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落不下的魂

第一百四十章:落不下的魂

一直以來,數屆戰神無不既美又強,他們即便什麼都不做,只要站在那裏,便會給人莫大的安全感。是以,這種莫名的信任感,總會讓人在不經意間就忽略掉了其他。

因此他們這才忘了,誅仙陣是上古時期就流傳下來的屠神刑罰,就算你法力強大,不過便是被誅滅得慢一些,受到的折磨更多一些罷了,並不會就此得到倖免。

此前步霄卻說,萬事萬物生生不息,斷沒有絕人之路,是以,他進誅仙陣,只是為了賭這誅仙陣的一線生機。

他如此說,他們竟然就信了!

桃枝枝看着滿身是血的步霄,開始覺得荒謬。

一顆心跟着如墜深淵,看着步霄怎麼喊也喊不答應,她的心終於沉到了底,神奇的是,絕望過後,她忽然就不慌了。

此刻看見自己的手竟然能穿過法陣屏障,她猜想,該是因為自己的法力與步霄同源的原因。

畢竟,是他親手將自己種在昆崙山的。

法陣竟然不排斥她,便是將她當成了步霄,因此,她想也未想的,一腳踏了進去!

含光一直專註的看着步霄的狀態,待發覺桃枝枝這邊的動向後,已然晚了,不由驚道:“仙子停住!勿再前行!”

然而桃枝枝已經不聽不管了,剛進了陣,便直向陣心跑去!

只是,她一隻腳剛踏進陣心,伸出的手還來不及觸碰到步霄,便連人形都維持不住的直接化成了一棵桃樹!

落英繽紛,花瓣落在步霄的臉上,他似有所感,兩眼一睜,突然便回過神來!

眼珠子一轉便看見了身後的桃樹,步霄不由心中大駭!不過一個恍惚,自己竟然已經衰竭到有人進了陣都感知不到了?!

來不及想得分明,他幾乎立刻認出了桃枝枝,連忙撤出一隻手,向桃枝枝輸出源源不斷的法力。

桃枝枝的意識終於回歸了本體,她張了張口,發覺出了不聲,這才發覺自己已回原形,便使勁的動了動自己的枝丫,繼續抖落花瓣吸引步霄注意。

六朵本命桃花從桃樹中慢慢飛了出來,努力的散發著生機,圍繞着他們旋轉起來。

桃枝枝使勁的用花枝將步霄攬了過來,步霄靠在桃樹上,氣惱得直搖頭。

差一點!他若是再晚醒一步,她便要被誅滅得魂飛魄散了!

他驚得一身是汗,內心狂跳不止!

此時的他無比的清醒精神,加諸身上的刑罰自然感受得也更加清晰。

不過無妨,她沒事就好。

他再也不允許自己有一絲一毫的恍惚!

看了看桃枝枝,他漸漸的也明白了過來,這個傻丫頭,大概是看自己的意識恍惚,以為他死定了,進來陪他呢。

說到底還是自己未考慮周全,竟然忘了她的本命法源是自己給的。

不過也好,她在這裏,少不得又要打起十萬分的精神來照應,應該不會再輕易倒下。

誅仙台上,幾位帝君虛汗直流,不得不收回了手,此種場面已無法控制,再這樣下去,恐怕真得再等二十萬年了!

其中一位帝君轉身而去,不多時,將天帝帶了回來,衍芳與雲錦仙子也在其後。

“快快!關閉誅仙陣!”

幾位帝君手印都結好了,只等這一聲令下,當下便將誅仙陣關閉了。

可故淵上神早已失去了肉身法相,只剩一團精氣了。

天帝伸手一探,好在魂魄俱全,罷了罷了,既然罰也罰了,便將過去一筆勾銷吧,如此想完,遂轉頭安排人手,打算給他做一副肉身。

交代完,他便帶着一眾神仙,直往戰神殿去了。

心月此刻再也顧不得什麼,忙跑上誅仙台,跟着取走故淵精氣的人一起走了。

桃園裏,血雨腥風從未停下!陣心的誅仙陣紋驀然消失,劍靈們反應得也很快,立時便將疊加的生息陣露了出來,同時撤去了同生大陣。

他們結陣撤陣忙得不可開交,桃樹在生養陣里卻得到了喘息,六朵本命桃花鑽進桃樹身體,桃枝枝終於恢復了人形,她連忙抓住了還在為他輸送法力的那隻手,“可以了!步霄哥哥!你睜開眼睛瞧瞧!誅仙陣消失了!你說的生機出現了!”

