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雷聲大

黑壓壓的一片胡騎，人嘯馬嘶，赤勒頭領大馬金刀的坐在馬上，一揮手，前面的一群舉着雪亮馬刀怪叫的胡騎，立刻停止了亂叫。又招招手，叫過身後一個衣衫半解，滿臉亂糟糟，毛髮相當旺盛的大漢，嘰哩哇啦地嘀咕了幾句。

大漢隨後拍了拍毛茸茸的胸膛，雙腿一靠座下馬腹，奔向壕溝，在興漢軍留出的出入通道前站定。扯開嗓子，用怪腔怪調的漢話大喊道：“俺乃大鮮卑單于步度根大王座前，赤勒第一勇士兀突骨是也！現大駕到此！兀那漢官，識相的速速滾回老家！如若敢言半拉‘不’字，額千萬鮮卑勇士絕不手下留情，待俺殺進寨內，定叫爾等鳥首異處也！”然後估計是覺得漢話說的有些不過癮，又咿咿呀呀的揮舞着手中的兵器，亂吼一陣兒。

王博早已打定主意，要想在這裏立足，就必須要將步度根趕出雲中郡，奪取鮮卑盤踞的前套肥地。所以和鮮卑人之間的戰鬥，不僅不可避免，而且是一場關繫着生死存亡、你死我活的爭鬥。因此也不搭話，叫過李大目、牛大二人，用手一指正在活蹦亂跳的兀突骨。

二人會意，一齊舉起後勤營新制出來的六石硬弓，稍微瞄了瞄，就是兩箭。“嗖”“嗖”一前一後，狀如流星。

正口沫橫飛、蹦躂的歡快的兀突骨，忽然看見關牆上有箭射來，趕緊猛地彎腰低頭，反應倒是挺快，但也沒趕上飛來長箭的速度。本來李大目是射向左胸的箭支，徑直刺進兀突骨的肩頭上部，穿過骨肉從後背斜着出來。帶出一大蓬鮮血，噴了兀突骨一後背，而前面只留下指長尾羽在輕顫着。

“啊呀！……”兀突骨剛慘叫出一聲，就被胯下暴跳的戰馬掀在地上，摔了個狗吃屎！因為猥瑣的牛大，一箭是射向馬匹的。

摔下馬背的兀突骨，吐了吐嘴裏的泥沙，竟然沒事，但也顧不得再罵人，連滾帶爬地跑回本陣，留下的是御奴關上興漢軍的一片鬨笑聲。

皺起眉頭的赤勒首領，看着眼前灰頭土面的兀突骨，也沒有責罰，只吩咐下去醫治。沖御奴關嘟囔了一句：“進酒不吃吃罰酒！”說完一舉右手，口中嘰哩哇啦地一陣兒大叫。

隨着赤勒頭領的叫喊聲，胡騎左翼頭插白羽的騎兵，瞬間發動。到底是自小在馬背上長大的胡人，由靜到動，再到全軍組成衝鋒陣型，也就短短數息間。左翼沖向壕溝中間，唯一的通道。

而右翼隨後也奔出一大群，頭插黑翎的胡騎，只不過他們是斜着向壕溝邊緣衝去，沖至近前，齊齊舉起手中的扁竹弓，搭箭飆射。

一時間，烏泱泱一大波箭雨飛向關頂。不過大部分都是在臨近關頂時，去勢已盡而掉落在關牆上端，只有一部分飛在關頂上，幾乎沒有給躲在矮牆后的興漢軍，造成傷害。

在胡騎開始衝擊的時候，陳到和許褚已經把王博拉到後方矮牆處藏身。因關頂上滾油、金汁、石塊等守城物資，還沒有來得及準備，楊鳳只好命令弓兵隊回擊，而狩獵隊、輔兵弓手射程不足，暫且藏身不動。

興漢弓兵隊不理會在壕溝邊，不停兜圈兒騎射的胡騎，二百多人分成三隊，齊射正沖入壕溝上狹窄通道的胡騎，三隊交替。

弓兵隊手裏所持的弓箭，大部分都是耗時很長時間才製成的三石硬木弓。弓臂材料乃是採伐深山硬木所制，勁力十足，弓身內彎纏繩，兩端向外探出呈牛角形，所以眾人稱為“牛角弓”。弓弦是用三根上好牛筋，擰繩硝制而成，比狩獵隊所持的一石弓的射程，遠了不止一倍。

這樣的弓箭，六、七十根齊射，可想而知，擠作一團的鮮卑騎，當下死傷慘重，一片混亂，衝過壕溝的寥寥無幾。

就這樣幾輪過去之後，丈半寬的通道變成了屍道血路，失聲慘叫的胡兵，倒下的馬匹，也橫七豎八地堆在一起，有的尚在起伏掙扎。

不少人、馬嚎叫着衝出通道護欄，一頭栽進數丈深的壕溝，在水裏胡亂撲騰一會兒，不見了蹤影。

後面鮮卑騎衝鋒的勢頭，已經嘎然而止，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被擋住了去路？壕溝這邊，數十名僥倖衝過來的鮮卑騎，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裏止步不前。還有數十匹無主戰馬，則嘶叫着奔向河邊。

