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心歐陽克
()第14章，細心歐陽克
歐陽峰竟然沒有來找我的麻煩，心裏愉快至極！
又過了十幾天，我的眼睛終於可以看到了。那天一大早，竹葉青就竄到我的屋子裏，本來就是很窄的一間下人房，被左左右右的各種毒藥罐子填得滿滿的。
又塞進來一大一小兩個人，我只覺得眼睛矇著布的眼睛所能感覺到的白色光芒一下子被擋了個嚴實。
“你肯定這回的葯管用？”我問歐陽克。
“肯定管用，我在兔子身上試了幾回了。”歐陽克道。
“我睜開眼睛了。”眼睛上纏着的白布被一層一層地解了下來，光線感覺越來越強，我閉着的眼睛在微微顫抖着，失明這三個月以後，讓我充分知道了光明對於一個正常人來說多麼重要。
人可以不漂亮，可以不苗條，但是一定要五官俱全，而且這五官都各司其職，不能有偷懶耍滑的！
我能夠感覺到歐陽克胖乎乎的小手在我臉上摸來摸去，一層一層小心地解開束眼睛的白色絲帶。
“睜開眼睛試一試。”終於全部解開了，我頓時感覺到眼前的光線比剛才明亮了許多，只是仍然不敢睜開眼睛，若是還看不到，或者變成了高底近視怎麼樣？
“睜開看看。”如果說現在的小歐陽克最大的毛病是什麼，就是沒有耐性。除去在配毒藥的時候他還有那麼幾分坐得住的耐性，其它時間基本上是個話說兩遍便覺得煩的主兒。
我感覺到自己的眼皮在微微顫抖着，後來心一狠暗道：“不就是再被迫着灌一些毒藥湯子么。”
眼睛忽然睜開。
一片刺目的光扎到眼底，我連忙閉上眼睛！
我能看到了，心裏的激動難以自持。沒有誰比失去過光明的人更渴望看到光明。
再次緩緩睜開眼睛，屋子裏的擺設原本看着並沒有出奇之處，今天看來格外的親切，彷彿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我貪婪地看着一桌一椅一把尺子，一個小葯碗，一個鏡子……
真切的感覺真好！
世界上的顏色真美好！
不管是那些我曾經不喜歡的暗黑，褐色，或者是明亮的潔白、鵝黃……都如此的美麗鮮亮，彷彿是有生命一般。
“能看到了。”歐陽克鬆了一口氣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連忙轉過身去欣喜地看到才三個月沒有見，歐陽克竟然長高了不少。
“太謝謝你啦！”欣喜之間我忘了形，撲上去給歐陽克一個深深的擁抱，順便在那粉琢玉磨的小正太臉上輕啄了一口。
“你……”歐陽克竟然臉紅。
哈哈哈，太快樂了！竟然可能讓歐陽克臉紅，看來的功力不少。
“真的謝謝你。”我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我要出去看看。”來不及再去看歐陽克一臉的不知所措，我跑到門旁伸手就要開門。
“慢着，慌什麼。”竹葉青身法快得我幾乎看不出他什麼時候移動過，人已經站在門口擋住我的去路。
“我已經三個月沒有出門看東西，你難道不知道我多想出去看看藍天，白雲，還是剛冒出來的花骨朵。”我仰起頭看着一臉笑意擋在我面前的竹葉青。
“外面是正午，光線這麼強，你出去必定會因為雪的反射再次失明。”竹葉青推開窗子，窗子外面竟然罩着一層白紗。
“這樣看看，再過個七日八日便可以出去了。”竹葉青把我推開窗前。這個常識我是知道的，只是剛才太過高興竟然忘記了。
我趴在窗口向外貪婪地看着。
“你若是非出去不可，便戴上這頂帽子。”歐陽克跑到我身旁，拿出一個做得古怪的帽子，帽沿上縫着一圈黑色的布，真沒有想到他還有這麼細心的一面。
拿過來戴在頭上，我掀起黑布向竹葉青看了一眼問：“這樣可以出去了么？”
“少主心細了。”竹葉青饒有深意地看了歐陽克一眼。
