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剷除妖龍,天下太平。
太子立了大功。回到京城后便在皇母的舉薦、眾大臣的祝福聲中登上了地皇的寶座。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新地皇突然發現,自己已與天下的命運緊緊連在一起,從此後,天下的興衰哀樂都將由他來主宰——地皇心頭有一絲沉重,但隨着三呼萬歲的熏染下一點點逝去,隨之涌往心頭的竟是壓抑不住的豪情。
此時的地皇根本不會想到,等待他的將是史無前例的滅頂之災。
登基大典次日一早,年過半百的皇母梳好妝飾,坐在檀香椅上閉目熏聞着從熏香爐里裊裊散發出的縷縷清香。皇母心底很不平靜。就這麼一段時間內發生的風風雨雨差點將她摧垮,幸虧太子長大了並勇當一面挽回了一切,還讓她欣慰的是太子順利登了基。這段非常時期總算過去了——今天,皇母正等着新地皇來拜見,並想藉此機會將親事定了……
“啟稟皇母,地皇前來拜見。”
“快快有請。”地皇滿臉春風走了進來,見了皇母倒地便拜。皇母激動不已,扶起地皇一把抱在懷裏,心中又悲又喜,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地皇知道皇母又想起父皇,輕輕地替她擦去了淚水,故意岔開話題:“皇母,今日一早,天下各都送來捷報,一來恭賀我登基,二來彙報各都的情況,總體上都挺好的,這幾天我準備處理完宮中事務后,去天下巡視一番,好的東西予以推廣,壞的、不良的予以制止,該罰的絕不手軟。”
皇母連忙止住淚水,挽地皇一起落座。說道:“兒啊!你現在是天下之首,處事千萬要謹慎,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呀。大事情要與眾大臣商議,特別是韋伯伯,他是忠心耿耿的老臣,又在朝中擔了大任,有些事情多聽聽他的意見沒錯,你畢竟還年輕。”
“兒謹遵母命。”地皇惦記着很多奏本未閱,“皇母,如沒另外吩咐,兒先告退。”
“看你,看你,剛當上地皇就嫌母親煩了,”皇母苦笑着,“兒啊!我還有正事要跟你談呢,就算是奏本你聽不聽?”
地皇不解地說道:“皇母儘管講。”
“你呀,還不是為了你的婚姻大事,當地皇了總得選個娘娘主內。”皇母顧自說著,“韋伯伯有個侄女,品貌端莊,與你年齡又相仿,我看是不是把這事定了,再選個黃道吉日娶過來。這樣日後你去巡視也好,閱奏本也好我都不來管你。”
地皇聽了一愣,萬萬沒想到皇母此時會提親。着急之下叫苦不迭,自長江源與助了自己一臂之力的女子相遇,那女子的倩影像烙在地皇心裏一樣,一空下來就止不住的去想她。曾幾次想找皇母訴訴衷腸,但都因事務繁忙而罷休。此時聽皇母提及,意識到錯失了好機會。
皇母見地皇發愣,問道:“兒呀,難道韋伯伯的侄女配不上你?”
地皇心裏一急,跪在皇母面前:“婚姻一事能否緩一緩……”
皇母吃了一驚:“兒呀,莫非你有難言之隱?”
地皇遂也不顧皇母笑話,將與芙蓉姑娘相遇印象極深難以忘卻一古腦兒全告訴了她。
皇母不知有這一節,此時聽了還有后怕。對相助的女子自然感激萬分。但這麼一個陌生女子竟然牽住了地皇的心,皇母極為不解和不悅:“兒呀,那女子你已賜了佩玉,日後如找來定不虧待她。但她畢竟是山野女子,而你是天下之首——你倆豈能相配呢,若傳出去咱皇家的臉往哪擱?你這個地皇日後威信從哪兒來?”
