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第18章

葉明珠進了房間,見着葉婉清坐在床邊收拾東西,一下就蹭到她身邊:“姐,明天爸媽要去找站里領導了,你準備怎麼辦啊?”

“我能怎麼辦?”葉婉清反問。

葉明珠噎住:“要不……你去求求爸媽,讓他們別去找人?”

葉婉清:“我擺攤很賺錢,你就不想這攤子收到家裏?要是家裏顧着攤子,你零花錢就更多了,少了誰的也不會少了你的。”

葉明珠想了想,不說話了。

她沒了動靜,葉婉清也不會主動開口,繼續收拾着東西。

好一陣,葉明珠又喊她:“姐,你收拾東西幹嘛,不會要離家出走吧?”

“我能走到哪裏去?”

“哦……”

夜深了。

葉婉清躺在床上,看向窗外黯淡的夜色,久久沒有睡意。

前世,十八歲的她沒有什麼人生規劃,又因劉麗珍非說她跟小混混鬼混,弄得她名聲不好而無措。

在葉向黨的勸說下和劉麗珍的咒罵下,她聽從葉家的安排糊裏糊塗和王家寶結了婚。

可是,那段婚姻就存在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太陽升起來,王家寶就不認賬了,非說葉家騙人,明明跟他定親的是葉明珠,送過去的卻是她葉婉清。他根本就不想想,葉明珠才十四歲,根本不可能那麼早嫁人的事實。

王強和趙燕管不住兒子,也捨不得管兒子,就讓她忍。葉向黨和劉麗珍也讓她忍,說做人媳婦兒就沒有一帆風順的,男人的心要她自己爭取。

但她覺得噁心,不想忍,過了幾天就跟王家寶離了婚。

說離婚,其實年齡不到的她就跟王家寶在鎮子上辦了一場婚禮,根本沒有領結婚證,拎着自己只有幾件衣服的行李走就行了。

因為她被王家退婚,還是在那樣的情況之下,葉家和王家徹底斷了往來,算是成了仇人。但也不是因為她,而是葉向黨覺得丟面子。

大家都以為她在那晚失去了貞潔,甚至王家寶自己都這麼以為,但其實那晚被灌醉的王家寶撲過來的時候,她被他嘴裏的酒臭熏得噁心,一腳踹開了他,床上的血是王家寶手臂被木刺劃破,自己蹭上去的。

因為這段失敗的婚姻,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都是鄙夷中帶着同情,同情中又夾雜着幾分優越感的,覺得她以後再難找到好人家嫁了。

剛好她也不想嫁人,索性也不去解釋,就一直一個人過。

她是高中文化,後來自己找了一個代課老師的工作,在鎮上小學上課。

她課上得好,工作盡心又賣力,領導和同事都很喜歡她,學生也對她很尊敬。她靠自己拿了正式編製,轉成了民辦教師,日子過得也安靜平穩。

只是這份安穩只持續了幾年的時間,因為到了二十五歲還一事無成,又賭又酗酒的王家寶沒人願意嫁,王家想到她這個所謂的兒媳婦兒,又纏了上來。

她自然不願意,被喝醉的王家寶打得住進醫院。

那一次,也是葉向黨第一次為她紅了眼眶,說後悔沒安排好她……

只是,就算後悔又怎麼樣?

再後來王家厚着臉皮拿當初的救命之恩說事,讓葉家必須給出一個女兒嫁到王家去,見天兒地到葉家鬧事,葉向黨不還是“語重心長”地勸她,說什麼好女不嫁二夫?

她知道葉向黨對她的確有幾分父女情,但是他看重的東西太多了,她又不是親生女兒,一點點父女情根本不足以動搖他任何。

如果再讓葉向黨選擇一次,他肯定還是會讓她嫁去王家還救命之恩,而不是讓葉明珠嫁過去。

葉向黨不知道王家夫妻難纏,不知道王家寶是個爛人嗎?他知道!

正因為知道,他才不讓葉明珠嫁過去,怕她受委屈。

可她呢?

前世,她還因為葉向黨為她哭過而感動,心裏有那麼一絲慰藉,現在不覺得了。

經歷過一生,特別是她死前無意發現的那件事,讓她只覺得諷刺。

今生她的人生是她自己的,她不再是那個傻乎乎的葉婉清。

葉家想再算計她?

