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奇的臉

第一章 神奇的臉

我一身冷汗地驚醒。

啊……該吃藥了,陸大夫給我開的葯,就在亂糟糟的床頭柜上,藏在鮮芋仙和永和豆漿的餐盒中間。

昨晚的噩夢好像有很多喪屍和小怪獸,我只得顧着狂奔逃命。那種驚心動魄,現在想來,仍然心有餘悸。

多年來噩夢不斷,陸大夫說我是精神疾病,什麼亂七八糟的名詞一大堆,開了不少葯給我,也不見好。

好在噩夢伴我多年,已經見怪不怪了。

時間還早,這才5點,早睡早起是好習慣。

客廳里仍舊是亂糟糟的,不論我睡前整理與否,早晨起來都會這樣。茶几上堆着零食包裝袋兒,垃圾桶卻是空空如也。沙發上躺着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一人高的海綿寶寶,渾身焦黃,瞪着無辜的大眼睛望着天花板,一對門牙顯得格外亮白!

那是女孩子的布偶吧?出現在我一個堂堂七八尺男兒的家裏,像話嗎?

縱使我看着心裏堵得慌,卻沒辦法清理了它們,因為這些東西,只有我能看見,卻摸不着。

我有嚴重的幻聽幻視,這些東西都是我臆想出來的。

沒錯,這些東西並不存在。實際上,我的客廳依舊是整潔且溫馨的。

說來這病和我很有感情了,磕磕絆絆,不離不棄,伴隨我走過了這26年的人生。

小時候第一次發病,那時我大抵也就4歲,和老媽在家看電視,突然間,聽到一個表姐叫我,讓我給她拿水喝。

那聲音我現在還記得,清晰的彷彿就在我耳邊說的一樣:“駱陽,給我拿杯水喝。”那語氣,和表姐一模一樣。

人類在四歲的時候,能有多強大的記憶力呢?但是我現在回想起來,那天的事情歷歷在目,彷彿看高清電影,一幕幕重播。

我自然是端起水杯就朝衛生間走去,我年輕的老媽不明就裏,問我幹嘛去,我說:“我給馨馨姐姐送水喝,她說渴了。”

我媽當時有點嚇懵了,忙不迭問:“馨馨姐在哪呢?”

我指了指衛生間,就在那呢。

老媽連忙攔下了我,家裏就我倆,她自然是不會讓我端着水杯去衛生間的,這太瘮人了。

換位思考一下,估計老媽當時一身白毛汗都起來了。

我當時的心情是很為難的,姐姐渴了,為什麼媽媽不讓我去送水呢?

正當此際,我眼睛瞟過窗前,路過了一個男人。

啊,爸爸回來了。那個人,真的是我爸,我不會看錯的。

於是我忙不迭的去開門。

“爸爸回來了!”

我媽“哇”一下子就哭了出來,慌裏慌張的攔住我,不讓我去開門。

後來的事情我就記不得了,自然那個人也不是我老爹,因為他在國外什麼什麼不知名的部隊,一年只能回來一兩次。

據我媽描述,後來她帶着我,到處找醫生,西醫、中醫,都看不出個所以然,家裏親戚還幫忙找偏門,來跳大神之類的,也不怎麼見好,整個人都沒什麼精神。

一般這個時候,都應該出現一個大仙兒,傳言看得特別特別准,但是只給有緣人看病云云。然而我卻沒有遇到,大概我父母都是接受過良好文化教育的知識青年,這也有很大關係。

過了沒幾個月,我媽帶着我在公路邊散步,據說是希望我能精神好點。老媽已經不太記得具體情節了,只說在路上遇到了一個人,看着像是個軍人,身材高大魁梧,跟我媽說,他有辦法,但是必須單獨和我在一個房間,不能有旁人。

我媽將信將疑的,將這個人請到了家裏,反正舅舅就住在隔壁,大概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那一段的記憶早都已經煙消雲散了,可是當天的事情,我永生難忘。

那個叔叔和我面對面,坐在家裏的紅色的小馬紮上,他離我很近很近,可是我卻怎麼也看不清他的臉。不是年代久遠而記憶模糊,而是確實看不清,還不是一團霧似的看不清晰,而是他的臉在不斷的變化,有點像現在的馬賽克技術。

本來感覺他的眼睛是雙眼皮,可是再看第二眼,卻又是單眼皮,無論如何都記不住的樣貌。我當時很詫異他的長相,所以沒怎麼記得他說的話,只是這張神奇的臉,給我太深刻的印象。後來他好像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堆,就走了。

