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瀟洒人世間
十年後……
姜宜陵已經連着一個月沒有上過早朝了，每天早朝都是由慶兒這個太子來上，甚至連御書房的那些奏摺都丟給了慶兒來批閱。
這個做派，很有先皇的架勢。
雖然事情不算複雜，但慶兒屬實是感覺自己很可憐。
端坐在御書房的桌案前，看了看一旁被姜宜陵派來“照顧”他的太監，慶兒忍不住長嘆了一口氣。
“太子殿下，駙馬爺求見。”有人進來痛稟道。
“快宣。”慶兒連聲開口道。
雖然他一直不大喜歡這個拐走了自家皇姐的男人，但相對於看這些官員們長篇大論卻一點正經事都沒有的奏表，還是跟這個姐夫說話更開心一些。
“這是華兒讓我帶給你的桂花糕。”何端硯拎着食盒走進了御書房，冷凝的表情在提到華兒時才有一些和緩。
說起來這位曾經落魄可憐的公子也算是個傳奇人物，年少困苦，卻得皇家青睞，收拾了面善心黑的繼母后，似乎並沒有在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直到何端硯十五歲那一年，他一舉拿下文武狀元，震驚皇城上下，但想到他一直陪伴在太子身邊，又覺得拿到這種成績是理所當然的。
適逢游牧民族暴亂，何端硯便請求出戰，少年將軍漸顯威名。
一年後大勝回朝，他拒絕了皇上的封賞，只求將長公主華兒嫁予他為妻。
最令人驚愕的是，因為怕長公主離家難過，何端硯拒絕了皇上邊城大都督的任命，只是留在皇城中一心一意的做着皇家的女婿。
這種事放在他人身上可能會覺得這男人是個沒出息的，但放在何端硯和大淵最尊貴的長公主身上，眾人不論心中如何想，嘴上卻紛紛讚揚着他們之間真摯的愛情。
儘管何端硯只是個太子伴讀，但姜宜陵這個皇上與他相處的時間也不少，自從發現他對自家女兒的心思，便看他千般不爽。
但在發現華兒也對這個臭小子有好感之後，姜宜陵自己鬱悶了幾天，便不再管這二人之前的感情糾葛，用張幼桃說的話安慰自己，那便是兒孫自有兒孫福。
因此在何端硯誠心實意的求娶女兒時，他自是點頭答應。
華兒十里紅妝嫁給了大淵響噹噹的少年將軍，這件事也成了大淵國百姓掛在嘴邊的佳話。
“為什麼皇姐自己不來？”慶兒看着食盒半晌，終於還是忍不住想懟自家好友幾句。
怎麼皇姐嫁給他之後就不能進宮關心他這個弟弟了？送東西還讓何端硯來，皇姐是不是不在意他了？慶兒面無表情的看着何端硯，心裏卻開始各種腦補吐槽。
何端硯自是不知慶兒心中所想，只是在提到華兒時臉上的表情瞬間又變得柔和了幾分，“華兒身子不便，所以就讓我來送了。”
“什麼？皇姐生病了？為什麼不傳太醫？你怎麼照顧人的？快走快走，我要去看看皇姐。”慶兒丟掉毛筆便想往外沖，雖然已經長大，但是他們姐弟的關係依舊非常不錯。
何端硯忙將慶兒拉住，“不是你想的那樣！”
“什麼我想的那樣？”慶兒一臉不耐煩。
“是你要當舅舅了！”看着一點不開竅的好友，何端硯無奈只能直說。
“什麼舅舅？”慶兒剛要罵他，忽然反應過來這話里隱含的含義，“什麼？華兒懷孕了？”
“是！”何端硯笑眯眯的點頭，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欣喜，“這次進宮，就是想告訴父皇母后這個消息，但華兒讓我先給你送糕點。”
慶兒瞪着何端硯，心中莫名覺得更是來氣，但卻又不知道說什麼，索性抱着食盒又回到了桌案前，嫌棄似得對着何端硯揮手，“行了行了，你趕緊去找父皇母后報喜吧，快走，我看你就頭疼。”
佑兒好不容易長大了，這又要來個大侄兒，慶兒忽然感覺人生艱難，有點想離家出走。
第二日早朝，慶兒例行公事的站在台階上聽着這幫大臣說些有的沒的，琢磨着要怎麼提前結束這無聊的會議。