呵……

……

第二天,也許是昨晚太晚睡的緣故,葉婉清起床有點晚了。

她平時都比葉明珠起床早,但今天葉明珠什麼時候起床走的,她根本不知道,沒聽到一點動靜。

當她洗漱完從房間裏拎出昨晚收拾好的行李,準備出門的時候剛好碰上端着一碟包子饅頭出來的劉麗珍。

兩人對視一眼,劉麗珍翻了個白眼,故意提高聲音喊葉向黨:“老葉,吃飯了。你最喜歡吃的酸菜包子,熱騰騰的,可好吃了。”

“你先吃。”

“養出一隻白眼狼,我氣都氣飽了,吃什麼啊?等你吃完,我先去找汽車站的人,回來再吃點東西算了。”

房間裏看報紙的葉向黨,哪裏猜不到她是故意說給葉婉清聽的,頓時就沉了臉。

他走出房間:“不會說話就別說,吃的還堵不住你的嘴?”

正要跟葉婉清說兩句,葉婉清拉開大門走了出去,就留給兩夫妻一個略微有些消瘦的背影。

葉向黨瞪向劉麗珍,壓低聲音道:“少說兩句,不會死!”

劉麗珍撇了撇嘴,到底沒說話了。

……

最近氣溫有些回升,枯了一冬的樹抽出了越發多的嫩芽。

葉婉清拎着就幾件衣服的行李走在汽車站裏,知道那個所謂的家算是徹底不能回了。

重生之後她就再沒喊過一句爸媽,沒有說過一次“回家”,可真的從葉家拿走自己的東西,她心裏還是有一股深深的悵然。

之後要怎麼辦,她暫時還沒有主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過葉家想要她的攤位,她是不可能讓葉家如願的。

走到候車大廳門口,戈淵站在推車邊,修長有力的手間夾着一根煙在抽,落拓又瀟洒。

見她過來,他連忙碾滅了煙頭。

“昨晚沒事吧?”

“沒事。”葉婉清搖了搖頭。

可戈淵不信,目光看向她拎在手上的小包袱,眼神沉沉的:“你被趕出來了?是我連累了你。”

“不是,是我自己想走。”葉婉清一笑,“就算沒有任何人,我也跟葉家過不到一起去,從那裏搬出來是遲早的事情。”

“你以後怎麼辦?不如,不如住到我那邊……”說道這裏,戈淵沒再說下去。

他知道葉婉清不會同意。

雖然這時候有很多人不滿意家裏談的婚事,說著要自由戀愛,可也沒有幾個好姑娘在婚前就住進男方家裏的,不然光是應付流言蜚語就夠受的。

果然……

葉婉清笑着睨了他一眼:“住的地方我自己心裏有數,這幾天你就不用擔心我了。你儘快幫我找到房子,要是能再找到一家店面,那就更好了。”

戈淵眼神一沉:“你攤子也擺不下去了?”

“……”葉婉清沉默片刻,沒有瞞他,“候車大廳的攤位是租給汽車站職工家屬的,說起來,我的確是沾了葉家的光。如果葉家去找站里領導,站里多半不會站在我這邊,畢竟我是小輩。”

到時候,要麼她對葉家妥協,把攤子收入的大半上交,甚至給葉家白做工;要麼攤子直接給劉麗珍管着,跟她沒有任何關係,而葉家為了不讓別人說閑話,會更想把她打發出縣城好平息風言風語。

哪怕租下這個攤位的人是她,李主任也對她照顧有加,可萬一劉麗珍鬧起來,李主任又能怎麼辦?

她要是堅持,只會讓李主任為難。

而她不想那樣。

“行!”戈淵用力點頭,“我現在就去想辦法,我……你別擔心!”