“忙了半天我好累，先回去了，你自己歇着。”歐陽克的舉止像個大孩子一樣，背着手推開門走了出去。
長高了一些歐陽克看來竟然有幾分修長如玉的感覺！
難道三個月的變化這麼大么？
“夫人不會輕易罷手，只是最近應該不會動你。”竹葉青的話把我的高興勁兒拍了個乾淨。
“我跟她又沒有仇。”我小聲嘀咕道，其實不用竹葉青解釋我也明白夫人不會放過我的意思，就是讓我試毒，可能會試更毒的毒。
“以後少惹夫人，二公子也是個認真的，若是看你體質有異把你活剝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竹葉青的話不像是開玩笑。
“我該怎麼辦？”我問，對於這種情形是我從來沒有遇到過的，也是我從來沒有想到過的，我問竹葉青，我只能問他。
“現在你與原來已經不一樣了，一般的毒物傷不到你，除非是……”竹葉青猶豫了片刻才又接著說：“除非是把你放到後山的天坑裏，或許會有上古毒物不怕你。”
“後山的天坑？”我瞪大了眼睛，難道上次去的蛇谷不是最可怕的地方。
“你來的時間不長，又在屋子裏悶了三個月，地形不熟。”竹葉青說著捲起自己的袖子道：“在白駝山想要活下去，很難。護得了你一時，護不了一世。”他露出的胳膊上，有着觸目驚心的傷疤，扭曲的，分不出是什麼造成的傷口。
“這都是蟲子咬的，在白駝山能夠活到一年以上都不會輕易死了。你現在已經過了四個多月了。”筆葉青放下袖子，表情淡淡地說。
“只是我們么？他們呢？歐陽克他們呢？”我問。那些醜陋的傷疤像是一條一條讓人厭惡的毒蛇，生生鑽到我的眼睛裏，鑽到靈魂里，撥也撥不出來，疼到了極致，心裏卻又不疼了，留下的有隻有鈍。
“一樣，只是解毒及時一些罷了。”竹葉青看我一眼，眼睛又輕又淡，我卻看到了一種久違的溫暖，是那種看親人的眼神。
“我聽他們講你有一個女兒，是么？”忽然想在這樣靜謐的正午同他聊一些閑事。
“是啊，現在不知道在哪兒。”他嘆了一口氣道，眼睛清朗望向遙遠的雪山。
“怎麼不出去找她？”我問。
“這麼大的天下怎麼找？”他語氣里透着無奈。
“只要願意找，總能找得到。”我聲音並不大，虛弱的身體讓我無力說更大聲音的話，但語氣堅決。
“真的么？”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這種常識類的東西還要向一個孩子來求證是不是真的。
“真的。”雖然我不理解他反問我的意思，但我知道在這個時候要給他一個肯定的答覆。
“能找到么？”他又問，眼睛卻並不看我。
“能找到，一定能。”我走上前拉住他的手晃了晃，示意他彎下腰來看着我的眼睛說話。
“我要相信你么？”他低下頭來，彎下腰與我平等對視，像是問我，又像是問自己。
這個時候我不能多說話，於是只是堅定地看着他並不說話，用眼神告訴他，一定能找到。
“好，我信你。”他眼眸黑亮，沉靜看了我足足有一刻鐘的時間。
我一動不動看着他，雖然我的眼睛很疼，但是為了給這個剛剛有點希望的男人一個堅定的信念我咬牙堅持着，平靜堅決地看着他。
“你呢？你的父母呢？”他終於笑了，眼眉放鬆地笑。就像是很長很長時間沒有開花的樹第一次冒出來一個鮮艷的花骨朵。
“我身世簡單，父母早就去世了，不然我也落不到討飯過活的地步。”我認真地答他，垂下頭來，不敢再與他對視。
別人都說人在說謊的時候眼神會飄乎，我不想被看破。在這個時代，我也不想與其他人有什麼瓜葛。何況，在這樣的年代，獨身出來要飯的孩子怎麼會有身世，早被飢餓折磨得忘記了。
“可願意做我的女兒。”他臉上的表情柔和起來。
“不想。”我沒有細想，話卻脫口而出，我不知道為什麼，只是條件反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