打開電腦,準備查看郵件之時,前排的同事突然探出頭,手裏舉着一張支票,沖她搖了搖,說:“樂樂,你昨天急匆匆又回來是找這個嗎?”
同一辦公室里的人都探過頭來,眼睛裏的神色各有深意。
樂樂愣住,半晌才說:“這個原來被你撿了。”
同事笑道:“哈哈哈,被我撿了?這麼一大筆錢,要真是被我一個人撿到那不要太開心,我就不還給你,自己私吞了去。”
同事這半真半假的話讓樂樂不知道怎麼回答,她的手動了動,心裏思忖着是該伸手去接還是等着同事放在桌子上。
見她還沒接過去,同事繼續打趣道:“哎,樂樂,你再不要,我可就真私吞了哦。”
樂樂只好尷尬地笑着,伸手接過那張支票,很小心地塞進自己錢包里,一再確認自己放好了之後才微微吐出一口氣。
然而,這件事的後續影響就是,她的形象或者說地位,在這些人眼裏,一下子變得不同尋常了。表面上大家都和平時一樣,私底下,卻對她的故事進行了各種版本的宣傳。尤其是在午餐的時候,一個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大家都是多少年沒經歷這樣的事情了。
因為知道樂樂中午又請假了,聊天的各位八卦人士便有一些肆無忌憚。
最後,還沒傳到樂樂耳朵里,就被文森特的秘書先聽到了。其實,她也不是一個喜歡亂嚼舌根的人,只是,此時此刻,文先生正淡定地站在她旁邊。
午餐的時候,文森特突然說要去看看員工的伙食情況。
非常戲劇性。
剛才熱切議論和揣測的那些人,此刻的面色就和中午的飯菜一樣。
聽到這些雜碎的言語,文森特微微皺眉,倒也沒說什麼。只是下午準備離開的時候,文森特問了一句,“樂樂今天沒來上班嗎?”
“下午請假了。聽說……”秘書欲言又止。
“嗯?”文森特瞄了一眼秘書。
秘書挑眉,“我聽說是要去結婚。”
文森特倒是笑了,“她不是那種會把自己結婚不結婚掛在嘴上的人。成易惟說的?”
秘書老實地點頭,“也許是昨天求婚成功。昨天晚上,樂譯先生突然病逝了。把他掌握的公司所有股份的百分之九十都給了樂小姐。換句話說,遺囑一經正式公佈並施行,樂小姐便是樂氏企業的第一大股權人。”
“我知道。”文森特又是笑了笑。
秘書有些看不懂文先生的笑了。按照以往的風格,文先生若是看中了什麼,一定會立刻付諸行動,而且每次都是成功的,上天似乎特別愛照顧文先生。可這一次,他早就看中了樂氏企業,卻偏偏久不行動。
在秘書努力揣測文森特意圖的時候,文森特不輕不重地嘆息,“人都會犯迷糊。”
一次迷糊,一條命。或死,或生,或生不如死。
樂樂的母親是這樣,樂樂的父親也是這樣。
他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
突然,秘書看着文森特,輕聲提醒:“你要是真看上她,可不能眼睜睜看着她嫁給別人。”末了,又加一句,“這是妹妹對哥哥的忠告,不是秘書對上司的多管閑事。”
文森特倒是自信十足,嘴角的那層笑意愈發濃烈,“薇薇,她不會真的嫁。”
秘書李薇薇跺腳,“她看你的眼神就好像草民在看惡皇帝,畏懼又抵觸同時還有不屑,總之說不清楚。”
“你這惡皇帝的比喻是在暗示我最近給你的工作壓力太大了?”
李薇薇撇嘴,“反正你總是對的。”
“好,放你一個月假。”
李薇薇眼裏放光:“真的?”
“當然。老太太後天就要來C城,你陪老太太。”
李薇薇咋舌不已,立刻露出少有的諂媚,“文總,最近正是收購樂氏的最困難時期,我想我作為您的秘書,一個至關重要的人物,絕對不會怠工休息的。”
“我說出的話從不收回。”
文森特的語氣淡淡的。
每次他用這種淡淡的語氣說話,李薇薇就知道完了再無商量可能。枉她聰明一時,卻掉進了自己挖的坑裏。
“你還要繼續住酒店嗎?”文森特問。
李薇薇道:“在你沒有續弦之前,我堅決不會和你單獨住在同一個屋檐下。”
“你想太美了,那房子裏住的可不止我一個人。”
“總之就是不要。”
“矯情什麼,隨便你。”文森特懶懶地應一句,將車子停放在酒店門口。
已經下車的李薇薇忽然扭頭問:“文總,您要不要問一下樂小姐會不會捲舌頭?”