我不會再讓你受一點委屈。

這句話他想說,但並沒有說出口。

男人的擔當不是說出來的,而是做出來的。等他把房子找到,把店面落實下來,只要她笑了,那就是對他最大的讚賞。

“淵哥,謝謝你。”葉婉清杏眸含笑,溫柔看向面前的大男人,“我手上有一千多塊,房子能租多久就租多久,店面也是一樣……拜託你了。”

“好。”

……

葉婉清把攤子整理好,麻煩王芳替她照看一下,自己則借口去上衛生間,其實去了二樓後勤部找李主任。

她想了一晚上,考慮到萬一劉麗珍過來找麻煩,這攤子她是絕對留不住的,與其等到那時候被動挨打,她不如主動出擊,讓葉家竹籃打水一場空。

說不定,她還能藉此賺一筆錢做東山再起的本金。

就算賺不到,只要葉家占不到她的便宜,她心裏也舒服。

“你說,這攤子你不擺了,要轉讓出去?”李主任驚訝抬頭,目光中有瞭然,也有同情憐惜,“孩子,你真想好了?這……”

“我想好了。”葉婉清笑着點頭,“不過,現在這攤子緊俏得很,我想收一筆轉讓費,不知道有沒有人願意。”

“肯定有啊,我給你找找人!”李主任雷厲風行地翻起自己的工作本,一邊念叨,“我給你找幾家背景深、人也潑辣厲害的,這樣攤子轉過去了,劉麗珍也不敢去鬧騰!”

在候車大廳擺攤生意好,之前站里人爭剩下的三個攤位時就差點沒打起來,現在葉婉清要轉讓攤位,收一筆轉讓費算什麼?絕對有人要!

能給劉麗珍添堵的事情,李主任做起來特別積極。

有李主任聯繫,不到半小時就來了四家人,都是對葉婉清的攤子有意向,也不怕葉家找麻煩的。

人到得差不多了,李主任一揮手:“婉清,你可以開始了。”

葉婉清在四家人灼灼的視線中走上前,清了清嗓子說道:“各位叔叔阿姨,你們好。想必你們也知道我為什麼要轉讓這麼賺錢的攤位,我就廢話不多說,直接開始了。”

她的攤位好,在那一排攤位中最打眼,人流量最大,這是看得見的好處,她只稍微介紹了一下就沒再多說了。

但她一說出她可以有償教人做酸梅湯和關東煮,這讓四家人的眼睛一下亮了起來。

攤子重要,好賣的商品一樣重要啊!

葉婉清做的酸梅湯和關東煮味道出奇的好,就連茶水都更好喝,她的東西賣得有多俏,他們可都是知道的,之前也在心裏暗暗羨慕嫉妒過。

因為這個好處,四家人在葉婉清提出轉讓費要五百塊之後,反應都寬容了很多。

“我現在擺攤一天能賺一百多,轉讓費五百塊也就是五天的收入而已,聽着多,但其實帶來的好處更多,相信叔叔阿姨們能算清楚這一筆賬。”

“學酸梅湯和關東煮的學費一起也是五百,這個你們可以自由選擇學還是不學,不勉強的。那個攤位好,賣什麼都能賺錢。”

“攤位轉讓費以五百塊為底線,叔叔阿姨你們有五分鐘時間考慮,在紙條上寫下自己願意出的價格交給李主任,價高者得。”

葉婉清話音一落,房間裏吵了起來。

“價高者得?這攤子想拿下來,絕對不止五百塊啊!”

“你還真想五百塊就拿到攤子?想太多了吧!”

“老陳,你家出幾百?”

“你先說你家出幾百,我就告訴你!”

“這方法不行,我不同意!”

“……”

關鍵時刻李主任站了出來:“好了,安靜!這攤位五百塊拿到是大賺,一千塊拿到也絕對不虧!你們要是不同意暗標,那就明着競價,誰出的價格高,誰就拿到這個攤子!不然還能怎麼樣,給哪家都是不給另外三家面子,難道直接打一架?”

攤位只有一個,可想買的人卻有四家,幾家人一想想,也覺得只有競價這個辦法了。不過他們一致不同意暗標,就要明着競價,誰捨得出錢誰就拿攤位。

不靠運氣,靠實力!

葉婉清:“……”

叔叔阿姨,你們開心就好。

一番龍爭虎鬥之後,以陳家一千五百塊勝出,成功拿到攤位,笑傲群雄。

其實陳家也肉疼,可一想想這轉讓費也就半月的純利潤,過了半月之後就是純賺,還是大賺特賺,一下就渾身舒暢了。

葉婉清拿到想都沒想到的高價,也很上道,直接提出如果陳家要學酸梅湯和關東煮的話,她給打半折,不……給兩百塊,她就半賣半送地教了。

誰知道,花了大價錢買到攤位的陳家媳婦財大氣粗,還不同意了。

“婉清啊,我知道你家什麼情況,你也不容易,你陳姨我就不佔你這個便宜了。只要你好好教別藏私,把我家女兒給教會了就行。還有……你那個推車我看着挺好的,要不也一塊兒轉賣給我?要是你要繼續用,你就讓人給我也做個一模一樣的,行不行?”

