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衝動之後的籌謀

朱棣溫熱的大手輕輕扶起煙雨，側過身子，讓她靠在自己的懷中，打開床頭小桌上鎏金保溫盞的蓋子，端出一個晶瑩溫潤的白瓷盅，蓋子上用一隻昂首的鎏金小獅子做紐十分精巧，輕打開蓋子，用小銀勺輕輕的舀了一勺用嘴唇輕碰，對煙雨柔聲說：“劉太醫送來的安神湯此刻溫熱正宜，我喂你服下即可安眠。明日醒來一切都過去了！”用小勺一口一口的餵給她喝。煙雨安靜的靠在寬厚的懷抱中，猶如一葉小舟終於找到了可以避風的港灣，抬起頭與他的目光相遇，滿眼的深情讓她凄風慘雨的心中湧起一絲暖流。這一幕被正欲跨進寢殿門檻的徐王妃看到，不由的渾身一顫。眼淚在眼眶中迴旋，扶着門框的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深吸了一品氣，抬起下巴，緩緩收回腳步，轉身向殿外走去。錦雲自然也看到了當時房內二人深情對望的情形，自是不敢多言，生怕說多錯多，惹怒了主子。一路提着食盒小心的跟在娘娘身後，頭上的鳳釵步搖折射着月亮的光輝，光暈映在她精緻的妝容上卻是一片慘白。

看着懷中的煙雨受了安神湯的藥力沉沉睡去，朱棣仍不願鬆開懷抱，無奈今日鬧這麼一出將他原有計劃全盤打亂，很多事情需要重新部署刻不容緩！無奈的將煙雨放在床上，將錦被細細蓋好，轉身出了寢殿，將房門輕輕掩上。

見主子出來，小祥子機靈的從殿外跑過來施禮道：“王爺，王妃娘娘剛才來過，沒讓奴才通報，可走到門口又折回去了。”

朱棣輕聲說：“嗯！”他現在根本無暇顧及王妃。又道：“大殿門窗關好，煙雨姑娘需要好好休息，你與侍衛在門前守好，任何人不得進入殿內！”

小祥子拱手領命。

朱棣看着小祥子將大殿門窗一一關閉之後，轉身進入寢殿，將門關好，插好門閂，瞧一眼床上安然熟睡的煙雨，輕輕走進床旁更衣屏風后側，撩開一個落地山水畫捲軸，輕推牆面，牆面向內開啟，一陣涼風吹出，顯出一條密道透着隱隱的燭光，朱棣側身進入，牆面合攏，寢殿一切如常。

王府西北處荒蕪一角，在一個黑影注視的目光中，一隻信鴿腳上帶着細小的紅色箋筒撲棱着翅膀向遠方飛去。

朱棣微微低頭走在狹長低矮的密道內，這密道修好時查閱過一次之後再也未使用過這個密道，不想今日派上了用場。每隔十步牆上就會有一盞油燈，足以照亮前後的道路，大約走了一個時辰，雖是密道內的空氣比外面還要陰涼一些，朱棣額間還是滲出的細密的汗珠。終於走到了密道的盡頭，略微開闊一些的四方密室，三面是牆，除了牆上吊著一個搖鈴之後再無其它物件。輕搖牆邊搖鈴，不一會兒，看似密閉的牆面移動出了一扇小門，鄭和手持燭火笑盈盈的躬身道：王爺金安！

從密道出來，就是鄭和休息的房間，這房間之外就是威名赫赫的

燕王軍營！

房間陳設極為簡單，桌椅床櫃之外沒有一絲多餘的東西，朱棣在房間正中的圓桌旁坐下，鄭和麻利的奉上一杯茶，恭敬的站立在朱棣面前等待指示。

朱棣將茶一飲而盡，對鄭和說：速把張玉叫來。

鄭和領命轉身出去了。

不多時，鄭和和張玉一同進來，張玉行禮。

朱棣輕抬手道：免禮。

今日突髮狀況，我已在人前顯露正常神智，此事最多兩日必然會傳到京城，目前軍中進展如何？

張玉拱手道：“目前進展已完成九成，即使朝廷此刻發難，我軍也可以應對！只是，世子和兩位公子尚未歸來！”

朱棣擺手：“世子出發時道衍大師已給京城發了密函，朝中自會有人照應，無需擔心。”

朱棣略一思慮道：“消息傳至京城兩日時間，京城下旨到北平三日時間，我們至多還有五天時間，張玉明日與朱能、邱福再督促一下軍中儲備的進展，爭取在這五天內準備妥當。鄭和，去慶壽寺將個中緣由報與道衍大師。之後幾日本王都不能隨意離府，若有變故可於每日子時至清心殿密奏。”

二人拱手領命。

行至密道門前，張玉看了一眼鄭和，鄭和低頭退下，張玉才低聲與朱棣稟報道：“朝鮮醫館的主人已經無罪釋放，陷害原凶陸富財及至親已經流放關外，家產盡數抄沒。”朱棣點點頭。

心中惦念着昏睡的煙雨，未有遲緩，便迅速沿着密道返回了。

從更衣屏風后閃身出來，輕輕坐在床邊，床上的美人睫毛輕閃，雙手在空中抓着什麼，嘴中慌亂的喃喃道：“不要，不要！”

一雙大手溫柔的握住她的小手，輕聲道：“不要怕，萬事有我！”睡夢中的美人緩緩的安靜下來，朱棣輕輕側過身子，躺在她身旁，望着她濃密的睫毛下晶瑩的淚珠，心中泛起一絲苦澀，單純如斯亦無辜受到這番傷害，不知何時才能從這噩夢中醒來。輕嘆一聲，把削瘦的身子攬入自己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