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品香樓上擺戰場 (4)

第五章 品香樓上擺戰場 (4)

正說話間,大家忽然聽到樓梯上有腳步聲,原來是玄武派的陳千響和永嘉派的人一起下來了。曹傑趕緊出去和那何有年見禮。聽那何有年說話,馬小知才知道陳千響到底還是沒受得住激,已經答應了。

人走光后,曹傑又進來,笑着道:“何堂主說後天對決,戰場設在我們品香樓二樓。這下好了,我們既不用跑到外面去看,又能賺到錢了。”王大寶博士聽了,十分高興:“到時候我買何堂主贏。曹兄弟,你買誰?”

馬小知心裏又奇怪起來:難道宋朝的時候還有棋彩賣?正要問曹傑,丹娘在外面對曹傑凶道:“你敢買!”曹傑大聲對外面道:“娘子放心,我已經從馬公子的事上得了教訓,賭博的事,是不參與的。”然後低聲道:“我看陳千響那小子有點有恃無恐,我買他贏。”

王大寶也低聲道:“曹兄弟,你存兩個私房錢可不容易啊,可別糟蹋了。”

曹傑道:“誰說會糟蹋?其實我也巴望何堂主能贏,鄉里鄉親的,能不巴他嗎?再說那陳千響一個外人,來我們杭州地面上這麼囂張,我也看不過去,只是看不過去歸看不過去,不能拿錢作糟。”

兩個人爭論了一會兒,張五哥博士和劉彩博士在樓上收拾完也下來了,兩人立即加入了戰團,一個說何堂主肯定會贏,一個說大概夠戧,爭論的聲音馬上大了起來。曹傑嚇得就不敢作聲。

馬小知對這種事沒興趣,於是起身告辭。雲娘見他回去,也想跟着走,可又怕別人看出來,只好又待了一會兒,然後才起身走了。丹娘看着姐姐的背影,不禁微笑。

第二天早上,雲娘正在馬小知房中磨墨,讓馬小知寫字。忽然聽到外面有人喊:“雲娘在家嗎?”雲娘怕別人看見自己在馬小知房中,趕緊出去。原來是馬小知的岳丈大肚男柳發財員外來了,這次後面還跟着兩個僕人。馬小知只好也出來。

兩個僕人見到馬小知,立即過來施禮:“姑爺好”“姑爺好”,馬小知想起了摘星樓上張崇的僕人對自己傲慢的樣子,不由想到:由此看來,岳父在背後對自己倒是挺尊重。心中對這位未來的岳父頓時又多了幾分好感,於是趕緊上去見禮。

看到馬小知,柳員外立即就罵道:“你這個……,”本來想說畜生的,可很快就想起了上次吃的虧,只好將這兩個字咽了下去,“前幾天你是不是又在摘星樓出醜了?沒錢就不要學別人請客,楞充面子做什麼?”

馬小知一聽,心裏又氣起來,於是道:“我何時出醜了?是飯錢沒給他們?這不是我出醜,這是他們狗眼看人低。只是我沒想到,外人狗眼看人低,小瞧我的時候,你不但不幫我,還和外人一條聲,合起伙來對付我。”

馬小知的話有理有據,柳員外一時不知道怎麼反駁,當時就被嗆住了,楞了一會兒,他才奇怪地道:“你小子跳了一次湖,怎麼就如此伶牙利齒了?早知道我也去跳一次了。”忽然又低聲道:“外人面前,你就不能給我留個面子,服個軟,假裝說不過我啊?”

馬小知心中暗笑:自己的這個岳丈,還是有幾分可愛的嘛。於是不作聲了。

柳員外見自己的親情政策取得了不錯的效果,非常滿意,就道:“本來我想退親,只是你那岳母和你未過門的娘子都護着你,不肯退,我也沒辦法。唉,女兒終究是人家的人。退親這事就到此為止,以後大家誰也別提了。”

馬小知心裏一楞:雲娘不是說自己未過門的娘子柳素素覺得自己呆板無趣,一直不同意這門親事嗎?怎麼現在又護着自己了?轉而一想,雲娘的話自然是可信的,肯定是自己的這位岳丈死要面子,拿老婆和女兒來說事。

不知道自己的那位娘子長得究竟是什麼樣,有沒有雲娘漂亮。不過,就是比雲娘漂亮,自己還是更喜歡雲娘。想到這裏,馬小知偷偷地覷了一眼雲娘,正好看見雲娘也在偷偷地看自己,不禁一樂,雲娘臉倒是紅了一紅,立即將頭轉開了。

馬小知心中樂完,立即又開始犯愁,要是娶了素素,那自己就只能給雲娘一個小妾的名分,雲娘如此溫柔,如此賢惠,如此美麗,做小妾豈不是虧待了她?唉,萬惡的封建包辦婚姻啊。

正在亂想,忽然聽岳父說道:“這次品香樓上的賭局,就由我來主持了,有不到之處,還請雲娘多多包含。”什麼?自己的這個岳丈還設賭?這不是害人嗎?當即就道:“岳丈大人,你做奸商也就罷了,怎麼還聚賭?”

柳發財一聽就火了:“我什麼時候做過奸商了?雖說我以前在蕭山起步做生意時,短斤少兩過,可後來我發家后,哪一年不向蕭山捐一百貫,給他們鋪路修橋賑災濟貧?我捐出去的錢,只怕已經有以前在那裏賺到的幾十倍了。不但是蕭山,我們杭州城內的人遇到什麼事,我捐的錢什麼時候比別人少了?杭州的人,哪個不說我柳發財行善積德,是個難得的大善人?”