這時候物資還是緊俏,要找門路做個那樣處處如意的推車,還真的不容易。再說,陳家媳婦也擔心葉婉清少拿三百塊會教得不那麼上心,錢給足了,要求才好提。

“行!”葉婉清當然是一口答應下來。

她的推車她還有用,打算這幾天在大街上轉轉,繼續擺攤。

陳家要定做推車,她可以給人介紹。只是價錢方面她也跟陳家說清楚了,她之前是拜託熟人做的,自己都還沒給人錢,暫時沒辦法給一個準價,陳家也表示理解。

葉婉清不知道戈淵是從哪裏給她定做的推車,但能做一輛,肯定就能做第二輛。到時候問問價格再報給陳家,如果他們能接受,也算是給戈淵的朋友拉了一樁生意。

挺好的!

……

轉讓費談妥了,陳家人很快去取了錢回來。

葉婉清跟他們把攤位租用權給交接了,然後約定晚上就去陳家教他們女兒做酸梅湯和關東煮,不耽誤他們明天的擺攤。

這下,雙方都滿意了。

此時還不到九點,葉婉清兩千塊都拿到了手,正跟李主任和陳家夫妻說說笑笑,劉麗珍這才氣勢洶洶地趕過來敲門。

一進門,看到房間裏這麼多人,葉婉清竟然也在,劉麗珍頓時就愣住了。

不過,她很快就自以為是地腦補了一出葉婉清捨不得攤位,哭求站里領導為她做主的大戲。

端起一副長輩的樣子,劉麗珍眉頭一皺就開始訓斥葉婉清。

“葉婉清,你要懂點事!候車大廳的攤位是給站里職工家屬的福利,如果沒有你爸爸在站里工作,你拿得到這個攤位嗎?攤子是家裏的,讓你白白佔用那麼多天,家裏不跟你計較你就偷着樂,少在這裏得寸進尺!”

她又看向李主任,神情略帶不滿:“李嬌花,我過來就是跟你說一聲,以後我們家的攤子我來開,你可別包庇葉婉清。她一個小孩子不懂得體貼家裏父母,你可是後勤部的主任,幾十歲的大人了,總不能跟着她一起瞎胡鬧吧?你小時候窮得快餓死,我媽還幫過你!”

李嬌花這三個字一從劉麗珍嘴裏喊出來,李主任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她最討厭別人喊她的名字,可偏偏劉麗珍也不知道是腦子少根筋,還是故意,每次一見面就嬌花嬌花的喊,好像她們是幾輩子的熟人似的。

說白了,不就一個村子出來的,小時候劉家條件比李家好,她吃過劉家媽媽給的幾個紅薯嗎?她不是不記恩的人,發達之後也給劉家送過重禮感謝,但總被人用過去的恩情拿捏,她也嫌煩。

李主任一想到葉婉清把攤位轉給了陳家,劉麗珍知道真相后說不定會發瘋,就迫不及待想看她表情皴裂的樣子。

她慢悠悠放下茶杯,微笑道:“劉麗珍,這攤位已經不是葉家的了,是陳家的。”

“什麼意思?”劉麗珍擰起眉。

陳家媳婦樂得配合李主任,抖了抖剛簽下的合同,搭腔道:“攤位是葉婉清租下的,租賃合同上籤的是葉婉清的名字,現在她把攤位轉讓給了我,以後我才是攤主。”

“怎麼可能?!”劉麗珍頓時着急了,聲音尖利地喊,“那攤位是葉家的,葉婉清一個小孩子有什麼權利轉讓?你們不會是看她年級小,哄着她給轉讓了吧?我不同意,絕對不同意!”

她這一句話,把房間裏的人都給得罪了。

李主任的臉徹底沉了下來:“劉麗珍,你講點道理!婉清租攤位的時候不是小孩子,轉租出去就成了小孩子,我們都成了騙她、欺負她的壞人?你怎麼不想想,她為什麼被逼得把攤位轉讓出去?”

