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章 善惡之念
情急之下,裴書白急使千斤墜砸向地面,無奈那龍雀風旋如影隨形,再度欺身。裴書白就地一滾,怎料息松道人早已算準裴書白會這麼做,已然截住裴書白退路:“裴小子,你聽過癮了吧!”話音未落,息松道人一掌拍下,手心金光大作,已是使出六道之力。
裴書白哪裏還有躲閃空地,索性也伸出手掌,鉚足全力和息松道人硬拼,雙掌交合,真氣激蕩,雙雙後退了數尺。息松道人咦了一聲,詫異這小子短短時間內,實力好似又提高了不少,心下更是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不能讓滅輪迴拿到混沌舍利。
滅輪迴一記龍旋勁消,氣力耗費不少,原本那蘇紅木就已經力竭,奪舍寄體自然不會太強,加之斷了一臂,又和病公子大戰一番,此時早已是強弩之末,原以為能一擊得手,取了混沌舍利,如今看來卻還是不甚容易。
此時息松道人和滅輪迴各懷心思,一個是想儘快將裴書白和滅輪迴都除掉,但也要提防着二人夾攻,一個則想的是挑着息松和姓裴的小子打起來,待消耗差不多之時,自己再出手奪珠。如此一來,局勢的勝負關鍵,便着落在地上的這些寶貝身上,息松道人但凡取了其中一樣,便能陡增實力,而滅輪迴雖說有些寶貝並不會使用,但也知道不能讓息松道人拿了。
而此時裴書白並沒有太多心思,只是看見了地上的蚺王鼎,原本藏在暗處無法取走,如今被息松道人揪了出來,也就沒什麼顧慮。
三人幾乎是同時想搶奪地上的神天八物,裴書白離得最近,橫斬一記聚鋒式攔住滅輪迴和息松道人,自己則猛的一退,掠至乾坤袋旁。
息松道人和滅輪迴暗道不妙,一個高高躍起,一個貼地疾行,紛紛讓過無鋒劍氣,息松道人探爪便抓,滅輪迴單臂一揮,一圈黑炎裹着勁風直卷裴書白面門。
裴書白眼見乾坤袋就在手邊,若要取走勢必要被滅輪迴打中,抽身躲開又不甘心,遲疑間息松道人已然臨近,情急之下,裴書白手中小神鋒白光大作直沒入地,只聞裴書白暴喝一聲,竟是將周遭地皮掀起,小神鋒一挑,乾坤袋連同散落的寶貝全都滾向一旁,距離三人又遠了一些,息松道人見狀大怒,連攻數掌全都打在裴書白胸門,裴書白一口血噴出,倒在地上。
滅輪迴見裴書白倒地,心道息松道人勢必要去奪寶,正是自己將那裴小子破腹取珠的天賜良機,誰料息松道人並沒有動彈,而是一臉詫異看着裴書白,口中問道:“這就是驚蟬珠的力量嗎?”
裴書白擦了擦嘴角血漬,慢慢站起身來:“你到底是誰?”