說來也奇怪,他走了之後,我就有精神了,和以前一樣,傻吃傻樂,鮮活的像個活驢。

後來我也問過我媽,那個男人的長相,她卻記得很清楚,說是瘦削的長臉,皮膚黝黑,眼睛不大,卻烏黑有神,還有兩個酒窩。

這可以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我是時時刻刻也不敢忘。

這連我發小,後來去中科院C市分院神經科學研究所工作的陸緒,都覺得很不可思議。

“你真的有幻視幻聽的癥狀嗎?那是精神分裂的表現啊!”第一次和他聊這些的時候,是大學剛畢業那會兒,在C市和他喝酒,喝得稍微多了點,我就把小時候這事兒給他講了。

“我不懂你那些個名詞兒,只是後來還是能看見奇怪的東西,聽到的倒是少了很多。”

“看見什麼?”陸緒興奮起來,急忙湊上前,手裏還舉着烤雞頭。

“嘿嘿,比如我坐車,經常能看見有車橫在前面,我坐的車就徑直開了過去。那車就不見了。”我仔細回想了一下,故作神秘的湊上去,“還有,大樓經常變樣兒,有時候還有空中樓閣,有的人的臉,也和打了馬賽克似的,怎麼看都看不清。”

“啊?!你這嚴重啊!大陽,我跟你說,你這不正常啊!”他喝得多了點,說話一驚一乍的。“幻視幻聽不是小問題啊!我接觸過的病患,但凡出現你這麼嚴重的,而且時間這麼長的,已經都無法正常生活了,沒有自理能力了!哪還能像你這麼正常,還跟我在這喝酒!”

“不至於~”我心虛的笑了笑,拿眼瞟他,“哪有那麼嚴重。你凈嚇唬我。”

“哎!大陽,你這麼說,我就不樂意了,我嚇唬你幹嘛!我堂堂醫科大的高材生,騙你有意思么!”幾杯下肚,他臉本來就喝得通紅了,這一急,成豬肝色了。

我一看他急了,忙服軟哄他:“得得得,你說是病就是病。看來我還真得感謝那位神仙大叔啊!”

我不願倆人掃興,就轉移了話題,後來又喝了不少,直到後半夜,眼睛都快直了,燒烤店裏就剩下中間一大桌,幾個五大三粗的赤膊大漢,腳踩一箱箱的勇闖天涯,大舌頭啷嘰的吹五做六。

我倆也喝得暢快,舌頭打結了也要繼續整。

不知道怎麼的,話題又繞回到我這病上了。

“大陽啊,哎!咱倆從小一塊長大,哥們從來都不知道,你居然受了這麼多苦!你這病魔纏身,兄弟我都不能替你分擔!”說罷用手背拭了拭眼角,這貨打小就這樣,幾杯馬尿下肚,就愛煽情,情感噴涌不止。

我也喝上了頭,好像這麼多年,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聽他這麼一說,感情就湧上來了,有點眼淚婆娑,連忙擺手讓他別難受。

“爺爺我這病,真也是要了命!上學的時候因為一驚一乍,研究生面試差點沒過!”提起這些事兒,我還真有點委屈上頭,“實習期!也因為被幻覺嚇着了,得罪了領導!也沒個好前途!我這輩子,算是完了。”我擦了擦眼角,不知道是汗還是淚,總之情緒到了,完全收不住。

他看我這般,一把勾住我的肩膀,突然把頭湊上來,似乎想壓低聲音說點悄悄話,但實際是拖着長音的大舌頭,“我偷——偷告訴你個事兒——!兄弟——,我們院裏——我們院裏,有個老教授,”說著他有環顧一下四周,好像怕人偷聽似的,“從上頭哪個院裏給踢——出來的!具體——他犯了什麼事兒,不好說,只聽說是犯了什麼事兒。”

我看他眼神很是曖昧,瞬間沒了耐性,“你他奶奶的,有個老頭咋了,和老子有什麼關係。”

“你別急啊~”他笑眯眯的說:“這老頭,那——那可了不得,專門研究精神分裂的,你知道,你這幻聽幻視——是精神分裂的表現嘛!我給你聯繫聯繫,說不定啊,能幫你看看。”

“得了吧你,我不看什麼神經病大夫。”

“你看你這人!咱們雖然都是社會主義無神論者,但是有些事兒啊——由不得你不信啊——!”他又故作神秘的湊了過來,“你說的那些事兒,真挺邪,大陽你信我,那老頭不一般。”說著他停頓了一下,好像要說什麼重大事情一樣,仰頭幹了一杯,砸吧砸吧嘴。

急的我直瞪眼,“你倒是說啊!”

他放下酒杯,湊了過來,低聲說:“那老頭,能驅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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魍魎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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