劉麗珍:“還能為什麼,不就是心思野了不聽話,跳着腳要跟家裏做對嗎?我是她媽,她做的決定不算數,我說的才算!這攤位是我們葉家的,明天我就來擺攤!”

陳家媳婦也不甘示弱:“都說了攤位轉讓給我了,你聽不懂人話是嗎?我可是出了一千五的轉讓費,又不是強買強賣,去哪裏說都有道理!”

“一千五退給你不就行了?攤子我們不轉了!”劉麗珍伸手去拉葉婉清,拉不動就掐她,“你蠢啊!快把錢還給人家,說不轉讓了!”

葉婉清躲開她的手:“不行。”

“你有什麼資格說不行,我是你媽,我說了算。”

葉婉清唇角一勾:“是養母。”

劉麗珍理直氣壯道:“養母怎麼樣?養母我也養了你十八年,葉婉清,你要記恩!當初你媽孩子多養不活你,哭着求到我和你爸面前,如果不是我心軟把你抱過來養着,你早就餓死了!”

李主任驚訝挑眉,一個沒忍住就道:“劉麗珍,你這太信口開河了吧?我怎麼記得是你結婚好幾年生不出孩子,被婆婆磋磨得沒辦法,回娘家哭着求你媽,你媽當說客勸了劉麗秀一個月,劉麗秀才鬆口讓你把孩子抱回家的?”

如果不是劉家媽媽舍下臉皮住在劉麗秀婆家不肯走,非要劉麗秀救一救劉麗珍,磨得還在坐月子的劉麗秀沒了辦法,就劉麗珍和劉麗秀那從小掐到大的姐妹關係,劉麗秀會同意?

做夢呢!

記得當初劉麗珍抱走孩子之後,生怕葉婉清跟劉麗秀親近,不認她這個娘,根本不準劉麗秀上門看孩子。兩人為此大吵一架,還把劉家媽媽給氣病了。

之後很多年,劉麗秀再沒上過劉麗珍的門。

李主任可真沒想到,在劉麗珍心裏活生生的事實竟然換了一副樣子,她一個受益者,竟然成為了菩薩心腸的大好人。

“你……你胡說!”被李主任這麼一說破,趾高氣揚的劉麗珍一下就抖不起來了。

她看了看李主任,又去看葉婉清的臉色,心裏發慌。

當初的事情過去那麼多年,她想怎麼說就怎麼說,也沒誰反駁她。說得久了,她自己都信了。

這些年她一直以劉麗秀的恩人自居,覺得葉婉清過繼到葉家做城裏人是佔了天大的便宜,如果跟着劉麗秀那個村婦一輩子就是個赤腳農民,卻忘記了在場還有李主任這麼一個知情人。

李主任懶得跟她爭:“我有沒有胡說,你自己心裏清楚。你的家事我沒空管,但攤位的事情已經落定了,你就不要胡攪蠻纏了。”

劉麗珍白着一張臉,還想掙扎:“這,這不符合規矩。”

陳家媳婦哈哈一笑:“說規矩,你家老葉退休返聘,讓葉明珠頂職的事情就符合規矩了?劉麗珍,你先管好你自家的事情比較好,你覺得呢?你女兒頂職的事情,可還沒落定呢!”

早在決定競爭攤位之前,李主任就說了葉家有可能鬧事的事情,他們都知道,也都不怕。

陳建國是汽車站領導,她自己也在汽車站食堂工作,兩人是雙職工,接手這個攤位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還是出了攤位轉讓費的。

名正言順得很,不怕掰扯!

葉家要鬧事,他們就收拾葉向黨,別的不說,直接卡死葉向黨退休返聘,讓葉明珠頂職的事就行。陳建國大小是個領導,這點權利還是有的。

真要硬碰硬,誰怕誰啊?

陳家媳婦這話一出,劉麗珍臉色更難看了。

她不敢再鬧下去。

今天事情—事情沒辦成,臉也丟了一個大的,她氣急敗壞地狠狠瞪了葉婉清一眼,轉身就往外沖。

葉婉清看着她走遠,垂下眼帘。

李主任見狀“哎喲”一聲,懊惱地拍了一下腦門,連忙走過來拉住她的手:“你看看我!剛才光顧着懟人去了,忘記顧及你的感受……這,讓你難受了吧?”

