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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並不贊同愛情里付出太多的一方認為被騙了,更不支持女生覺得男生要自己的身體就是想施騙。
冷杉沒有再約過代欣,甚至連個電話都沒有。代欣每天在寢室以淚洗面,一邊後悔因為沒有獻出自己的身體而失去了冷杉,一邊又糾結自己其實並沒有錯,如果真給了還是被甩了不是賠大了嗎?於是也堅持着不求和。
糾結着,期末考臨近了。
我們學校平日裏是十點熄燈,但在考試前三天允許通宵看書。天太冷,沒有人願意一路北風的吹到圖書室,至少我們寢室的四個人是乖乖坐在寢室看書的。這天凌晨,邰葉和李妮麗已經睡下了,我正翻着書各種犯困的時候,又聽到了低低的抽泣聲。我把書一合,從上鋪爬下來跑到代欣床前,我仰頭看着上鋪的她,嘆氣。
“吵到你了?”代欣坐起身抹眼淚。
“為什麼不找冷杉談談?”
“算了,考完試再說。”代欣強顏歡笑。
看她笑得那麼難看,估計施錚都要自愧不如了,我心裏的火不住地往上冒,我說:“我打電話問冷杉。”
代欣拚命搖頭,按住了我的肩膀,“別,給我留點面子。”在這個時候還要逞強自己並不是被甩的那個或者不願聽到真實答案,年輕的女孩真是看不開。
“面子值多少錢?”我氣得鼻孔出氣,“我談的兩個男朋友,第一個,人家明明白白的告訴我緣分盡了。第二個,不是我不問原因,是我找不到機會問。”
代欣搖了搖頭,垂下紅腫的眼說:“你就當我是第二個。”
我徹底無語了。
“要嘛睡會兒,要嘛好好考試,你說你家裏條件不好,你不想出補考費?”
這句話相當有效,代欣馬上捧起書認真看了起來。
我滾回我自己的床上,偷偷瞄着她。這種悲傷誰沒經歷過,當我們還天真的時候,都以為可以和初戀走到老。有時候寧可閉上眼睛一覺到白頭,有時候冷戰時也相信過幾天就好了。女孩子是真的不夠堅強,沒活到一定年齡斷是學不會勇敢愛的,因為經歷太少,所以面對失去無法坦然。
天亮的時候,我們寢室終於全部陷入了夢鄉。接下來三天大考,考完后大家準備回家,冷杉和代欣的事情,似乎被所有人淡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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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離開S市這天,是吳雋和施錚一起去送我的,我們剛走出校門,龐菲菲便坐着她老爸的私家車來接我了,美其名曰,送朕一程。
到了車站,雖然臨近春運,但好在學生放假早,除了和一些民工一起排隊時有點空氣不新鮮以外,其他都很順利。
“唉,當學生真好,買票還能半價,每年我回家時為車票機票愁得頭大,這回可好了。”拿到票我美滋滋地自言自語,一抬頭,三道驚悚的目光看着我。
我的嘴又走偏了,只能傻笑掩示過去。
進入候車室,我又嘆息了,2002年的S市火車站各種破舊好不好?我在“未來”是2007年才到的S市,所以享受各種高科技,D車組都開始運行了一部分,而現在,我站在二看下候着的綠色鐵皮火車,暈!我能想像到回家的路途有多漫長。
施錚一直沉默着,我知道他的擔心,從S市回我老家要一天一夜,他不放心我。可是他又沒有立場和能力送我,我看到他一直站在窗邊吹冷風,心底莫名柔軟。
吳雋跑出去給我買了更多的吃食,他說:“路太長了,別餓着。”他的擔心很實際也敢於表現,我笑着應,深深地看他。再回來的時候,我們又老了一歲,命運也許將我們推得更近,也可能隨時時間徹底拉遠。趁龐菲菲纏着施錚的時候,我偷偷對吳雋說:“你有時間問問冷杉是怎麼回事。”
吳雋沒反應過來,我大概講了下他們發生的情況,吳雋向我保證,一定問到。我這才放了心,發現我還是這般信任吳雋,我心情複雜。
臨進檢票口前,龐菲菲假意與我擁抱,“路上小心”這句話說得言不由衷。吳雋和施錚兩個人只能有一個送我進站,最後施錚站在不遠處,向我擺了擺手,把機會讓給了吳雋,他知道我心底的人是誰。