息松道人微微一愣:“事到如今,你問這些還有什麼用?”嘴上雖是這麼說,心中卻在思索為什麼裴書白在連中數掌之後,瞧着是口吐鮮血重傷倒地,實則根本沒什麼大礙,自己打出的這幾掌威力如何自然不用多說,每一掌都有震山撼地碎石倒樹之功,然而裴書白不僅又站起身來,自己在打中裴書白的一瞬間,真氣竟自掌心宣洩而下,看似是自己盪出真氣,於掌心勃發,可有那麼一剎那,絕對是裴書白吸去了自己的真氣。
念及此處,息松道人額角滲出汗來,倘若真是如此,這小子還真是難以對付。
原來,裴書白在被滅輪迴和息松道人夾攻之時,情急之下便倒轉體內驚蟬珠,拼着自己中招,也要搏上一把,死了便死了,可但凡倒轉驚蟬珠起了效用,便能置之死地而後生。站直了身子的裴書白細細查探了周身傷勢,除了吐出幾口血來,身上並無傷痛,息松道人這幾掌並沒有傷及內腹,自己賭上這一招成了。
滅輪迴自然不知息松道人和裴書白心中所想,本想着息松道人一定會奔去取乾坤袋,哪知這二人相向而立誰也未動,索性改了主意,三兩步竄至乾坤袋處,彎腰便將幻視鏡拿了起來。
息松道人心中焦急,場面局勢已極度混亂,既要對付裴書白和滅輪迴,又要取回神天八物,還要顧着公輸瑾公輸瑜二人的性命,除此之外,還得處處提防滅輪迴隨時會偷襲裴書白以取走其體內的驚蟬珠。哪一樣對於息松道人來說,都是至關重要,左右勝局之事。眼見滅輪迴取了幻視鏡,息松道人卻無可奈何。
裴書白沒有太多顧慮,對於自己而言,神天八物除了蚺王鼎有用之外,其餘的都是浮雲,看到滅輪迴拿起了幻視鏡,裴書白二話不說,雙手突然發力,數道無鋒劍氣呼嘯而出,烈鋒式使出,無鋒劍氣宛若滔滔江海一般洶湧奔騰。
滅輪迴苦於只有一臂,此時裴書白斬出的磅礴真氣已至身前,萬般無奈之下,只能強運周身真氣,一時間金光度體準備硬接,一來滅輪迴用的蘇紅木身子本就真氣不足,二來實在是小瞧了裴書白,無鋒劍氣過處,滅輪迴抵擋不住,身子重重飛了出去,手裏的幻視鏡也碎成幾半。
息松道人怪叫一聲,朝着滅輪迴飛去,倒不是擔心滅輪迴安危,只因瞧見損壞的幻視鏡,神天八物聚合便難如登天。滅輪迴見息松道人飛身過來,哪裏還有抵擋之力,情急之下化作火鳳竄向一邊,飛不出數尺,滅輪迴周身劇痛不止,復又摔在地下再難起身。
息松道人蹲在地上,看着破碎的幻視鏡,心如刀絞,忽然反應過來,趕忙丟下手中殘鏡,轉身看向乾坤袋,在裴書白烈鋒式之下,乾坤袋也早已化成齏粉,袋中之物也各有損傷。除了蚺王鼎之外,地府陰根碎成三節、雀喙匕刃斷開、神簫馬首尚存,簫身卻是支離破碎。
息松道人狂怒不止,蹲在地上看着壞掉的神天八物,一雙眼變得血紅。
滅輪迴倒在地上放聲大笑:“師叔,饒是你機關算盡,到頭來還是一場虛空幻夢,千算萬算怕是想不到,竟是被這個小子壞了好事,裴小子你是好樣的,當真是不知道寶物金貴,你可知你這一下毀掉的,可是我師叔百餘年心血。”
裴書白冷言道:“這些寶物到了你們這樣的人手上,還不知要害了多少人的性命,倒不如毀了乾淨。”
滅輪迴咳了幾聲,復又言道:“好一個毀了乾淨,這些寶物都是公輸派魯盤大師傾心所造,你可知神天八物聚合之後能做什麼?就這麼早下定論。”
裴書白笑了笑,用手一指息松道人,口中說道:“為了神天八物聚合,他為禍武林三代,死了多少仁人志士,光是這一點,這神天八物就是禍根,毀了便是毀了,又為何要在乎它能帶來什麼?”
滅輪迴看了看因暴怒而渾身震顫不止的息松道人,旋即道:“還真是什麼都不清楚,當初魯盤入贅公輸家,得了公輸家的真傳,著有《魯盤圖繪》這部奇書,可公輸派一脈卻是日見凋敝,死的死殘的殘,不等魯盤身故,公輸派子孫便絕了,世人言及此事,都說這《魯盤圖繪》遭了天妒,勢必要斷子絕孫,眾口鑠金,一向沉穩的魯盤也受到了影響,勢要逆天改命,這才造出了神天八物,傳言神天八物聚合,便能喚回他的那些子孫,這本是子虛烏有的事,但魯盤本就是奇人,到底有沒作用,誰也不清楚,只可惜魯盤造完神天八物之後,便死了,尚來不及看到結果,只留下了山川地理圖和操控之法。”
裴書白皺緊眉頭:“這些事你怎會清楚?”
滅輪迴冷笑一聲:“你躲在暗處時恐怕也聽到了,我本名叫做魯延,是魯盤的後人。”
裴書白心下一顫,連聲問道:“那他又是如何得知?”