可步霄卻像沒有聽到一樣,仍在為她輸送着法力!

“步霄哥哥?你聽見了嗎?”

桃枝枝拖着哭腔,兩隻手一起用力,都不能叫步霄收回那隻輸送法力的手,“可以了!結束了!步霄哥哥,你快給自己療傷啊!”

“步霄哥哥!你回答我啊!你是不是痛得說不出話來?!”

“你到底怎麼了?你說話啊!步霄哥哥,你不要嚇我!”

含光聽見桃枝枝的哭聲,連忙沖了進來,也跟着大喊起來:“神君!醒醒!快醒來!”

桃枝枝抱着他冰冷的身體,無可奈何,卻又心急如焚,她沒有辦法,她只能哭喊道:“救救他!你們誰來救救他!快來救救他呀!求求你們了!”

劍靈們腳下踩着不知道多少個陣,根本無法抽身,聽了桃枝枝的呼救,也急得紛紛流下淚來。

“步霄哥哥,我求求你了,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好嗎?”

“步霄哥哥,我該怎麼做才能救你,你醒過來告訴我一下好嗎?”

“步霄哥哥……”

兩人喊了半刻左右,步霄終於眨了一下眼睛,他轉過頭,看着桃枝枝又哭成了個淚人,艱難的扯了扯嘴角,“對不起……我怎麼……總是讓你哭。”

他伸出手,想摸摸她的頭,想說她哭得又像個桃子似的,真丑。

只是才伸了一半就驟然落下,步霄倒在桃枝枝懷裏,頃刻間,陣心一片血紅。

“步霄哥哥!”桃枝枝喊了兩聲,步霄緊閉着雙眼,再無動靜。

“含光!怎麼辦!步霄哥哥他……他是不是……”她一身衣裳也被染得血紅,卻渾然不知。她抖着手摸着步霄的身體,不明白是哪裏出了問題,“他在流血!他全身都在流血!快告訴我!我該怎麼救他!”

含光也急了,看着步霄身體漸漸透亮,他幾乎快哭了出來,“承影!不好了!神君就要散魂了!”

“什麼?!”承影聽了這話也急了,但他們都在疊陣,抽不開身,只得沖含光喊道:“去將殿裏沉睡的所有器靈全部喚醒!叫他們進來繼續疊陣!”

含光聽了化作一束劍光沖了出去,很快帶着無數流光溢彩的光點迅速返回,他落地就開始喊:“我把泰阿的劍身帶來了,此刻神君意識歸於混沌,何人可以將他快速喚回?”

“我來!”承影喊道,讓後進來的器靈踩着他的法陣,交代了幾句,便飛速來到含光身邊,將泰阿的劍身塞到步霄手裏,又拉着桃枝枝的手覆在步霄的手上,對哭得六神無主的桃枝枝說道:“仙子,冷靜下來,按我說的做!”

桃枝枝抹了一把眼淚,咬緊了唇,重重的點了點頭。

泰阿一到,便被血雨澆了一頭,他什麼都沒問,看着無數光點開始從步霄的身體裏溢出,便立刻指揮着各器靈去攔截!

待十二劍靈俱都從法陣抽身出來,也都二話不說,跟着去收步霄消散的魂魄。

桃枝枝看着眾劍靈忙成了一道道光束,自己卻什麼都幫不上忙,那股深深的無力感又浮上心頭。

看着心愛的人受盡磨難即將逝去卻什麼都做不了,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快要將她折磨瘋了!

她幾乎覺得,這比誅仙陣帶來的苦痛還要更加難受!

此刻她只得抱緊了步霄,將她準備的那些靈物法寶都一一用在了他的身上。

這些東西都是她到處求來的,為此她已經記不得自己允了多少個承諾,若是一個上神將這些全都用了,只怕也是要冒着爆體而亡的風險。

但他,都已用完用盡卻仍如石沉大海一般,沒有一絲起色。

此時此刻,她才真正認識到,步霄的法力是有多麼的高深!

而誅仙陣更不愧是上古時期便留下來的屠神大陣,竟然將他的法力用得枯竭殆盡!

看着桃枝枝用法力撐起了一把桃花大傘罩在他們頭上,擋住了血雨卻擋不住自己的眼淚,她哭得視線模糊卻不擦,只擦着步霄蒼白的臉,直到上面再無一絲血跡。

含光不忍的轉過了頭,內心不由想道,主人是否就是因為無法看到這一幕,才如此決絕的選擇了自隕?

