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臘月二十,江陵城每年最後一個集會。
每年的這一天,江陵百姓都開始置辦年貨,而集市上也在這一天幡然一新,琳琅滿目的貨物擺滿街頭,街上更是摩肩擦踵,叫買叫賣聲不絕於耳。
張家作為江陵城最大的商戶,大小商鋪不下百家,張清源極其擅長經商,大到珠寶首飾,小到鍋碗瓢盆,沒有他不經手的,所以在這一天,張家算是一年裏頭最為忙碌的一天,所有張家的人手全部上陣,也能忙的顧不上吃飯喝水,當然這一天也是張家日進斗金的時候。
在往年,這一切與張少陽沒多大關係,你能日進斗金,我就能一擲千金。不過今年有些意外,張少陽竟是主動去了自家經營的幾個鋪子。
這可不是他突然轉性了,他對做生意依舊不感興趣,之所以去鋪子轉轉,主要是在家中閑不住,以往喜歡去花錢的地方,現在又委實沒什麼興趣,還不如去自家店裏隨便看看。
一大早就向痴兒請教了一番,根據張少陽特殊的癖好,痴兒專門給他介紹了兩個去處。
位於北塘街上的璞玉坊和瓊脂齋向來生意很好,兩家鋪子又是對門,經常有家世不錯的女子去買金玉首飾和胭脂,這對張少陽來說簡直是絕妙的去處,他只需要搬個凳子往那門口一坐,一天下來不知能看到多少養眼的女子?
吃完早膳,張少陽稍作打扮,便獨自一人出門往北塘街行去,璞玉坊和瓊脂齋都是張家的老字號店面,離張家並不遠,往北走兩條街即到,璞玉坊主要售賣一些玉質首飾,而瓊脂齋則主要經營胭脂,俱是女子喜愛的物什。
一到北塘街,張少陽就感受到了這兩家鋪子的生意是多麼火爆,幾乎每時每刻都有人在進進出出,而店裏面更是人滿為患,這些人十之八九都是年輕女子,穿着也都不俗,張少陽摸着下巴想了想,覺得一個男人立在胭脂店門口,多少不太雅觀,於是他徑直去了璞玉坊。
一進門,張少陽白衣佩劍的打扮就引來了眾人側目,他長相本就俊朗,再加上這出塵的打扮,突然走進這種世俗門店之中,多少有些格格不入,因此很快就有人低聲議論,都很好奇眼前的俊俏公子哥是何人。當然也有人認識眼前這個江陵的傳奇人物,本想離這個聲名狼藉的傢伙遠一點,可腳下就是挪不動步,反而是離他越來越近了。
很快就引起了掌柜的注意,一看是自己東家少爺來了,掌柜的連忙從櫃枱跑了下來,恭身道:“哎喲,原來是少爺來了,快快,去裏間品茶吧?”
張少陽笑着擺手:“不用了,我就是隨便看看,你快去忙吧。”
掌柜的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一聽張少陽的話,頓時如釋重負,本來就忙不過來,要是還要伺候眼前這個少爺,那可就真的苦不堪言了,他連忙拱了拱手:“那少爺隨便看,如果需要就叫我。”
“恩,去吧。”
將店中各種漂亮的首飾看了一番,張少陽便開始把注意力放在周圍這些‘客人’身上,相比於這些玉石,還是各有特色的女子好看一些。
他特地尋了一根角落的柱子,靠在上面饒有興緻的看着來往的人,每看到一個貌美女子,張少陽就不由得將之與高靜姝做一番比較,最終還是發現只有高靜姝才能稱作完美,看了一會兒,這些女子裏面,姿色好一些的身材差點火候,凹凸有致的又是上了點年紀的婦人,看了一會兒,他便覺得有些無聊。
就在這時,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引起了張少陽的注意,他循着聲音看去,只見曹雲生正領個一個姿色身材都還不錯的姑娘進了璞玉坊,一見到老朋友,張少陽頓時心情一振,朝曹雲生走了過去。
曹雲生還是一副書生氣的樣子,這小子肚中的確有些墨水,隨口便能吟出一首詩,並且還能上得了檯面,若不是當年意氣用事,殿試在即跟着張少陽跑回了江陵,說不定現在也是一名朝廷命官,好在這傢伙命好,皇帝只罰他十年之內不得入仕,免除了他的牢獄之災,但也基本斷了他以後的仕途。
正因為此,在江陵眾多的富家子弟之中,張少陽與曹雲生關係最好,而他也是最了解曹雲生性格的人,相比於所謂‘十二少’中的其餘人來說,曹雲生完全不能稱之為紈絝。
相反,曹雲生正直的可愛!
去青樓窯子只為喝酒,再美的花魁在身邊都不會動手占點便宜,再大的場面都能坐懷不亂,這份定力張少陽都不得不甘拜下風。
曹雲生所有注意力都在身邊的女子身上,在張少陽記憶之中,曹雲生從來沒被哪個女子迷城這樣,以至於他都走到了跟前曹雲生都沒有察覺,直到張少陽在他肩上輕輕拍了一下,曹雲生才疑惑的看向眼前的人,瞬間就愣在了原地。
“少陽?”
“可不就是我嗎?”