我和吳雋轉身往站里走,吳雋的站台票剛檢完,施錚喊住了我,我回身看他,他的眸光深深的不舍。終於,他三步並作兩步的跨了過來,隔着圍欄,伸手緊緊地抱住了我。他溫暖的鼻息在我頭頂噴洒,我放鬆了身體靠在他的懷裏貪婪這一刻的暖意,他在我耳邊低低地說:“我等你回來。”我的鼻子,突然就酸了。
推開他,我轉身衝進站口,吳雋跟在身後,腳步沉重。
我沒有再回頭,卻能感受到身後那道目光一直望得很遠。吳雋幫我把行李搬上車后,也給了我一個擁抱。
“雖然不知道施錚和你說了什麼,不過小師妹,新年快樂。”這一個半月的寒假,我們可能再也沒有辦法聯繫,那年代手機還是奢侈品,即使是施錚,我也沒見他用過。吳雋用一句祝福表達他對我的不舍,我只能回以燦爛笑顏。
火車開動了,吳雋站在站台上對着我揮手,車速加快時,我看到了他奔跑的身影,他追着車跑,卻什麼也不說,我的腦海里回憶起在“未來”他送我去機場的畫面,近在關口,是我放下行李轉身跑回他的懷抱訴說我的不舍,時空的錯亂,讓我們的感情天秤——似乎找回了那麼一點點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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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一路停停走走,晚點已經是鐵老大的專利。我靠在過道窗邊望窗外的寒冬風光,蕭瑟!我又開始回憶了,在“未來”,我和吳雋無數次的約定,要一起旅行,要一起坐火車,哪怕再慢,要擠在一個鋪上看一路風景。可是這個計劃一直沒有實現,雖然我們醫院不至於離開吳雋就轉不了,但大部分的女病人沒有了他就有些堅持貞潔的意思,她們的臉,她們的身體,只允許吳雋碰觸。
每次我為此嘆息時,吳雋就會勸我,“加班就加班,多賺些錢咱提前退休,用餘下的所有時間我陪你去天涯海角,只坐慢悠悠的火車,一路晃到老死。”這不算是誓言,也是吳雋唯數不多的提到了我們的未來,就因為這少得可憐的暢想,我就以為我會是吳雋最後的天使,傻叉。
我在心裏假裝吳雋坐在我的身邊,我泡兩碗面,喝水接兩杯,偶爾轉頭對空氣笑笑,對鋪看到吳雋送我上車時還贊我男朋友長得太遇氣的傢伙被我嚇得在有空位時馬上換了位置。其實我覺得我還挺有文藝女青年的范兒,一個人旅行,自有自精彩。
第二天深夜,火車終於在晚點一個半小時的情況下到站了。我拎着行李下車,老爸便奔了過來,什麼也不說,只是提起我的行李笑。我瞬間淚流滿面,我的老爸,我還能見到你,我竟然又見到你了,於是我撲到爸爸懷裏,哭得比他去世時還壯烈。
老爸很尷尬,把行李放下后拍了拍我,“丫頭,幹啥呢,幾個月沒見嘛。”很多男人不擅長表達感情,尤其父親對女兒的愛。
我一邊搖頭一邊仔細地看着老爸,臉色正常,拎行李也不氣喘,我稍稍放下了心。老爸還是用自行車馱着我,行李就在地上拉着跑。看着老爸的背影,我這眼淚啊,止不住地流。
回到家,媽媽包好了餃子給我,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團圓飯,我這眼淚就沒停過。
媽媽笑我:“這丫頭,誰讓你當初要報那麼遠的地方上學的,現在知道想家了。”
我就一邊往嘴裏塞餃子一邊搖頭,眼淚還在流,憋了半天我才說:“爸,明天我們去醫院做體檢?”
“你咋了?”我爸臉色大變。
“不是我咋了,是我離你們那麼遠,不放心你們,我現在學醫,懂了很多東西,所以我擔心你們。”
爸爸和媽媽相視一笑,“我女兒長大了。”老爸啜了一口白酒抽一口煙,說:“沒事,爸爸強着呢。”
我要怎麼告訴他,2004年9月14日晚22點半,他突然心臟病發,雖然之前一直在醫院配合治療,但沒理由的突發讓他永遠地離開了我。那是我一生的遺憾,作為醫護工作者卻面對自己家人無能為力,沒有人能明白這種痛楚。所以重生后當我知道爸媽都還在原地,我慶幸我可以阻止悲劇。
“不行,一定要去。”我難得地堅持。
“好好,去。”我爸看我臉色那麼嚴肅,又心疼我太累了想讓我早點休息,於是隨口答應着。
“還有,戒煙戒酒。”我又提出要求。
我爸看着我,笑出聲來,“這女兒大了是不好,還管老爸了。”
我低下頭塞了一大口餃子,眼淚繼續流。牛bb小說閱讀網