“不難受,遲早都是要知道的。”葉婉清抬起頭,衝著李主任笑了笑。

說起來,她還要感謝李主任。

有前世的記憶,其實她早就知道真相,明白劉麗珍說的那些話跟事實有出入。但她作為一個晚輩哪怕再有理由,跟劉麗珍對上就是不孝,很多事情她自己不方便說。

陰差陽錯的,今天李主任把話說了個清清楚楚,這還算是幫了她,讓她有理由擺脫葉家對她的“恩情”的桎梏。

……

攤位明天才轉讓給陳家,葉婉清決定站好最後一班崗。

也算是有始有終。

她在樓上耽誤的時間很久,拿到轉讓費之後又去銀行存了錢,花的時間更長了。她一回到攤位上,王芳就鬆了一口氣。

“你不是掉廁所里了吧?我還以為你出事了,擔心得不行,想着你要是再不回來,我就叫人去找找你呢!”

“我沒事。”葉婉清笑了笑,把剛才的事情給說了。

王芳是明白人,嘆了一口氣:“委屈你了。”

要不是沒有辦法,誰願意把這麼賺錢的攤子往外轉呢?葉婉清有好手藝,把這攤子抓在手裏,那就是抓着一隻天天下金蛋的母雞啊!

可惜了,只要這攤子在她手裏一天,葉家就會鬧騰一天。

養恩生恩都是恩,葉婉清一個做小輩的,爭不贏劉麗珍就會失去攤子,爭贏了就會落得一個沒良心的白眼狼名聲……想來想去,也就轉讓攤位這條路是最好的選擇。

乾乾淨淨,輕輕鬆鬆,還不算太吃虧。

葉婉清對上王芳同情的目光,輕輕搖頭:“我不委屈。”

王芳以為她在逞強,又說了一通話安慰她。

葉婉清抿唇一笑,也沒解釋。

她自己知道,雖然失去了一個攤位,但這不算什麼。因為她有本事再撐起一個攤位,甚至一個店面,她相信自己只會越過越好!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家惡霸男人為了她,臉上的鬍渣都快氣掉了。

……

“老鍾,我問你最後一句,你搬還是不搬!”戈淵氣得擼袖子,對面的人卻一點都不怕。

“叫什麼老鍾,沒大沒小,喊爺爺!”老頭子夾着一根煙,磕掉一些煙灰,悠閑得很,說話卻氣死人,“我也回你最後一句,我就是不搬!”

幽靜雅緻的小院子裏,一老一少倔強對峙,最終還是戈淵先服軟。對上一個滿臉滄桑的老人,他是真沒轍,總不能動手。

“你說吧,你怎麼才肯搬去我那邊。”

“你先叫爺爺。”

“……爺爺。”

“誒,乖孫子。”老鍾老小孩一般哈哈大笑,“我一把老骨頭了,搬去你那邊幹什麼?你說要給我養老,不用,我自己能照顧自己!前些年都是你護着我,不然我活不到現在,所以我給你那些東西你就安心拿着,別整天為我操心。”

“……”戈淵抓了抓頭髮,臉色漲紅,“可你要是不搬去我那邊,我家小娘們兒沒地方住。”

老鍾手裏的煙差點嚇掉:“……你再說一句。”

“說就說!”戈淵豁出去了,特沒良心地一挺胸膛,“我說,我喜歡上一小娘們兒,她現在着急找房子,別的房子我不放心讓她住,就你這裏清凈自在又離我家近,你搬去我那邊,這裏給她住。”

“她為什麼不住家裏?”

“她家裏對她不好,我得護着她!”

“敢情你不是為了給我養老,是看上別人家的白菜,想拱白菜了?”老鍾突然撫上心臟,面色沉痛,“是我看錯了你!”

“你就說你搬不搬吧!”

“喊爺爺。”

“……爺爺。”

“乖孫子……”老鍾想了想,“搬吧,儘早搬了。”

好不容易看着長大的豬崽會拱白菜了,他總不能拖後腿。之前不答應搬去戈家小院,是不想給戈淵添麻煩,現在情況又不一樣。

不過,老鍾也有要求。

“你把那姑娘帶過來給我看看。”

戈淵頓時一臉警惕:“你都六十五了,你想幹什麼?”