可是任憑皇母如何勸說,一向聽話的地皇這次最終也未妥協——這大出皇母的意外,不過,皇母對那山野女子也未鬆口。她想:那山野女子遠隔千里,而且既不知她姓啥名啥,更不知她是何方人氏。縱然用皇旨去找,也要找上七年八年。韋伯伯的侄女近在眼前,這幾日商議一下安排他倆見見面,都是情竇初開的年輕人,不相信他倆動不了感情——思到這兒,皇母才鬆了口氣,她望着滿臉緊張的地皇心疼地說道:“兒啊,如果沒想通就回去慢慢想,先鬆鬆氣別耽擱大事。”
“兒告退。”地皇剛欲轉身,侍衛小七子閃進門來先見了皇母,又急急說道:“地皇,韋相爺與朝庭十餘大員正在書房外等候,說有十萬火急之事稟報。”
地皇一愣:什麼十萬火急之事?太誇張了吧!但看小七子那急樣似乎天要塌下來了。
一到書房果然韋相爺在,而且京都統管魚長山,京郊幾縣的官員都在。他們幾個站在書房外,因身份懸殊也不交談,個個心急火燎地東張西望着。地皇先開口:“讓各位久等了,有何大事進書房坐下談。”
眾大臣連說“不敢”。但地皇與小七子已跨進書房,只得相繼跟入。韋相爺搶先一步,不等地皇坐下,手一拱便道:“地皇,大事不好了。”
地皇皺眉道:“韋相爺,什麼大不了的事讓你急成這樣。”
“地皇,”韋相爺也不轉彎,直道,“昨日一夜之間,京都各大水系、塘沽溝井全部乾涸,而且近郊幾縣也同時出現水荒。地皇,史無前例大事不妙呀。”
“竟有此事?”地皇倒吸一口冷氣,長吁道:“老天爺,我什麼地方得罪你了,竟出這手段與我過不去……”小七子慌了神,怕地皇傷心,笨拙地安慰:“地皇,也許……也許是一時乾涸,說不定明日又好了。”
地皇站起身來,說道:“各位大臣與我一道出宮,看看到底是什麼模樣?”
眾臣一見急了。韋相爺道:“地皇,城內剛失水源,百姓正於恐慌之中,秩序頗亂,此時出訪恐有不妥。”
“那咱們莫非就躲在宮內不干事了。”地皇極為不悅,推開了眾臣。還是京都統管魚長山機靈:“地皇,若真要出巡,請換上平民衣衫微服出訪,我們亦跟身後,這樣既安全又能訪出一些實情來。”
地皇聽了也覺在理,便順了魚長山的意,換了衣衫帶着小七子、韋相爺、魚長山一行四人悄悄出了宮門……
來到大街,倒沒有韋相爺說的那麼可怕。街市鋪面照開,車水馬龍依舊,對天下突然斷了水源之事——似乎沒有什麼特別反應。只不過人人臉上或深或淺露出了一些不安之色。
地皇四人在城中逛了一陣,順道察看了城中的一些湖泊,果然不見一絲水跡。漫步走到“高家茶莊”,聽到一陣吵罵聲。地皇皺眉扭頭便闖了進去,茶莊裏人很多,喝茶的人多,再加上吵架又吸引了很多人,偌大一個茶莊擠得水泄不通。
地皇站在人群外,想擠進去試了幾次哪裏擠得進去。小七子擠到地皇前撐開雙手拚命往前沖,這一衝倒沒衝進去,卻礙了許多圍觀的人,回過頭來欲罵小七子和地皇。還沒開口,忽見到魚長山,有很多人卻是認識的,哪裏敢言,乖乖肅立在兩旁讓出一條道來。
這一來驚動了正爭得不可開交的茶莊高掌柜,高掌柜見了魚長山也認得的,像撈了根救命稻草似的跪了下來:“魚大人,你來得正好,他要掀我的茶莊。”
與高掌柜吵架的見了魚長山,嚇得臉色發白,跪在魚長山面前直請罪。
地皇見他穿着兵丁服,不悅地問道:“他是哪門子的,這樣胡來?”
