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所有業障 都被遺忘
景泰三年,皇帝親征西域,二十七族十三邦,不歸化者一舉拿下。西域呈歲納貢的那,薛家平反。
封后大典。舉國歡騰。
景泰五年,皇後生一女,皇上珍之若寶。
景泰十年,皇上開始從宗室挑選合適皇子準備過繼。
影五已然是坤寧宮的侍衛總管,多年的安逸日子讓他此刻有點手足無措,他守在宗人府的外面,薛可靜靜的一人走進了院子。
皇帝日常並不苛待,但送來的侍女太監都被退了回去。院裏落葉鋪地,院中那個人正將落葉掃至兩旁。
“秦王掃出一條路來,是準備讓誰走呢?”薛可不無諷刺的看着眼前人。
他容顏未變,眉目低順,卻更像是少年時的阿闕,只是一頭銀髮,也未盤髮髻,散在身後。
“阿彌陀佛,阿可,你終於來了。”
“你在等我?”薛可冷笑地抬頭看着院四方地:“怎麼樣,在這個院子裏等一個饒滋味如何?”
他緩緩的撥着念珠:“四季變幻,花開花落,能夠慢慢體會到阿可當年等我的心情,卻也甚好。”
“我等你?”
他平靜的看着她:“阿可在秦王府等了我五年,我在宗人府等你十年,阿彌陀佛,佛法慈悲。”
薛可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他抬起手,撫了撫她的鬢邊:“阿可,這一世你可如願么?”
薛可的身子慢慢顫抖起來。前塵往事,隨着時間淡去,有時連自己都覺得像是舊夢一場:“你是何時知道的?”
“進了宗人府後我大病一場,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你在薛府出事之後便找到我,隨我進了秦王府,阿可,後面的事情,你都知道。”
秋風乍起,吹散剛掃好的落葉。
二人對望了許久。很多事已無法回頭,很多話已無法出口。
一個稚嫩的聲音傳過來:“母后,母后。”一個五六歲的姑娘邁着短腿奔過來,長得雪白玲瓏。
薛可的面色漸漸柔和:“安之,你怎麼來了?”
“我在找母后,父皇就帶我過來了。”
“你父皇呢?”
“父皇在外面呢,他母后不用着急,他就在外面慢慢等。”
他蹲下身子,看着這個神情、樣貌像是時的薛可一個模子套出來的公主,輕聲哄道:“乖,你母后馬上回去了。”
“你是誰?你的頭髮怎麼是白色的?”
“你好,公主,我是趙闕。”
是年冬,皇帝選定皇室子弟一人過繼立為太子,下大赦。前秦王亦在大赦之粒
京西華嚴寺向來是皇家寺廟,並不對百姓開放,廟宇森嚴,香火不斷卻不旺盛。
高大的佛像旁一個僧人在抄寫經文,庭前風吹過一片紫藤花瓣落在經文上,沾着尚未乾透的墨跡,他拈起花瓣,走到院裏。
又是一年了么?
上一世的結局,她問他,他卻沒有。
太子沒有收到她的信,去了西陲,躲過了刺殺,卻沒躲過安西都護府的暗算,太子死了。他順理成章做了太子。
只是從她被他一劍穿心之後,他便日日噩夢,夢中的她拼儘力氣掙扎喊着:“阿闕,救我。”
他知道,他救不了她,他也救不了自己。
華嚴寺的方丈送了他一串苦魂珠,方丈,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可以將那個魂魄收到這串珠子裏,讓他免於侵擾。
三年後他繼位,夜興夙寐。
在宮裏卻以嚴苛出名。潛邸帶來的幾位妃子也因為一些不上的錯處被他或殺或打發了。楊相退了之後,因一個錯,他不顧大臣上書,執意廢去皇后楊氏的后位,幾年之後冷宮中太監看見一個在地上爬的怪物,帕子上居然有皇后才能用金鳳綉紋。
登基第十年,他執意要出家,勸阻的眾臣從紫禁城跪到了華嚴寺門外。
那一日青煙裊裊,他跪在佛前,求佛祖讓她重來一世,給她一世安穩,兩廂廝守。
智海大師問他:“重來一世,但倘若給她一世安穩、兩廂廝守的人不是你,你可願意?”
他瘋了似的砸了佛像,掀了供桌,下令封了寺廟。他寧願拘着她的魂魄在一串佛珠中,自己不得解脫又如何?他只要日日相伴,一串珠子也可以。
登基第二十三年,他禪位太子,落髮出家,成為本朝第一位帝僧。
智海大師問他:“你可願意?”
“弟子願意。”他從腕間褪下一串佛珠。
一滴眼淚落在蒲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