老鍾自覺自己是個斯文清雅的文人,此刻也氣得想罵娘,一拍石桌就扯着嗓子吼:“老子都六十五了,你說老子想幹什麼?!”

戈家沒一個長輩在,他這個老不死的不得替他掌掌眼,把把關?嘿喲,這個小兔崽子,真是氣死人!

戈淵:“……”

“滾蛋!不然老子不搬了!”

戈淵輕咳一聲:“那個,下午我就來給你搬家。”

“後天!”

“要不明天?”

“滾蛋,麻溜的!”

戈淵:“……”

“還有,你小子有出息點!別聽了幾句甜言蜜語就暈頭轉向,萬一人家讓你放火殺人你也去干,要有點分寸知不知道?”

“怎麼可能?她都聽我的!”戈淵得意地挑起眉頭。

……

到了吃午飯的時候,葉婉清跟之前一樣,把早上剩下的包子熱了熱,打算再吃兩串關東煮對付一頓飯就行。

結果包子還沒送進口,一道低沉的聲音就鑽進她耳朵。

“你中午就吃這個?”

葉婉清抬頭一看,竟然是戈淵。

高高大大的他站在攤位前,跟發現了新大陸一般不敢置信地盯着她看,眼中滿是心疼,彷彿她中午只吃幾個包子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怎麼來了?”葉婉清連忙放下包子,“你吃了午飯嗎?”

戈淵板着一張臉搖頭,又冷着聲音道:“你別吃包子了,我現在就出去給你買飯,等着!”

說完,他轉身就走。

葉婉清連忙喊住他:“淵哥,你要買就買兩人份的,我們一起吃。”

戈淵腳步頓了一頓,沒轉身,不過點了點頭。

“婉清,你們是在談對象吧?”王芳湊了過來,滿臉好奇,“我看他挺緊張你的,對你不錯。”

之前劉麗珍去戈家找麻煩的時候,她就發現了。

男人在乎不在乎一個女人,看眼神就能看得出來。

“是啊。”葉婉清忍不住笑,“他每天早上要給我帶六個包子,跟他說少買點也說不聽,就怕我餓着,可你說我怎麼吃得完。吃不完我就中午吃,剛好解決一頓飯,沒想到今天被他撞上了。”

竟然還會對她冷臉,真是長本事了。

王芳很羨慕:“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男人還是要會心疼人的好。”

“嗯,我也覺得。”

王芳是個細緻人,不八卦,對別人的私事謹慎地沒多問,閑聊了兩句就不再打趣葉婉清了。

不過等戈淵買了飯菜回來,看到他手上拎着的一串兒鋁飯盒,王芳又倒抽了一口冷氣:“你對象這是買了幾個菜啊?”

“……”葉婉清數了數,“可能,大概……六七個?”

王芳:“……”

知道葉婉清要吃飯,王芳體貼地說給她看一會兒攤子,讓她安心去吃。葉婉清謝過王芳,拖了一張高背椅在手上,拉着戈淵坐在候車大廳外的花壇邊上。

鋁飯盒一個個打開擺在椅子上,葉婉清忍了又忍,實在沒忍住笑出聲。

“淵哥,你這是餵豬呢?”

心疼小娘們兒不會照顧自己,戈淵一氣之下買多了,他自己也知道,但他堅決不承認:“……我能吃完!”

“這就是餵豬啊。”

戈淵:“……”

“對了,剛才我隔壁攤主問你是不是我對象,我都沒好意思說是。淵哥,你都親我好多次了,什麼時候給我一個名分呀?”

“不早就是了?”戈淵才吃驚。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有名分的人了!

“可你沒跟我表白啊,你要問我願不願意跟你處對象,我答應了才行。”

“……”戈淵想了想,竟然無言以對。

他想到要這麼正式建立關係,一張臉都臊紅了,憋了半天突地朝葉婉清伸出手,粗聲粗氣地道:“你要願意跟我處對象,手就給我牽一下!”

葉婉清就是想逗一逗大男人,終於等到這句,連忙問出送命題:“我要不給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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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嫁惡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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