魚長山認得,他是守東城門的小頭目。而且知道他平日還挺老實,待人和氣,為人穩重,不知今日怎麼與高掌柜吵起來——而且在地皇面前。“地……”魚長山一張口差點將地皇兩字說了出來,“地大哥,他是東城門的兵丁,姓張,叫張什麼來着?”
“小的叫張皮子。”
“痞子……看你適才囂張的模樣倒一點不假,”地皇接着問,“痞子,你與這掌柜吵什麼?”
張皮子抬眼望了一下,知這年輕人不簡單,連京都統管魚長山大人也叫他大哥,哪敢不尊敬:“回這大哥的話,今日我手下兩兄弟閑來到此喝茶,喝了兩碗茶竟收二角銀子,我們當兵的一月俸祿才六角——這姓高的不是存心敲竹杠嗎,趁着今日突然斷水哄抬水價,我……我是來討個公道的。”
又是為了水,地皇嘆息一聲,又瞧了瞧高掌柜。高掌柜一臉苦相:“幾位大人呀,我這也無奈呀,人算不如天算,可咋算也算不到今日會不見水影。我這茶莊是靠水來維持的,昨日新地皇登基停業一日沒有蓄水,今日賣的茶水都是從西亭王公家的老井裏買來的,三角銀一小桶,還花幾個夥計排隊買,這賣一角銀子一碗茶我也沒賺什麼呀。”
“西亭王公家的老井還有水?”韋相爺露出一絲喜色,這證明天下並沒絕水。
“對,聽說全京城只有他家的井有水,剛才挑水來的夥計說,排隊排到十里以外了,早知道幾十隻大缸都蓄滿水就發財了。”高掌柜只知道生意不好做,錯失商機,但卻未意識到水會危及他的生命。他討好地問道:“魚大人,你們幾位喝點茶吧,我請客,不收銀子。”
魚長山鄙夷地轉過頭去,悄聲問地皇怎麼處理。韋相爺插話:“算了吧,先去西亭王公家看看再做決定,都是為了水,怨不得誰呀。”魚長山見地皇點頭同意,便擺過身子說道:“張皮子,既然高掌柜的水貴,你也就認了,快回去守好城門。還有,不得藉此事擾亂秩序,更不得來茶莊吵鬧,如違抗命令定不輕饒。”
張皮子擔心魚大人會治他的罪。此時聽了魚大人的話高興得連忙就走。
高掌柜見魚大人轟走了麻煩,認為魚大人在幫他,感謝不盡。但魚長山指着他腦袋叮囑了一番:“掌柜的,王家賣高價水你賣高價茶,這怨不得你。不過你必須在茶莊門口豎一牌子,寫明茶水價格,願者喝不願者不喝。還有,不管買來的水是什麼價,你都只能酌情加點工錢,絕不能趁火打劫、擾亂水市,如有發現絕不輕饒。”高掌柜自然唯唯諾諾。
魚長山還欲再說幾句以便在地皇面前顯示出他的細緻和博愛,韋相爺用肩蹭了他一下,催道:“走吧。”又朝他使了個眼色。魚長山才意識到今日是來陪地皇巡視的,並不是他們陪自己問案……尷尬之下連忙隨地皇出了高家茶莊。由韋相爺打頭直奔西亭。
一路上,果見許多提桶、挑擔的,更有甚者用馬車拉,馬車上的桶內裝滿角銀去換水,真可謂是“滴水貴如金”。魚長山指着馬車對韋相爺道:“這些人的憂患意識恐怕比我們還強!”韋相爺搖了搖頭,不無憂慮地嘆道:“此非長久之計也。就算有水喝,但這麼貴的水老百姓傾家蕩產能喝幾天?而且光喝水不能飽肚子,沒有水又不能種糧,這樣下去怕是要亂喲。”
韋相爺瞧見地皇臉色不好,連忙打住話題,故作輕鬆地與魚長山調侃:“我說大魚呀,以前我覺得你這名字挺不可思議的。‘魚長山’,這魚到山上能活嗎?唉!如今沒水了,你這大魚叫魚長山倒也說得像了。”
魚長山聽了這話並沒笑,怎麼笑得起來呢?地皇也沒笑。小七子在一旁倒想笑可又不敢笑。韋相爺也覺得尷尬,忽瞧見前面巷子裏堵滿了人群,都是提桶挑擔的夾着馬車。拉過從身邊掠過的一提桶老漢,老漢道:“這都是到西亭王公家去買水的,往西亭的路都堵住了。”
魚長山驚道:“這兒去西亭怕有二十里路,怎麼有這麼多人去買水?”