“皇上駕到！”小太監的唱禮聲響起。
姜宜陵居然出現了，慶兒楞了一下便開心的對着姜宜陵行了一禮，心想着父親總算是想起來自己是個皇帝，不再壓榨他這個可憐的孩子了。
姜宜陵並未穿龍袍，只是穿着一身簡單的家居服，但就算這樣，他往龍椅上一坐，那氣勢也是令人不敢直視於他。
“都平身吧，朕今兒來這，是有一件大事要宣佈。”姜宜陵掃視一圈，慢條斯理的說道。
待看到自家兒子一臉開心看着他的眼神時，姜宜陵似是心虛的轉開了目光。
輕咳了一聲后，姜宜陵繼續說道，“朕今日覺得龍體不適，處理政務有心無力，幸好有太子細心相助，看我兒處理政事遊刃有餘，孤心甚慰，因此決定，朕今兒就退位了，太子登基，爾等不可欺新帝年幼，定要用心輔佐才是。”
這話一出，殿內頓時死寂一片。
慶兒的笑徹底僵在臉上，完全不敢相信自家父親跑出來居然是為了說出這麼一番話。
不過四十齣頭，您就有心無力了？他還不到二十，還沒有享受過宮外的花花世界，就要被按在那把累死人的椅子上了？
真希望這是個夢，慶兒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
還是大臣們的反應速度快，馬上便有人跪倒在地大聲呼喊起來。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太上皇英明，臣等自當盡心輔佐皇上。”
這震耳欲聾的聲音，慶兒再也無法裝傻了。
“兒臣領旨。”他不情不願的對着姜宜陵行了一禮，隨後對着跪倒的大臣們擺了擺手，“諸位大臣平身吧。”
辦完這件大事，姜宜陵心情好的不行，隨意擺了擺手，“好了，你們繼續早朝吧，朕就先回去養身子了。”
言罷姜宜陵也不去看眾人的表情，自己抬腿便溜，徒留慶兒一人站在大殿中欲哭無淚。
早有小太監將姜宜陵在早朝上做的“大事”稟報給張幼桃，原本在給佑兒測量身高的張幼桃頓時愣住。
這事姜宜陵可從未跟她說過，原本以為他休息一個月是因為朝堂上沒什麼大問題，所以才藉機教導慶兒掌管朝政，如今這是怎麼回事？
姜宜陵轉着扇子慢慢悠悠走進養心殿，便看到張幼桃一臉嚴肅坐在廳中的模樣。
知道她定然是為了自己禪位的事，姜宜陵是絲毫不慌，笑眯眯的便迎了上去，“夫人表情這麼嚴肅，可是在糾結要給慶兒選哪家的姑娘當媳婦啊？”
“你明知道我為什麼這樣？你在搞什麼鬼？慶兒還不到二十呢，你還不到四十呢，還心有餘力不足，也沒看你晚上少上我的床榻！”張幼桃沒好氣的瞪着他。
姜宜陵嘿嘿笑了兩聲，“這不是得有個借口么，主要是你看，慶兒能力也有，我這個父皇在上面不也耽誤他發展么？我退位了，他就可以上位，到時候大施拳腳，定然是會有所作為的！”
“那你呢？你退位做什麼去？在這皇宮裏養老么？”張幼桃越想越覺得來氣，孩子這麼小就要承擔這麼重的責任，她心疼。
“我要帶你走遍天下啊，趁着我們還年輕，我們還有時間，當初你願意陪我住進這牢籠，如今，我想帶你出這個牢籠！”姜宜陵輕輕握住張幼桃的雙手，一臉溫柔的看着他。
聞言張幼桃的心頓時軟成一團，時光對姜宜陵似乎格外溫柔，十幾年過去，他也不過是眼角生出幾條細紋，容顏身材基本全都是當初的模樣。
且因為時光流逝，他身上沉澱的氣質令他更具男性魅力，至少對於張幼桃而言，姜宜陵看起來是越來越有魅力了。
“你……”張幼桃忽然有些語塞，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
這個男人還真是，越來越會製造驚喜了，她原本以為自己這輩子是沒有機會實現周遊各國的想法了。
“父皇，你的意思是你要帶母後走，把我自己丟在宮裏么？”慶兒氣勢洶洶沖了進來。