沒等到文森特的回答,後背卻生出一抹寒意。
李薇薇迅速逃離現場。
文森特先生的眼神殺傷力很大。
冷冰冰地刮過你全身,像刀子一樣。
文森特看着快速離去的李薇薇,不知不覺想到了舒莘。
如果沒記錯,舒莘已經去世一年多了。
舒莘……舒莘……樂樂……樂樂……
這原本應該是兩個毫無瓜葛的人。
文森特想到昨晚自己收到的那份厚厚一沓的關於樂樂的資料了。那份資料里的樂樂,實在有太多地方讓文森特驚訝了。
這份資料的詳細程度甚至包括她在幾月幾號到幾月幾號之間照顧了宸宸。
樂樂原來是樂譯的女兒,卻從不和樂家人往來,哪怕在她母親去世之後;她十二歲的時候母親因為謀殺罪入獄,她獨自頂住各方壓力堅持一個人生活;她十六歲的時候母親在牢房裏自殺,她同樣頂住各方面的壓力堅持讀完高中並考上了C城最好大學;十八歲的時候,她面對樂譯的另一位女兒樂悠的各種誹謗,能坦然自若地繼續自己的大學生涯。
二十二歲之後,她的資料里就一直多了個男人——成易惟。和樂譯第二任太太家關係一直不錯的成家的兒子。
但是,她二十一歲到二十二歲之間她的資料基本是空白的。只是她期間曾接受過心理醫生的治療。
如此詳細的一份資料里,居然能有這麼一大段的空缺。
他坐在車裏,大拇指抵住太陽穴,食指抵住額頭,腦海里浮現出樂樂看文舒宸時候的溫柔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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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樂離開公司的時候,悄悄從包里找出那張支票,撕碎了丟盡垃圾筒里。
和成易惟見面之後,樂樂的心跳便開始不正常跳動。成易惟看起來還挺開心的樣子。
樂樂看着車玻璃里自己的隱約的影子,問自己:“昨天晚上我真的點頭了?”
她點頭了?
她居然能答應?
真的能嫁給成易惟嗎?
樂樂突然捂住頭,臉色很難看。
“樂樂,你暈車嗎?”成易惟關係地問。
樂樂搖頭,“昨晚沒睡好。”
“昨晚我說要留下陪你,你非堅持要我回去。好在過了今天,你再也沒有理由敢我走。”
“停車,成易惟。”
成易惟覺察出樂樂的異樣並非身體因素,並未停車,而是問:“怎麼了?”
樂樂想了很久,那話語就在嘴邊,卻愣是說不出來。
成易惟倒也沒追問,繼續開車,很快就到了民政局前。
樂樂就在成易惟半拉半扯中朝民政局走去。
就要走進去的時候,樂樂突然用力甩開成易惟的手,快步推到門外。成易惟臉色頓時尷尬起來,他走過去,低聲問:“樂樂,你又怎麼了?”
“對不起,昨晚我犯渾了。”
有車子猛地靠不遠處停下,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一聲。
成易惟煩躁地罵一句那開車的人,然後對樂樂說:“樂樂,我不是可以隨便玩耍的小狗。你要考慮清楚。”
樂樂平視前方:“我做不到。”
“什麼做不到?”
樂樂想到結婚之後要做的事情,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我就是做不到。對,我承認,我承認昨天晚上特別感激你意外出現讓我從混沌中蘇醒,我也承認從來就是我神經質不懂珍惜。可是我就是做不到和你結婚,我一想到和你結婚就要跟你上‘床睡覺,我就會犯噁心。你的手靠在我身上我都要渾身顫抖想逃開,我根本沒辦法嫁給你!”
成易惟愣了一下。
“我曾經努力試圖自己接受你。可是我做不到。”
“樂樂,這就是你……和我談戀愛這麼多年一直迴避和我發生親密關係的原因?”
“是的。”
“是嗎?”
樂樂自暴自棄地笑了,一股腦說個乾脆,“是的,就是這樣。你總是在我最脆弱的時候幫助我,我原來只是感激你,覺得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好人的。可是成易惟,你不該讓我喜歡上你,你更不該讓我喜歡上你之後又和樂悠發生關係。”
成易惟這次真的是愣住了。
“你根本不了解我,你看到的只是我習慣性偽裝出來的一面。我試圖不想提起這件事,可是你總以為我要跟你分手是因為樂譯,其實我很不好……”
“夠了!”成易惟冰着臉,盡量語氣溫和地說,“樂樂,再見。”
那一場成年舊事,原來樂樂根本就知道。
成易惟一直以為樂樂不知道。他只把那當成一次意外。
樂樂站在民政局門口,伸手摸着包里的戶口本,雙眼噙淚,喃喃自語:“對不起,一個人過沒什麼丟人的。”
她忘記那天自己後來是怎麼回到家的。
到家之後,就收到經理的電話,經理十分抱歉地提出要解聘她。儘管經理的語氣十分委婉,也找了一個聽起來無懈可擊的理由,同時還意外賠付樂樂三個月的工資。但樂樂還是懵了,半晌沒說出一個字。
她都沒勇氣問為什麼。她知道大概是和文森特有關,卻不敢問。她沒多少存款了,於是當天晚上就打起精神在網上投簡歷。一頓海投,她都不知道自己投了什麼和什麼。
第二天,樂樂接到甄律師的電話,還是關於遺產。
樂樂想到自己的困境,想到未來的不可預見,想到樂太太和樂悠的種種自以為是,她鬼使神差地答應了甄律師的提議。
總之樂家人已經很有錢了,她接受那些遺產捐贈給這個社會上比她更辛苦的孩子們,倒也不是什麼壞事。
只是,她真的沒想到,樂譯留給她的錢財真如成易惟所言,幾乎是絕大部分。
這封遺書經過了公證,而且有樂譯的親筆簽名,無論如何都假不了。
樂悠此時偷偷找樂樂,說:“樂樂,你會放棄遺產繼承嗎?”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