老漢不認識魚長山,極不耐煩地答道:“你們別逛了,回家提個桶湊個十角銀子去買點來備着。這老天啥時候來水可不一定呀。”
“怎麼十角銀一桶?”
“物以稀為貴嘛,剛才聽說十角銀一桶,等下怕又漲了。”老漢說著掙開韋相爺跑過去擠進了人群。
地皇四人面面相覷。魚長山是京都統管,京城中上至生殺大權,下至一草一木都須經他的手。而此時在地皇面前出現這檔子事——好不難堪喲!魚長山斟酌着問道:“這秩序……要不要派官兵維持一下?”
地皇皺眉道:“都是買水,先到西亭看看再說。”
“這麼擠,恐怕擠不進去。”魚長山苦着臉。
“那就想想辦法,再不成跟着老百姓排隊。”
“恐怕也不行,”韋相爺深知地皇的脾氣,很婉轉地勸道:“西亭王公家只有一口井,這數十萬人滿街滿巷的擠排着,最起碼也得月半以後才能到西亭——地皇等得及嗎?”韋相爺瞅着地皇又小心地說道:“時間不早了,趁着回宮路還沒阻塞先回去吧,餘下的事交給大魚這個統管便行了。”
地皇看到大批滿臉慌色的百姓從四面湧來漸漸排到了自己身邊,喧嘩聲貫徹兩耳……不由心裏一酸,禁不住流下一串熱淚,這是做了地皇第一次流淚,這是愛民淚,與往昔不一樣。“魚長山,你調動全城官兵維持好買水者的秩序。要提防別有用心者趁機鬧事,保護好老百姓的安全。還有,如有機會見到西亭王公,傳我的話,叫他別昧着良心賺黑心銀子,當心撐死。”說罷淚眼朦朧調頭便走,頭天做地皇便遇上這等“好”事——是他始料不及的。
韋相爺連忙跟上地皇,忽又想到什麼,忙轉身拋下一句話:“大魚,多派些兵力到皇宮,保護皇家安全。”
這一撥子難事全攤到魚長山頭上,魚長山雖內心惶惶,力不從心,但從地皇與韋相爺臉上讀到了份量,他哪敢猶豫:“微臣一定盡全力保護好京城,保護好皇家。”
地皇匆匆回到皇宮時,已是暮色茫茫。皇宮內倒並未有兩樣,風景依舊。可地皇的心情卻怎麼也好不起來,剛走到書房門口,藉著淡淡的月光瞥見桌上有一摞雜七雜八的奏本沒閱,嘆了口氣,剛欲走進去,忽聽見身後一陣腳步聲,轉頭見小七子捧着一疊文書:“地皇,各都的快報剛送到,說情況緊急,我只好不顧你休息送來了。”
“快報!”地皇心裏一緊,忙接過細瞧,沒看完手就發抖了。小七子見不對勁,扶住地皇坐到椅子上,惶恐不安地問道:“地皇,你怎麼了?”
“快,快找韋相爺、元坤法師來。”
地皇坐在椅子上,手裏捧着快報,可心裏在流淚呀!東都、南都、西都、北都全傳來斷水的消息……水乃生存之根本,自己初上政壇遭此厄運,就是三頭六臂恐也難解民之倒懸——眼前又浮現出京城萬民空巷排隊買水之“盛事”……若是天下都如此,正如韋相爺所說十角銀一桶水,就是有水賣可平頭百姓又能喝幾桶?而沒水糧從何而來?沒水沒糧豈不是……如此發展下去不亂才怪呢!