滅輪迴狂笑道:“好小子,你這是套我的話?他如何知道你去問他,他活的可比我還要久,知道的事比我多上太多了。”
裴書白轉頭看向息松道人,此時息松道人仍是蹲在地上,只從不斷震顫的軀體看,便知已到狂怒邊緣。
此時滅輪迴又道:“姓裴的,你把混沌舍利給我,我便告訴你所有的事,如何?”
裴書白用手揉了揉腹間,當即笑了笑:“滅輪迴,我這珠子是爺爺給我的,當初是陸閣主送給我爺爺的,即便是還,也要還給雪仙閣,你要是想取走,怕是萬難,不然雪仙閣日後找我討要,我給不出來不也不好交代嘛。”
滅輪迴長嘆一聲:“想我堂堂六道之主,竟在這裏被你一個毛頭小子揶揄,當真是世道變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強求。不過,既然你能得到它,還把它吞到肚子裏,也算是跟我有緣,畢竟那裏頭可是有我兩世真氣,咱們做個交易吧。”
裴書白問道:“什麼交易?”
滅輪迴看了看息松道人,轉頭朝着裴書白開口:“你把他殺了,替我了卻一樁心愿,我便把混沌舍利的用法交給你,讓你能將混沌舍利裏頭的真氣納為己用,也不至於被六道之力反噬,如何?”
裴書白心思暗動,這一路走來險象環生,每到命懸一線,都是體內的驚蟬珠讓自己僥倖活下來,可也因為驚蟬珠自己數次遇險,差點喪命,幾度遭到驚蟬珠裏頭的六道之力反噬,若不是陸凌雪在珠子裏留下真氣,怕是自己早就死了,可是滅輪迴的話能相信嗎?裴書白實在不敢輕信。
滅輪迴見裴書白不言語,當即又道:“我滅輪迴從不打誆語,最不屑的便是陰謀算計,說了告訴你自然就告訴你,只要你殺了他,替我完成為師父報仇的心愿。按說,殺他不應該是假借旁人之手,換做以前我跟本不會讓任何人動手,或者說即便是旁人要殺他,我也會替他除掉,畢竟殺他只能由我親自來做,不過你殺的話,就另當別論了,按說你一身武功平平,之所以能站在這裏,也得惠於混沌舍利,你把它叫做驚蟬珠,算起來我也是你的師父,由你用六道真氣動手,也是順理成章。”
裴書白看了看滅輪迴,心中雖是極不願承認,但滅輪迴的話也多少有些道理,不管是師父公孫憶、舅爺爺莫卓天,亦或是鐘不怨前輩、赤雲道長、雪仙閣顧念前輩、葉懸護法,或者是這武林中任何一個武學大成的高人,哪一個不是苦練數十年,縱然是葯尊長老、金蟾長老、生不歡、死亦苦、病公子和老頭子四剎,也都是勤修不輟,才有了傲人絕學,然而自己卻在短短數年之內,武功飛速進境,雖說自己運氣是一方面,但這好運氣也是基在驚蟬珠之上,坦白說來,自己的確是得惠於此,真算起來,滅輪迴當真算得上自己的師父,只不過不願承認罷了。念及此處,裴書白問道:“既然讓我替你動手,總得讓我知道一些過去的事吧,也好讓我師出有名。”
滅輪迴大笑三聲:“好一個師出有名,如此說來,你承認是六道後人了?你就不怕這世上之人眾口鑠金,說你一個堂堂正道竟是六道後人?”
裴書白笑了笑:“好壞自有公斷,若是當初六道之人用六道功法行盡好事,如今世人供奉的便不會是漫天神佛,怕是你滅輪迴也未可知,功法無有好壞,只看用的人初心是什麼?就好比隆貴教主和病公子都是醫毒雙絕,醫毒本無錯,用法不同則道不同,我得了驚蟬珠,我也承認多少次命懸一線,皆是此物救我於危難,我報家門之仇,殺了生不歡,也是得惠六道功法,強算起來,也算是得了你的便宜,只不過我若能活過今天,也必定會用六道功法行盡好事,也算是替六道諸人消災減業。”
滅輪迴聽完此言,竟是沉默了片刻,再看裴書白時,眼神里竟閃過一絲不一樣的變化:“小子,你叫什麼來着?”
裴書白看了看滅輪迴:“我叫裴書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