就這一波攻擊，時間不到一刻鐘，已經損失了近百鮮卑騎，大多數是被受傷亂竄的馬匹擠下深溝。後面的胡騎看着地上痛苦哀嚎的同袍，又不敢貿然上去搭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直到鮮血流盡而死。

赤勒頭領臉色陰沉地看着，以慘敗收場的第一輪攻擊，叫停了壕溝邊還在不停射箭的鮮卑騎，下令暫停攻擊。

衝過通道的數十名鮮卑騎，在進退維谷間，被興漢弓兵精準地點名射擊，最後剩下十數人，下馬跪地投降，關牆上垂下數個柳條筐，將其吊上關押，而黃龍、平漢領着十多個有養馬經驗的輔兵，在鮮卑騎咬牙切齒的注視下，大搖大擺地出了關門，收攏垂延已久的戰馬。

赤勒頭領也未指使手下放箭阻止，等着一雙發黃的牛眼，正在臉色陰晴不定地想着對策，又不時地瞟着御奴關牆上，密集的射擊口。

半個時辰后，望着緩緩遠去的鮮卑騎，御奴關上一片歡騰。

許褚一蹦三尺高，口中大吼：“興漢萬勝！興漢萬勝！”

高興過後打掃戰場，又從壕溝里打撈出十數個奄奄一息的鮮卑兵，在王博的命令下，一陣兒粗暴亂踹，才緩過勁兒來。被興漢軍輔兵像拖死狗一樣，連同先前投降的十數人，押往新成立的苦力營。

王博又派牛飛虎率領斥候隊，遠遠地跟着無功而返的鮮卑騎，監視其行動。直到確認鮮卑騎已經返回部落，才下令：弓箭手留下，餘眾回返興漢城。

一場雷聲大雨點小的攻防戰結束了。興高采烈的興漢軍回歸興漢城，慶功獎賞不提，歡鬧夠了，軍民恢復到往日的大建設中。

數天後，早上結束晨跑，除兩關守將以外，接到通知的興漢軍中高層，齊聚“會議室”，王博宣佈幾件事：

第一件事，興漢城從此正式成立興漢軍，以後各軍皆打出此旗號。全軍分為戰兵部、輔兵部、後勤部、統帥部四大部。

戰兵部以廖化為將。下轄六營：騎兵營、刀盾營、槍兵營、重盾營、弓弩營、斥候營。以後只管戰鬥、操練，各營平時自己訓練，主要是鍛煉體能和熟悉戰鬥動作。每隔三天合練一天，操練對陣時各兵種之間的配合，提高野戰生存能力。隔半月到附近胡人部落實戰一回，見見血。

各營統領皆提為都尉，先由平漢、劉石、黃龍、周倉、李大目、張白騎暫時擔任統領。各設副統領一名，由前幾次戰鬥和平時表現優秀者選拔上來，負責日常訓練。戰時交由軍事主官指揮。

即日起，戰兵營開始擴軍。從輔兵和狩獵隊中挑出優秀者補充，直到滿員。滿員戰兵工兵營為四百人，斥候營為一百人，其他各營為兩百人。

輔兵部以楊鳳為將。下轄輜重隊、狩獵隊。各隊統領皆為軍司馬，由牛猛、牛大為統領。負責興漢軍糧草、軍需物資的管理、保護和戰時供應，其隊員從後勤青壯中，擇優取用。

後勤部以陳融、田疇為首。挂名興漢軍丞，待遇比肩都尉。下設若干編隊，諸如採集隊、醫護隊、工匠隊、苦力營等等，主要負責興漢軍的後勤生產、兵甲打造等。

統帥部由王博自領興漢將軍，楊鳳輔之。下轄精英隊、親衛營、警戒營。

警戒營統領許褚為將軍，王奇為副統領，領軍司馬。負責興漢城轄區內的各山頭小道、營區、兩關等的監視、保衛事宜。

親衛營統領陳到為將軍，人數最少，但全是王博心腹之人，周秀、劉余、呂山以及牛家兄弟為帶隊都伯，帶領數十名老兵組成，這幾個人都是最早跟隨王博的老兄弟。在王博的刻意培養下，這幾個人也爭氣，嚴格要求自己，緊跟着王博的步伐，已經從一個目不識丁的逃難流民，變成如今虎虎生威，充滿鐵血味道的精銳之士，外放到哪支戰隊裏，都可勝任軍司馬。平時就駐守在“興漢將軍府”四周，並不定時巡邏營區及兩關。