正當地皇胡思亂想時,韋相爺與元坤法師急急趕來了。地皇將各都的快報遞給他們:“看看吧,大事不妙呀!”
“這天下四都一起斷水,奇事呀!”韋相爺把快報遞給元坤法師。
元坤法師接過並沒看,拂了拂花白長須正色說道:“地皇,適才趁夜色我觀了星象圖,發現水族水龍官星座有一圈黑暈,此乃水龍官的不祥之兆呀!”
“難道水龍官出了什麼事?”
“觀其暈水龍官似有牢獄之災!”
“難怪,水龍官統率水龍,他有牢獄之災天下還會有水嗎!”韋相爺似鬆了一口氣:“如果斷水是因水龍官的原因,我想可能是龍王爺一時疏忽未顧及天下,導致水龍無首出了這麼一樁怪事——地皇,我看是否組織各都向龍王爺上供,提醒他天下已沒水了。何況前段時間還出了妖龍一事,儘管是他們的錯,但也牽涉到了龍族——咱們就不計較,藉此機會一併上供了結。”
地皇聽了很不是滋味,他自己也說不清原因,打上次殺了妖龍后就恨透了龍種,原本打算登基后拆除天下所有的龍王廟……看樣子泡湯了——沉思了良久,才極不情願地點了點頭:“既如此,此事就交你倆去辦吧。”
韋相爺與元坤法師領了命,哪敢耽擱半分。兩兩一分工,一個擬皇命交各都快馬下發組織實施,一個在京城安排搭起總祭台……
一場空前規模的供奉龍王爺活動普天下進行,殺豬宰羊……五穀六畜將各地的龍王廟圍得水泄不通……
然而,天下人的誠意並未打動龍王爺的心。一晃半月過去了,未見一絲水滴……
求水的失敗震驚了朝野。也更讓天下人心惶惶,再無寧日。更讓人揪心的是,由於沒水,一些年老體弱者耐不住饑渴撒手而去……
地皇坐在深宮的書房裏,幾乎每時每刻都能聽到京城內哭天喊地的悲慟聲、攝人心魄的送喪聲——他已經坐了一天一夜了。
小七子又悄悄地閃進書房,手裏捧了一杯水,站在地皇面前,小心翼翼地說道:“地皇,地皇,喝點水吧!”小七子望着地皇發白起泡的嘴唇心裏就發澀:他是天下之首呀,再缺水讓他喝個夠還是有的,可他卻倔得連碰也不碰一下。
面對小七子地皇一點反應也沒有,小七子不敢再勸,準備退下。忽“啪”的掉下一個黑團團正好落在小七子懷裏,不及小七子看清,那黑團團爬到他手中杯里喝起水來了。
小七子終於看清了,是一隻老鼠……尖叫聲中慌忙掩杯口卻闖下了禍,杯子“啪”的掉在地上,碎了。水在青石地面上漾了開來,薄薄的一層泛着倒影。那禍首老鼠竟不跑開,在小七子腳邊趴開四腳拚命地舔那一層只能稱“水影”的水,邊舔還邊吱吱地叫。
小七子憤怒了,一巴掌將老鼠打出去丈二遠,撞在柱子上不動了,沒有叫,只是尖尖的嘴巴咂了咂好像覺得沒喝夠。
那水還沒幹使俯在地上的小七子狂喜不已,頭一低伸出舌頭將本就少得可憐的“水影”舔得不剩一點——小七子咧了咧嘴,舒服呀,意猶未盡地拿起那隻殘碎的杯子。手剛伸過去,發現地皇僵住的腳突然動了一下。
小七子大驚,抬頭見地皇正瞪着自己。
“小七子,水好還是命好?”
“水好……”小七子惶恐之下脫口而出。
“是啊!水好,老鼠為了喝口水竟敢闖進地皇書房與你小七子搶水,雖然丟了命,但畢竟喝到了水……你的想法與老鼠一樣。”
小七子愣住了,與老鼠一樣。那莫非也要殺了我,當即改容,磕頭說道:“小的一時失手砸了水杯罪該萬死。”地皇皺眉道:“不就是杯水嗎!我還真殺了你償還不成——各位大臣可都在朝內?”
