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北上為醫
陌上花開,烈陽當頭。
唐國與胡國在寧遠鎮以北百里之外的蒙鹿之地決戰。聽說那裏死傷無數,屍橫遍野,血流百里,染土為褐。為了打贏這場戰鬥,唐國還在向全國各地徵兵,大量年輕的生命或是抱着一腔熱血,或是面色凝重地趕往戰場。
在寧遠鎮當地里長在徵兵之後,接到軍營徵集郎中大夫的命令,便組織鎮中兵長將寧遠鎮及附近地域的大夫匠人也都一併送到前線去。
孟靜言的父親原是太醫,因過錯被撤職且在外流放,她與祖父,二叔一家居住在寧遠鎮,世代行醫,此番也不能免與被徵調。祖父年紀大了去不了,舅舅上山採藥摔斷了腿正在養傷,可那些官兵不管這些,強行要帶爺爺走,孟靜言無法,只得換上男一身裝替爺爺應徵。
中午太陽曬的太厲害,幾位被徵調的大夫便坐在了路邊樹下乘涼,彼此說說話解悶。孟靜言旁邊坐着一位看起來約莫四十多歲、蓄着山羊鬍的、皮膚黝黑的中年男人,孟靜言認得他,他是鄰村的王大夫,聽聞身子瘦弱,很少遠行。他正淡笑着問孟靜言:“聽他們說你是寧遠鎮孟家的孩子?往常我往他們家去,怎麼不知道他們還有你這麼大的小郎君呢?”
孟靜言確實面白如玉,用小郎君來稱呼,倒也妥帖,她眨了眨一雙桃花眼湊過去小聲說道:“我是孟家的學徒,經常上山採藥,早出晚歸的,王大夫來孟家想來定是坐會兒就走了,所以您沒見過我也正常。再說孟家爺爺年紀大了,而二叔前幾日上山採藥又不小心摔斷了腿,這戰場兇險,只好讓我來了。”
王大夫微微點頭,同樣小聲的問道:“原來是這樣,倒也說的過去。對了,那你會什麼?學醫幾年了?醫書背了幾本,葯認識幾味,會下哪些方子?”這王大夫看她面容太過稚嫩,便想考考她,若是什麼都不會,到戰場上去就只能添亂子了。
孟靜言也不避諱,坦然笑着回復道:“我從小養在孟家的,熏了十年,孟家爺爺看我看的緊,這些年醫書倒是背的不少,葯認的不多,方子只出門的時候,二叔教我背了幾個常用有效的,二叔說軍營要的就是膽子大,讓我年輕的來歷練歷練,順道也跟着幾位老前輩多學一些。”
“哈哈哈,小娃娃還挺會說話。”王大夫對孟靜言的回答還挺滿意的,更滿意的是她的那份坦率自然,“行吧,那這一路你就給我做助手吧。畢竟孟公一再托我照顧你,我看你也挺機靈的,別惹事就好了。”
孟靜言點頭答應着,兩人靠在樹上午睡一會兒,還沒完全恢復好精神,便都被當兵的叫起來,繼續趕路。他們這一隊已經是第三次徵調了,上路的不是小孩兒就是年紀大的,只有這王大夫領頭,孟靜言跟在他的身邊也得了不少照顧,身旁還有被徵調瓦匠木匠,叮叮噹噹一群人再次上路了。
前頭忽然傳來士兵的急切的吼聲:“讓開,快讓開!”
一個穿着黑衣背上綁着黃色的緞子的人縱馬沿着官道飛奔而去,一騎絕塵,孟靜言等人躲避不及,被那馬蹄揚起的黃土蓋了臉,孟靜言捂住了鼻子,臉上卻還是鬧了個大花臉,王大夫捏着鬍子故作深沉的說道:“哎,瞧着跑得這般急,肯定是前面戰場上有八百里加急的消息需要傳回京都去呀,也不知道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呢。”
孟靜言問道:“可這一次不是皇帝御駕親征么?該是什麼消息還要這麼著急傳回去?”
孟靜言問的王大夫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用眼睛瞪了她一眼,悶聲說道:“小孩子家家,知道什麼?別亂問。”
孟靜言立刻閉嘴,連連點頭,一一應諾,他們剛剛回到路上來,又有人騎馬來,這次騎馬的穿着亮晶晶的銀色鎧甲,頭盔上頂着紅纓,看着應該是位小將軍。
兵長瞧見那騎馬的人,靴子上綉着雲紋,腰間別著金陵雁官刀,知道是上面下來的將軍,領頭的兵長便立刻上前,恭敬說道:“這位將軍有禮,這些都是寧遠鎮附近徵調來的匠人大夫,不知將軍有何需要?”
那騎馬的人停下,看到他們拎着藥箱,便問道:“這裏面可有孟家大夫?孟啟雲,孟桐?”
孟靜言聽了心裏一驚,並未開口,兵長對着大夫的隊伍吼了一聲道:“誰是孟家的,快出來見將軍!”
孟靜言捏着藥箱遲遲不敢出去,她擔心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她躊躇着,更是因為害怕自己女扮男裝,會不會連累家裏的爺爺和二叔,十分的忐忑。她遲遲未說話,兵長作勢翻看小冊子,王大夫好奇孟靜言半天都不回應,正疑惑着,見那兵長着急了,就推了她一下說道:“兵長,她是孟家的人。”
孟靜言一時沒有做好準備,忽然就被推出去,腳步踉蹌一下,便不慎絆倒在路上,撲在地上,頭上的帽子掉下來,她一頭的烏黑的秀髮散落了下來。眾人一看都愣住了,那兵長也是瞪大了眼睛,喊道:“這怎麼有個丫頭?確定她的孟家的人?……”
孟靜言趕緊把帽子找回來,手忙腳亂地扣到頭上,可是慌亂間怎麼也戴不好,她索性直接跪下來說道:“回兵長話,我確實孟家的人,我叫孟靜言,我爺爺孟啟雲今年已經七十了,身體不好,二叔上山摔斷了腿,里長一定要讓我家出個人,只能我去了。這是我一個人的主意,你們要關要殺沖我來好了,不管我家裏人的事情,還請大人饒命呀。”
孟靜言說著便落下淚水來,那上面的將軍突然看着她,卻楞了三秒多,兵長看那小將軍的臉色不好,作勢要打她。那安常立刻攔住了,咳嗽一聲,語氣溫柔起來,說道:“你不許打她,本將問你,你家祖傳的九針封脈決,你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