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振邦公司
一行十一個人乘坐着一輛奧迪和一輛金杯麵包浩浩蕩蕩地殺向了帝豪大酒店,酒店座落在連海市中心的中心,洋浦區的鬧市區,這是那個年頭還少有的星級酒店,三十幾層的樓高,坐在窗邊就可以欣賞到連海外灘的美景,和明珠塔一樣,算是連海的地標式建築。
任菲菲帶着一群打工仔和打工妹下了車,酒店門前的門童立刻彎着腰給眾人拉開了門,可是這群年輕人卻並沒有急着進去,卻一個個的仰起頭數起了酒店的樓層數,弄得門童好不鬱悶,這是來吃飯的還是來賞景的呀?
直等到任菲菲扭着她那讓男人一看到就會心痒痒的臀部跟着服務生走出老遠,耳邊響起了那熟悉的高根鞋的嗒嗒聲,眾人才鬧哄哄的擁進了酒店,一進酒店,這群人的眼睛就不夠使,富麗堂皇的裝飾風格耀眼得晃人眼睛,處處透着新鮮,就是站在邊上迎賓的女服務員,那苗條的身形,高雅的氣質,都讓這群鄉下人自慚形穢。
走在前頭的任菲菲聽着身後嘰嘰喳喳如喜鵲開會般的驚嘆聲,嘴角露出了一絲嘲弄的玩味:這群進了大觀園的鄉下劉姥姥……
說這群人是從鄉下來的鄉巴佬,一點也不冤枉他們,這頓飯他們不是用嘴吃完的,完全是用眼睛欣賞完的,每端上一道菜,幾個小保安和打工妹便一聲驚呼,這菜式也太精緻了些,簡直讓人不忍下筷啊。
原振衣沒吃飽,在他看來,這些菜是華而不實,而且,這裏也不是吃飯的地方,遠不如家鄉的一盆羊肉湯來得過癮。
原振衣忽然地想起了家鄉夜晚路邊的餛鈍攤,那是用一根扁擔就能挑走的攤子,一頭是包好的餛飩,餡料,佐料,一頭是燒水的爐子。在寒冷的夜晚,在街邊支上一張小桌子,要吃的人掏兩角錢便能買一碗滾燙的小餛飩,下好的餛飩盛在碗裏,滴兩滴生抽,撒上些碎榨菜,香菜末,白綠相間,看着就有食慾,再滴上兩滴麻油,那叫一個香啊,配上一籠肉包,吃得人渾身熱哄哄,心頭暖洋洋,那真叫一個舒坦。
土包子就是土包子,家鄉的小村子和這繁華的城市之間,不是可以用多少公里的距離來計算的。狗肉終究是上不了檯面。
第二天剛到公司,原振衣就被請進了董事長辦公室,辦公室里已經被清掃過了,但那破碎的磁磚和坍塌了的木沙發扶手還擺在那裏,顯得有些刺眼。
林永勝一見原振衣到了,慌忙迎了過來,把他讓到了沙發上坐下,任菲菲給兩人端來兩杯茶,然後帶上門出去了,臨出門時嘴角上揚着眨巴了一下眼睛,拋給了原振衣一棵秋天的菠菜,原振衣趕緊低下了頭,裝作沒看見。
林永勝說了幾句客氣話后,問原振衣:“小原啊,你知道你昨天打敗了的那個禿頂是什麼人嗎?”
原振衣搖了搖頭。
“這個人在錦梅鎮一帶是個霸王啊,他叫羅奎,大家都叫他鬼王,他是這邊黑道上的大哥,手下有不少人給他賣命,黑白兩道都買他的賬呢。他平時很少出手,都是手下人替他做事,一般的生意人都按時給他送錢過去的,以求圖個平安。”
頓了頓,林永勝又說:“想不到,他極少出手,昨天一出手,卻敗在了小兄弟你的手裏了。”
“那他是收保護費了?他這樣的人,警察局不管嗎?”
“你情我願的事,也沒有證據,公安那邊也不好管,再說了,誰敢出頭告他?在商言商,大家都是花錢買和氣,他就是出了點什麼事情,也有他手下人替他扛着,替他坐牢的。”
林永勝又壓低了聲音說:“我聽人說,以前有兩個不願意和他合作的老闆,一個被人打成了殘廢,另一個,以低價把公司盤了出去,離開了連海。”
“對了,小兄弟,你武功是在哪兒練的啊?年輕輕輕,功夫了不得啊。”林永勝面露欣喜地問。
“我的功夫是家傳的,林總,我漏個底給你,我的祖上做過大琴朝宮廷帶刀侍衛。”
“大內高手啊?了不得,怪不得兄弟年紀輕輕的卻有一身好功夫······來,喝茶。”
林永勝端起茶碗,道:“這是今年的雨前龍井,嘗嘗。”
原振衣也沒喝過什麼茶,他學着林永勝的樣子,端起茶呡了一口,只覺得這茶清香四溢,入口稍有些澀,卻回味甘醇。
“老弟,依你看,禿頂這一去,還會不會鬧出亂子來?”