眼看魂魄收得差不多了,十二劍靈便又開始起陣,什麼聚魂陣安魂陣固魂陣疊了一堆,每個人的臉上都透出決絕,勢要讓魂魄重回打入步霄體內!

含光本想去幫忙,看了看自己的劍身,剛想化形,便聽見桃園外面有人在喊着什麼。

在承影的示意下,他連忙飛到了門口。

只聽外面各路神仙的聲音都有,包括帝君與天帝。

尤其是天帝,聲音里還有幾分急切,“怎麼,你們合力也打不開這結界?”

幾個帝君嘆息:“戰神之力,我等本就不勝,此前又消耗些許,便是現在合力,也無能為力了。”

“裏面到底是何情形,竟然用法力也無法探知!”

天帝又急又氣又惱,未曾想到戰神平時話不多,做起事情來卻一點也不含糊,想是怕被人打斷,才特意設下這針對他們的結界吧!

含光聽到這裏,便道:“可是天君在外面?”

天帝聽見了聲音,廢話也不多說,忙直接問道:“正是本君,戰神此刻如何?”

含光並未化形,若化形,此刻該是滿臉厭惡,卻又不得不忍耐的樣子,“神君此刻不大好,肉身已死,魂魄也開始消散……”這下你滿意了嗎?含光忍了又忍,才沒把這句也說出口。

“什麼?!”

眾仙大驚,怎會如此嚴重!

誅仙陣里的故淵上神三魂六魄可全都健在,怎麼法力高強的戰神卻……

“!”天帝立刻明白過來,誅仙陣不將人誅滅不會罷休,步霄入陣本來就是要保全故淵,自然只有拿自己喂陣!

“他竟然如此不顧惜自己!”

眼下也不是氣惱的時候,天帝連忙問道:“他做事向來有分寸,難道沒有為自己留下什麼后招?”

后招自然是有的,含光回頭看了眼桃枝枝,可誰能料到她進來了呢。

神君定然是將大部分的法力都用在了她身上吧。

此時的神君生死未卜,他們進來看了,說不得會想,與其花九牛二虎之力救回來一個重傷的戰神,不若再等一個二十萬年的新戰神,那麼神君豈不是一絲生機也無?!

更何況眼下這般情景,含光看着桃枝枝喚出本命桃花要打入步霄體內,被趕來的承影攔下后,正在勸說什麼,她的臉上分明寫着同生共死。

別說她這副模樣誰看了都能明白過來,便是這眾神都進不來的地方,她一個平平無奇法力低微的小仙卻在這裏,便已說明了一切。

天帝若知道這些,少不得又要打什麼壞主意,可不能讓神君再走上主人的老路!

因此,即便神君教過他解除結界的方法,含光也斷不願放他們進來。

想到這裏,含光便道:“神君確有後路,但就算不死,也仍是重傷之身,還請天君先行安排治療之策。”

眾仙醫早已等在戰神殿內,聽了這話,心道,再如何安排也要看了才知道啊,但他們誰也沒說,只齊齊答道:“靜候戰神。”

含光聽了便不再言語,飛回步霄身邊,只見被拘在層層疊疊的陣法里的魂魄好不容易融合在了一起,卻一直飄在步霄身體的上空,就是不落到步霄的身體裏!眾劍靈用盡了靈力,使勁往下壓都壓不下去!

一些力竭的器靈紛紛落到地上,靈體又縮回了本體,沉睡起來,但很快又有中間換下來休息的器靈繼續頂上,以此往複,一時間,竟只聽得劍體不斷掉落的啪嗒聲。

再看桃枝枝,她早已停止了哭泣,溫柔的摸着步霄的臉,用她一貫輕快的語調,與他耳語般說道:“步霄哥哥,你再不醒來,我就要去找你啦。”

她將本命桃花再次喚了出來,一朵疊一朵的齊齊握在手裏,然後慢慢收緊。

只等花瓣從手間迸出消散,她就與他一起永墜黑暗。

她的手慢慢閉合,那用盡眾劍靈全身力氣也落下不去的魂魄突然間猛的一下被吸了回去!

眾劍靈失力跌落,卻忙爬起身望向了陣心。

桃枝枝神情哀絕,充耳不聞,那隻快要合攏的手上,一隻帶血的手突然橫插過來。

那是——步霄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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