這麼說來,要是把自己的岳丈放到自己所在的那個年代,他就是個大慈善家了。“可就是這樣,你也不能聚賭啊?賭博可不是什麼好事,會讓人家傾家蕩產的啊。”

柳發財更來火了:“你不要敗壞我的名聲,你給我說說,我什麼時候聚賭了?”

“人家下棋,你開賭局,這還不是聚賭?”

柳員外急道:“這不是我要開的,這是官府要我開的。棋師對弈,地方上開賭設局,原是太宗朝賈玄賈待詔立下的規矩。賈待詔棋藝高強,打遍天下無敵手,乃是當時的棋壇盟主,他的話朝廷自然是聽的,這個規矩這才傳了下來。你不要因為自己在棋上被人騙了,就妨礙別人作樂。這開賭設局,可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

“利國利民的大好事?”馬小知奇道。

柳員外道:“當然了。一來我們小民有個樂子,二來官府可以從上面抽稅,我杭州府乃江南富庶之地,每年大大小小的棋事,沒有六百場,也有五百多場,一場哪怕只抽一百貫的稅,官府一年也有五六萬貫的收入,三來也能讓那棋師致富,我們杭州府內的棋師,靠着這賭局,哪個不是有屋有田的,那水平高的,只怕家產比我還多。四來設棋局的地方,也能撈到好處,就象這次,棋局設在品香樓,場地費一定是少不了的。”

沒想到好處還真多,馬小知就納悶了:這賭博也能賭出好處來?於是就問道:“朝廷就不怕老百姓賭棋賭得傾家蕩產?”

柳員外不屑地道:“你想到的,朝廷早就想到了。朝廷早就規定,參賭之人,須去地方官府備案。只有拿到官府發的賭引,才有資格賭棋。那賭引上標明每人下注的最大限額,一般的小民,每次頂多只能買五十文,若是連賭連輸,那一月之內,只能買三次。一般的富裕人家,一次也只能買上一貫,若是連賭連輸,一月也只能買三次,若是想多買,須得請地方上的人作保,證明確有豐厚家產,官府才敢根據他的家產,往上加錢。這賭引可不是隨便亂髮的,若是發錯了,那發賭引的人不但得賠錢,還得充軍。”

說著,柳發財就從身邊掏出一塊名片大小的紙來,上書“兩百貫”,那字上還蓋着官府的紅章。“看到沒有?這就是。”柳員外自豪地道:“杭州城內,有資格買兩百貫的人可不多。平常出去,我只須拿出這份賭引,人家就知道我是有來頭的。”

馬小知依然疑惑:“有賭引又怎樣?官府怎麼知道人家賭的是多少?”柳發財小心翼翼地收起賭引,搖頭道:“你真是不曉世事。你那個學館,你可曾去過?有沒有看到學館旁邊有個棋館?官府每天都會派人去那裏,大家去下注買輸贏時,也是都去那裏,憑手頭的賭引,在官府派去的人那裏買,若是贏了,也去那裏兌獎。我雖是棋官,但賭資是不經我手的。”

“棋官?”馬小知茫然道:“這棋官是個什麼官?”

見馬小知被自己說得只能發問,一句嘴也頂不出來,柳員外心中十分歡喜,樂滋滋地道:“這賭棋的事,怎麼說都是賭博,朝廷為了臉面,自然不會插手,一般都是由地方上公推出來的人主持,官府只派人監管,這公推出來的人,就是棋官了。

我們棋官可比朝廷的官兒金貴多了。朝廷的官兒,要麼是讀書考試考出來的,要麼是花錢買來的。棋官就不同了,你書讀得再好,錢再多,若是人品不好,照樣做不到棋官。必須是為人可靠,值得人家信任,還要有一定的身家,才會被眾人公推出來,弄個棋官做做。我能做上這個位置,雖說是靠大家抬舉,但也是我平時一向行善積德、行事公正,因而德高望重的結果。”

沒想到啊沒想到,宋代居然就有一套完整的監督賭博的機制了,更沒想到的是自己的這位岳丈雖然生了一副奸商的嘴臉,可人品倒是不錯,人氣還挺高。見岳丈撲閃着眼睛,一副想讓自己誇兩句的樣子,馬小知真心地誇獎道:“在下能得如此德高望重之岳父,真是三生有幸。”

柳員外頓時大樂,臉上笑開了花。柳員外畢竟是在外面走動的人,知道來而不往非禮也的道理,當時就回敬馬小知道:“能得到賢婿的誇獎,也是不易。”剛才翁婿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被互相的吹捧一掃而空。

馬小知開玩笑道:“岳父,要想得到我的誇獎,其實十分簡單,你只需一天給小婿六十文小錢,小婿保證誇獎得岳父每天都笑呵呵的。”

柳員外當即拿出長輩的尊嚴,嗔道:“越來越沒有正經了。以前我資助你,你怎麼不肯要?”

馬小知笑道:“以前那是無功不受祿,現在不同,現在是我心血的結晶,要起來自然無妨。”

柳員外不禁大笑,道:“你小子現在連玩笑也開上了,怎麼變得如此開通,讓我越來越不認識了?我上次回去對夫人和女兒說你變了,她們還不信,若不是青兒在旁替我作證,她們還以為我是護着你呢。對了,過幾天,你來我家一趟,你岳母和你未過門的媳婦都想看看你變成什麼樣子了呢。”

馬小知嘴上答應,心裏卻開始擔心:自己要去未來的岳父家見未過門的媳婦,雲娘會不會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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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鹿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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