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可殺不可辱(15)
晚上的山路很黑,一邊是懸崖一邊是峭壁,梅紹望不能算把車開得平穩。
藍寧靠着車窗,跟着車子一同顛簸,窗外黑魆魆的,她既看不到懸崖也看不清峭壁,只是眯着眼睛,睡了一個迷迷糊糊。
她聳了一聳身子,靠過去,便有肩膀擱在自己臉頰下頭,讓她尋到一個安然的姿勢。
藍寧是真的想睡了,可車裏的人還講着話,有一搭沒一搭,輕聲細語地,但她還是聽了進去。
“這下着山坡,我還是沒想通,為什麼你突然反對‘麥達利’的融資考察?原本你對我們的融資合作是樂見其成的,這變臉變的也忒快了。對方都跟我投訴說你不合作。”
說話的是梅紹望,他問的正正是坐在藍寧身邊的那一個人。藍寧身邊的人沒有做聲。
“我們在標準化上已經花了十年功夫。”
這是在喟嘆,連藍寧都能迷糊地感受到說話的人流露出來的不滿。
岳平川來打圓場:“老梅別急,這不,小關不是跟我們來看牧場了嘛!”
藍寧身邊的人終於開口,聲音放的很低。
“老梅,我不想做的事,隨便是看看風景就行了。”
“你預備袖手旁觀?”
“中國餐飲業的高毛利人人都知道,但這個行業沒有技術壁壘,專業程度低,標準化還沒有建立完善,完全仰賴手工操作。這十幾二十年亦步亦趨發展起來,家家都有老底不便透露。‘景陽春’要融資沒問題,你的規模化流程化已經做的相當好,融資可以如虎添翼,但是不要把整個行業拖下水,就要想想水裏那些學游泳的。我還是那句話,我不會去做‘麥達利’行業取數,把中國餐飲業兜底掏的諮詢對象。”
藍寧想要換一個姿勢,她身邊的這個人說話語速極快,整個人似乎都要熱起來。
這似乎是熟悉的,自遠方傳達過來的意念,卻又在耳邊。她朦朧之間,暗生了幾分張惶,稍稍一動,又被身邊的人扣牢。
他就要她在這一個安全的小區域內。
“關止,‘叢林法則’向來是殘酷的,我們大家都懂的。國家都打開大門搞了改革開放,何況我等小小一企業?你怎麼這麼迂腐?”
“我做不了擋車的螳螂,那是自不量力,但也絕不會做國外風投的活雷鋒。”
“媽的,關止,我認得你狠。”
於是她身邊的人便笑了起來,似乎是很快活。
他還說:“老梅,經營的根本還是在產品,我不跟你辯。融資以後,坐莊的資本家必然要求你急速擴張,你的供應鏈是不是能滿足擴張需要,夠你頭疼的。千萬別來頭疼我沒理那幾個洋鬼子當諮詢師。”
車內的男人們都笑了起來。
車也終於顛簸到了盡頭,停將下來。
藍寧用手支了一支座椅,關止把手擱到她的膝蓋上,她猝然一避,清醒過來。
“我自己走。”
關止在她耳邊暗罵:“你整天腦子裏在想什麼?我還沒奔放到當著那兩隻老鬼的面背媳婦兒。”
被藍寧一把推出去,她跟着搖搖晃晃走下了車。頭腦還是暈着,以至想着是要同老熟人們道別的都沒有做,徑直便向自己的房間直衝,走兩步又頭重腳輕,被後頭跟着的人挽住了胳膊一路回到房間。
這天終於是要結束了。
藍寧撲倒在床上,再也無法移動任何一根手指,只想就此睡去。
這一天明明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想,卻如此勞累。頭腦清凈以後,在酒精的催化之下,空虛得更加難受。
仰面臉上一熱,有人拿了熱毛巾給她擦去了偽裝的脂粉,然後是脫下了她的鞋子,T恤,解開了內衣,又給她套上了睡衣,再拉好了被子給她蓋上。
藍寧把臉陷在枕頭中間,這麼軟軟的,她輕輕用面頰揉了幾下,好像勞累淡了些,空虛也淡了些。
她咕噥:“你再去開間房!我總不能讓你睡地板。”
有人在她額頭拍打了一下,手勢很輕。
她想,他如果出去了,她又是一個人了。雖然這樣一間房間是給一個人住的,但也許多一個人,會好一些。
可藍寧已經沒有力氣出聲挽留,意識蒙沌,就要陷入黑甜鄉之中。
半夜的時候,她動了一動,朦朦朧朧醒了過來,才發覺原來身邊有人,手擱在她的腰上,胸膛貼着她的後背。
她小心翼翼呼吸,身畔的暖意靠的這樣近。身畔的這個人同她呼吸的節奏一致,均勻如同一人。
原來她這麼需要這樣一種溫度。
藍寧小心翻個身過來,關止拂了拂她額前的發,拂到她的面頰上。
她笑起來,被他摸到上揚的唇角。
關止低聲抱怨:“你隔壁住的什麼人啊?大半夜都沒讓我睡着。你能睡這麼死真是天書奇譚。”
她一手握住他的手指,沉默不語。
她不響,他便吻了過來,他在她的唇畔呢喃:“藍寧,士可殺,不可辱。”
藍寧再度閉上眼睛,雙手環抱住他的脖頸。
她從未如此順勢,在□的滔天巨浪里浮沉,任由顛簸,只因身畔有人牽引。在沉沒的那一霎那,給予援手,撈她起身。
於是她不再掙扎,全心投入,攀附着,呻吟着。水□融的那一刻,電光火石,她無法思考,只有眼角冰涼,原來是淚水落下來,被關止吮去。
她癱軟着,又是舒暢的。
關止還留在那裏,流連她的溫暖,不願遠離。
他問她:“藍寧?”
她答他:“關止。”
他的額頭抵着她的,呼出一口氣:“還好。”
“好什麼?”
“有點不好,這床太小。”
這話不討巧,她又想扭他,可一動,牽動了他們結合的地方。關止抽了口氣,偏還要問:“隔壁是雙人床?明天我們換房間好不?”
藍寧沒好氣:“換個鬼,明天回家。”
關止狠狠吻住了她。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