曹雲生又驚又喜,連忙抓着張少陽的胳膊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後又在他胸口使勁捶了一拳,大笑道:“你小子,總算是回來了。”
看着曹雲生臉上掩飾不住的欣喜,張少陽心中一陣感動。
“這位是?”張少陽指着曹雲生身邊的女子,那女子也是一臉好奇的看着他。
“哦,這是徐白淺徐姑娘。”
“徐姑娘好!”張少陽拱了拱手。
徐白淺會心一笑,露出兩個深深酒窩,是那種江南女子才有的溫婉性格。
“見過公子!”
“幾個月前我爹替我張羅了一門親事,我一見就對徐姑娘傾心不已,這年一過,我們兩家就要商量成親的事了。”曹雲生一臉痴情的看着徐白淺,眼中儘是柔色。
張少陽儘管早就猜到了,但還是不由得驚訝道:“你小子都快要成親了?”
“可不是,像徐姑娘這麼好的女子,錯過了可是會後悔終身的。”曹雲生得意道。
“所以今天是來給弟妹買些首飾?”
“恩。”曹雲生點了點頭,不過旋即他就在張少陽身上掐了一把:“我告訴你,你可別趁機報復訛我啊,太貴了我們就去別家了。”
張少陽白了他一眼:“看你說的,今天璞玉坊和瓊脂齋你隨便選,分文不收!”
曹雲生兩眼放光:“當真?”
“當真!”
“既然張公子都說了,徐姑娘你就隨便去挑選吧!”曹雲生滿臉堆笑,催促着徐白淺趕緊去挑選自己喜愛的首飾,免得張少陽等會兒心疼反悔。
徐白淺知道兩人許久未見,肯定有很多話要說,於是很懂事的離開去挑選首飾去了,張少陽則拽着曹雲生出了璞玉坊。
一邊往外走,曹雲生一邊說道:“少陽,這趟出去,你可變了不少。”
張少陽嘆了口氣:“誰說不是呢?”
“你不在江陵的這段時間,江陵可實在無趣了些,連我都開始跟着我爹做正經生意了。”
“哦?其餘的幾個弟兄呢?”
曹雲生沉默了片刻,說道:“大概半年前,來了個叫劉漢的傢伙,自從他來到江陵之後,林逸軒那小子就跟在劉漢屁股後面轉,聽說他爹想給他謀一個官職,指望劉漢京城的爹,和我們這些自然就疏遠了。”
“林逸軒這傢伙,還真是會見風使舵。”張少陽諷刺道。
“哎,這也怪不得他,誰不想謀個大好前程。”
張少陽本還想說什麼,卻被曹雲生莫名的碰了一下,曹雲生向他使了個眼色,他順着看過去,只見高靜姝和兩個丫鬟一起,正往瓊脂齋裏面走去。
“還對高小姐念念不忘哪,在外面一年都沒碰到比她更好的?”
張少陽回過神,故作隨意的道:“比她好的多了去了,我現在對她可沒一點感覺了。”
“切,就你那兩眼冒光的樣子,像是沒感覺?我勸你啊還是死了這條心吧,當初她那麼折辱你,如今聽說還要嫁給劉漢了,這高小姐的眼光,可真不怎麼的。”劉漢嘖嘖的搖了搖頭。
沒過多久,徐白淺大概已經選好了首飾,曹雲生告罪着去了徐白淺那邊,張少陽則站在門口兀自出神,他心裏明白,中意了這麼久的人兒,怎麼可能說不喜歡就不喜歡?
片刻之後,高靜姝從瓊脂齋里出來,後方丫鬟手中提着兩個胭脂盒,本以為高靜姝會再來璞玉坊挑選首飾,結果她徑直就離開了,張少陽注視着高靜姝漸漸遠去,直到她離開北塘街走遠,張少陽才有些失魂落魄的嘆了口氣,卻在這時,無意間他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從北塘街角落走了出來,然後跟上了前方的高靜姝。
張少陽心中一沉,看了一眼還在櫃枱前忙活的曹雲生和徐白淺,他沒再猶豫,直接往那個方向追了上去。
出了北塘街,市集上人也變得稀稀拉拉,一直跟着前面的兩人,看方向是往知州府而去,很顯然這二人就是奔着高靜姝來的。
他暗自用出御氣的功夫,不知不覺便離前頭兩人近了不少,強大的靈識探出去,便能聽到前方兩人的低聲交談。
“劉兄,再不下手可就沒有機會了。”這聲音是林逸軒的。
“你說這樣做,會不會惹怒了那高成遠,萬一他一道奏摺告到皇帝那裏去,我爹即便身為刑部尚書,也不一定能壓的下來。”
說話的人正是之前的劉漢。
“我說劉兄,所謂家醜不可外揚,一旦生米煮成熟飯,為了高靜姝的聲譽,高大人也不敢聲張,到時候除了將女兒嫁給你,他別無他法。”
劉漢想了想,狠聲道:“也是,高成遠這老狐狸,遲遲不肯答應這門婚事,我就把事做的絕一點,污了高靜姝的清白,我就不信他還能沉得住氣!”
“嘿嘿嘿,自然,自然!”
悄悄跟在後面的張少陽緊緊攥住了拳頭,林逸軒這狗東西,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