精英隊只有目前只有八人，周倉、裴元紹、黃龍、吳桓、平漢、李大目、劉石、張白騎，平時都是神出鬼沒，但戰時必有他們的身影。

由於沒有軍隊可以參照，而精英小隊肩負的使命又非常重大！王博煞費苦心，就是寄希望於他們：可以改變戰場形勢，甚至加快一場戰役的進程，進而影響整個戰爭的結果。所以王博在給這個小隊起名字的時候，很是費了一番腦筋。斬將隊？太過平淡！虎衛？很是俗氣！摧鋒營？不夠霸氣！……

思來想去，終於憋出這麼個名字：“狼梟衛”，還算勉強湊合。

“狼”說明這是一個群體，群戰群攻，也寓意着一往無前和不死不休的精神。

“梟”代表着斬首、擒帥的意思，也指具有極其強橫、兇惡的戰鬥力。

“衛”當然是表示這支小隊是興漢軍統帥的親衛隊。

入選標準嚴苛，首先得過了王博的眼，雖然美其名曰是考察品行方面，但主要是看王博腦袋裏，有沒有此人的印象。而武技方面由許褚、陳到、廖化三人，組成推薦官，並擔任考核官，首先得能在他們幾個手底下挺過數招，才有資格考慮入選其中。

待遇也極其之高。狼梟衛上場或出沒的地方，一般都是最危險的地方，所以各方面的待遇也是最好的，職權也是除各部主官外最大的。除王博和一軍主將外，不受任何人命令。都尉以下不用請示，可直接斬殺。戰時若一軍統領不力，經小隊全體同意，可直接拿下取而代之，當然限於將軍以下。

裝備也是興漢軍之最，統一為黑衣玄甲，連披風都是黑色的。

標準編製為七人隊，兩盾三槍兩弓。最小編製五人隊，兩盾兩槍一弓。現在人數不多，一起行動，王博擬隨着人數的增加，可建若干個標準隊，序列號以甲、乙、丙、丁之順序編號，平時以小隊各自訓練或執行任務，人數多時可合練合擊大陣。

現有的人里，周倉、劉石為刀盾兵，裴元紹、平漢、張白騎、黃龍為長槍槍兵或長刀兵，李大目、吳桓為遠程弓兵。

興漢軍第一次以軍令的形式，確定下來各部的主官及其職責。每一個人對自己的位置都有了一個清晰的定位。

接下來宣佈第二件事：從輔兵和後勤人員之中，選調數十名能說回道之人，由王博簡單培訓后，奔赴雁門關內、幽州、冀州各郡縣，成立募兵處。招募立志殺胡的燕趙熱血男兒，加入興漢后，其家小由興漢軍贍養，藝高悍勇之輩，經考核后入選新成立的“殺胡營”。

安排完這兩件事之後，王博長出一口氣，躺在被窩裏又補了一覺。休息一下高速運轉了幾天的腦袋，直到午時才醒來。

醒來一睜眼嚇了一跳，陳到悄無聲息地站在旁邊，直愣愣地盯着自己，離得還挺近。緩過神兒來的王博，一個枕頭扔過去，夾雜着前世老家土話就罵道：“個二個卵！往死嚇老子呀？”

陳到的眼神，從直愣愣變成了似笑非笑，開口道：“眾人皆有事可做，某要做甚？”說完又恢復往日的面癱樣子。

王博“噗嗤”一聲沒忍住笑出，連忙正色問：“叔至欲何為？吾教汝執掌親衛，有何不滿之處？”

陳到聞言一愣，馬上轉身往外走，同時口中哼道：“區區小卒數人，閑暇無為，無趣之極！”

“站住！”

陳到身子一頓，過了一會兒返回身，又向前走了幾步站定。

看到陳到這吊樣，王博心頭火起：敢把爺的安全不當一回事兒？這是想造反吶？不由的一陣大罵。

罵了一通后，看着陳到依然面無表情的樣子，嘆了口氣，說道：“汝且近前，容吾思慮一番！”然後手摸下巴一頓猛瞧，直到看的陳到作勢欲走，才憋出個事兒來。

招招手，一番低語后，陳到才明白：王博是讓他從現在起，仔細觀察興漢軍所有人，並從中選擇聰明伶俐之人成立密衛。

密衛的職責是專門負責打探敵軍動向；了解自己人動態。以後會向興漢周邊派遣刺客、細作；在興漢軍中安插耳目。取名“鷹眼衛”。日常先以商隊名義活動。

陳到聽了后，眼中的陰冷才散去那麼一會兒，迸發出了一絲少年該有的欣喜。隨即抱拳又面無表情地下去了，走到門口時轉身道：“主公無恙乃吾職責！”

“滾！”

想到商隊，王博馬上一跳，出帳疾步走向後勤部，進入一個門上掛着“酒作坊”的大間房子裏，拐到套在其內的小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