原振衣想了想,回答道:“這個禿頂也算是武林中人,他練的是大力金剛爪的功夫,他現在還不知道我的底細,應該不會做出什麼事來的……林總,你放心,他今天會送錢來的,這地板和沙發可不能白打碎了。”
林永勝聽了這話,稍稍放下心來。
“對了,林總,禿頂怎麼會想到要買我們公司?您是·····?得罪他了?”
林永勝嘆了口氣,道:“唉,我正要跟你說這事。振邦公司是我付出了很多的心血才有了今天這個樣子的。我年輕時也吃了很多苦,後來遇到劉工,他是一個博士,從海外歸來的,是他的建議,讓我搞起了稀土研究,這振幫公司也是有他的股份的,我們為了這稀土礦,也擔了很多風險,受了很多罪。”
林永勝沉默了一下,喝了口茶,接著說:“振邦不是我一個人的振邦,等於是我半生的心血,就象我的孩子一樣,要我放手,很難,很難……稀土生意在國內還屬偏門,利潤非常大,羅奎是眼紅我賺了錢了,才三番五次的來找我,威逼恐嚇,想以低價吞了振邦公司哪。”
“我們振邦公司主要做的是出口生意,這個稀土,在國內還沒被重視起來。其實,我是真不願意把這些稀土賣給外國人哪,這些稀土,到了國外,經過精加工提煉,它的價值便立刻會翻高十倍不止。我們振邦公司是個民營企業,沒錢哪,要是有錢,我就把這些稀土全部屯積起來,總有一天,這些稀土會在我國的國防科技的應用上產生巨大的作用的……而且,那樣的日子,不會太遙遠了……”
“你知道GDP嗎?”林永勝忽然問道:“你是高中?哦,高中畢業,對的,就是一個國家的全民生產總值,你知道嗎?東黃國小小的一個蛋丸之地的島國,GDP卻是我們這個泱泱大國的三倍還多,我們國家全年的國民生產總值,還沒有漫
國一年的軍費開支這一項多……我們的國家還很窮哪……”
說到窮,原振衣一點也不反對,而且他是深有體會,記得他上小學的時候,在諾國大地上的那場轟轟烈烈的鬧了十年之久的大革命運動剛剛結束,老百姓有的能吃飽飯了,有的還吃不飽。他的一個鄰居的孩子,每天放了學,不是回家,而是直奔鎮上僅有的兩家飯店,不是去吃大餐,而是去吃剩飯。看到有的客人剛吃完,碗底還有一點殘湯剩菜,就趕緊地衝過去,端起碗來,一口倒進嘴裏……原振衣小時候算是能吃飽飯的,但通常也是一個月也不見一點葷腥的,每天的菜就是大白菜,土豆,土豆,大白菜……
這樣的事情,在改革開放十年之後出生的這些孩子們眼裏,是很不可思議的事情,沒有東西吃?地里不是到處都種着糧食的嗎?街市上不到處都是賣饅頭包子的嗎?就差沒有象晉朝時的那個傻子皇帝司馬炎那樣問了:“他們為什麼不吃肉粥呢?”。
“諾國,還有三分之一的人口處在貧困線以下哪,”林永勝激動地站了起來:“我林永勝沒什麼本事,我有一份力,就要出一份力,實業興邦,把振邦公司辦好,國家不重視稀土,國內沒有精加工設備,我就自己研究,只要有人才,沒有辦不成的事情……”。
聽了這些日常生活中從沒聽到過的話,原振衣悄然覺得,林永勝就是一名站在講台上的老師……
“不說這個了,小兄弟,如果昨天不是你突然出現,我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收場呢。”
林永勝哈哈一笑:“對了兄弟,你身手這麼好,怎麼想起來到我們公司做個保安?”
怎麼來振邦公司做個保安,原振衣覺得這本就是個很尋常的事情,順其自然嘛。上不起學了嘛,就出來打工了嘛,碰巧了唄,就到了振邦公司了唄。沒有文憑,沒有技術,做個保安很正常嘛。不過,他並不想把自己上不起學的事講給別人聽,再小的小人物,在他的內心深處,也許都有一丁點兒不足為外人道的自尊。他鬼使神差地脫口說出了兩個字:“天意。”
林永勝聽了這有些高深意味的兩個字,愣了一下,隨即呵呵一笑道:“這麼說,這是老天的安排了,是老天把你這個貴人送到我身邊來了。”
“小兄弟,感謝的話我就不多說了,你有什麼想法,對公司,對我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我也是個知恩圖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