“回地皇,打你前天進書房,就有好幾位大人來了,看你挺累的,也就沒讓他們打擾你,”小七子鬆了口氣,“這不都在書房外候着呢——把他們叫進來?”
地皇點了點頭。
書房外的那班大臣急得似熱鍋上的螞蟻,儘管他們明白急是空急。這主子都解決不了的事——哪與他們沾邊?但時值春季,春播的農忙季節在不經意中逼近了。天下農為本,這農民種植莊稼哪一樣能缺水?隨着水荒的加劇,求水的失敗,天下各都均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民潮運動,加上少數破壞分子夾在其中借題發揮,大放謠言。造成民與兵多次磨擦並愈演愈烈,發展成對峙的局面。
各地官員還能怎樣?只好跑到京都找地皇,黑鴉鴉的一片圍在書房外。若不是韋相爺鎮着,怕把皇宮也吵翻了。
地皇一臉憔悴出現在眾臣面前,看着面前京官、地方官幾乎彙集了天下官員。他掠過一絲苦笑:“很難得,今日謀過面的、未曾謀過面的都來了。”
眾臣早已肅列,打瞌睡的、不雅觀的也瞬間進入角色。在不失威嚴的地皇面前仍不失恭敬問安致禮。
韋相爺搶先一步:“地皇,各路人馬都匯齊了。沒好消息呀!這兩天元坤法師又在總祭台朝拜了龍王爺,還是沒有反應!”
地皇站在書房門口未挪步,順勢坐在小七子搬來的椅子上。毫無表情地端詳着每一位大臣,彷彿只能從大臣臉上尋到生機。當看到人群中的魚長山時,忽想到了什麼:“魚長山,西亭王公家的那口井怎麼樣了!”
“回地皇。”魚長山哭喪着臉,“王公家沒賣幾天水就遭哄搶了,不但砸了井還死傷了不少人。”
“怎麼搞的,當初不是提醒你注意秩序嗎?”
“是去維持了。可我的兵丁也死傷不少,除守衛皇宮的兵丁,我手中已無一個兵丁可調。”
地皇發現魚長山臉色青紫,腿也一拐一拐的,顯然也遭了虐打。不由嘆息道:“也苦了你,此事怪不得你們。”瀏覽了一圈還是盯住了韋相爺,問他討計。
其實韋相爺早被吵得焦頭爛額,朝中數他資格最老,年齡最大又官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夾在中間哪裏透得過氣。自從停水半月來京城起亂他要操勞,各地官員來京他要安排妥當不出意外,皇宮沒水又是問他拿水……哪樣事也離不開他。
“地皇,”韋相爺說道,“這兩天我與諸位官員合計了一下,沒水絕對不能過日子,所以找水才是當前的頭等大事!”
“找水?”地皇皺眉道,“龍王也求了,他不給有什麼辦法?”
“對,正因為龍王爺不給,我們才要去找水,適才與西都的布達侯商量過了,西都地域遼闊,人煙稀少。雖明水斷盡,但布達侯一路飛奔而來發現有不少山叢樹木郁綠昌盛,絲毫不見萎靡跡象。”
“你的意思那兒有活水源?”
“不錯,”西都侯也湊上來插話,“不敢說一定有水,但總有一些希望,只要地皇下令,我即帶人馬去開發。”
“好,好,”地皇精神為之一振,興奮異常,“我親自去尋水源。元坤法師跟我同去,西都侯帶隊即刻出發。”
韋相爺一怔,這地皇怎麼了,沒商量妥當就風風火火的,想開口勸阻。可地皇已讓小七子整好了行裝。
“這……”韋相爺小心陪笑,“太…太匆忙了……”
地皇望了一眼,豈會不明白他的心思,停住腳步不無憂慮地說道:“韋伯伯,找不來水天下不穩,我何顏稱地皇——皇母那兒拜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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