姜宜陵與張幼桃二人見溫情的氛圍瞬間被打破，本以為能得到自家媳婦一個香吻的姜宜陵頓覺失望，回頭瞥了一眼兒子，似笑非笑的反問道，“怎麼？你有意見？”
“我有，我當然有，父皇，我還不到二十歲，我都沒成婚呢，你怎麼就能撂挑子不幹了呢？聽你的意思還要帶母后出去遊山玩水，那皇姐可還懷着孩子呢，佑兒年齡也還小呢，你們怎麼能這樣！”
慶兒這時候也不怕姜宜陵了，一屁股坐在一邊的椅子上噘着嘴便開始巴拉巴拉的抱怨個不停。
姜宜陵這事做的確實不地道，但他卻絲毫不後悔，等兒子說夠了便慢條斯理的開口道，“你母親這輩子最大的念想就是周遊各國，如今國泰民安，你也長大的了，我自然是要滿足她的。”
說著姜宜陵輕嘆了一口氣，“慶兒，你總是要長大的，我們不可能一直陪在你的身邊，這個位置，早晚都是你的。”
“我……”慶兒總覺得哪裏不對，卻又不知道怎麼反駁。
“華兒已經成婚，不用你操心，佑兒會和我們一起走，你就做好你的皇帝就可以了。”姜宜陵說著還點了點頭讚許自己。
“不對，那佑兒不是說以後要做我的左膀右臂么？他現在就是文武雙全的，為什麼不留下來幫我？”慶兒敏感的抓住重點。
“你想多了，我把佑兒培養的文武雙全是為了讓他保護我與你母親，出門在外，總是要有個人趕車才行。”姜宜陵理直氣壯的看着慶兒。
這一刻，慶兒只能慶幸自己沒有心疾，不然有這麼一個父親，他早晚是會被氣死的。
張幼桃聽得不住偷笑，這一刻她只覺得，自己大概是這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了。
連交代事情加收拾東西，重點是安撫好慶兒的小脾氣后，姜宜陵才與張幼桃一起出發離開皇都。
佑兒果然成了車夫，但他心甘情願，相對於幫皇兄處理那些勾心鬥角的事情，他還是願意累一點陪父母一起遊山玩水。
華兒與何端硯早早便在城門口等候，佑兒停下馬車讓父母與姐姐姐夫說話。
姜宜陵與張幼桃並未下馬車，只是掀開車簾說話。
“回去吧。”張幼桃伸手摸了摸女兒的頭髮。
華兒眸中淚光盈盈，“父皇，母后，女兒不想你們離開。”
張幼桃心中也生出幾分不舍，但還是輕笑着安撫，“都要當娘了，怎麼還哭鼻子，等你生產的時候，母親保證和父親一起回來陪你好不好？”
“那說定了，你們一定要回來。”華兒拉着張幼桃的手依依不捨道。
張幼桃一再保證，她這才收了淚水，最後還是姜宜陵開口發話，“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們出發了，回去吧，端硯，照顧好華兒。”
“一定。”何端硯抱着妻子的肩膀與自家岳父保證。
目送馬車緩緩離開，華兒的眼淚瞬間消失不見，輕嘆了一口氣道，“慶兒那個小笨蛋，還得我出馬吧，回家吧，父親母親再有五六個月也就回來了。”
看着妻子狡黠的笑容，何端硯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來。
馬車上，張幼桃臉上帶了幾分傷感，姜宜陵抱着她柔聲道，“聽說江湖上有個寶劍山莊，最近似乎是要舉行個什麼英雄大會。”
“真的有英雄大會？”張幼桃震驚的瞪大了雙眼，她的消息也算靈通，怎麼就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事？
“當然有，我還會騙你么？”姜宜陵挑了挑眉梢。
張幼桃頓時來了興緻，“那我們就去這個寶劍山莊吧。”
“好，咱們啊，就一起攜手江湖，瀟洒人間！”姜宜陵拉着她的手笑眯眯的說道。
聽着車內傳來的笑聲，趕車的佑兒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